第29章 针锋
我在她身旁等了一会，确定不会发生什么异变后，才松了口气
算是赌对了
其实这倒也不算是一步险棋，只是单单聚合几个元素，若是没有一定的解释就强行联系起来，怎么都有点强词夺理的味道。不过多亏了虞二夫人的亲身叙述，得以补全了整条猜测链。哪怕还是有些不太了解的地方，也可以马马虎虎下个定论
毕竟我可没吓唬她，之前从那半截绿色春联中找出的紫色纸片实实在在存在着，三色凑满，轮回既终，尘归尘，土归土，还残留在阳世的零星残魂，不管再怀揣什么未完成执念，也应该离开了。也就意味着虞二夫人这次失败后，就失去再次复生的机会，将彻底步入死亡
而且，什么叫做看似有用的废话啊？说了那么久，听着恳切，结果连整座城将会面临怎样的风险，以及沈少爷有如何的目的这些重点线索都没有告诉我——也可能是根本不知道吧，不是单为了活着吗？可谓是没有感情，全是技巧，日后完全可以选取这一段作为典型例子，以免动不动就对敌人改观，连被卖了都不知道，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我本想将徽章摘下来，但举到半途的手还是微转了个向，选择擦拭掉匕首上并不多显眼的血迹，然后闲适地背负双手踱到天窗正下方，特意清咳两声，然后面向敞开的正门口朗声道：
“沈少爷，你看了这么久，不打算说点什么？”
“哈哈，杨先生果然厉害”
伴随着掌声，沈少爷瘦削的身影逐渐从暗影中显行
我应付性地微笑算是回应，同样的，也就一段时间没见而已，别指望沈少爷能有什么大的性格变化。他依旧根本不在乎我给出了怎样的反应，先是一如以往那样自顾自地大谈特谈他那鸿鹄图景，接着终于开门见山，带着不死心的热忱，再次提出他自以为“礼贤下士”的“邀请”：
“杨先生，既然已经解决了麻烦，是否该谈谈我们之间的合作了？”
他也不给我接话的时机，急不可待地续上：
“我还是那句话，你只是一个中立人物，没必要有任何心理负担。那为何还要坚持呢？你也不想一想，连对方阵营的高层人士，虞夫人都投降了，你又何必对那边有什么期盼呢？只是一群受人区区几句话，就耍得团团转的傻子。能给你带来什么呢？”
…我看着他一副肯定我绝对会答应他的得意之态，都有点不忍心了，只好闲闲地调侃：
“我这还不是为了减少支持你的人数，好让你享受‘真理属于少数人’的快感么？你得感谢我才是，有哪里有我归顺你的道理？”
“杨先生可真会说笑，”沈少爷出乎意料地没有黑脸，反是随意笑了笑：“你应该知道，这座城市隐藏着许多秘密。你作为法官，有着独特的能力和智慧，无疑是合格的。我相信，我们定能获利无数，甚至掌控这座城市的命运，成为一方人物，无需受人约束。而要做到这一点，只要杨先生愿意小小地助我一臂之力，我保证亏待不了你…”
“哦，是吗？算了，”我还是更好奇他为什么会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按理来说，他本该知道自己作为个修术之者，就这样还能无知无觉死亡，甚至还要靠别人点破，这是个多么（消音）的事情。可这下他非但没吸取一点教训，还比之前更加肆意放纵。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对他还下得去手，给他一张空头支票
不过我也不好戳破他的幻想不是？我还要套更多消息，而且谁让我也算他半个师兄啊，总要有点风度
“还有，你不是死了吗？就算能在这城里称霸一方，难道要永远缩在这小城里当个活死人？”
沈少爷的笑容顿时僵了下，显然他还并未彻底接受这个现实，连话语都变得不客气：
“杨先生，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不过没事，为了展现我的诚意，我不介意稍微丢点面子。
我就这么直接告诉你吧，今天，不用晚上，只要下午，我就会彻底迎来新生！而且还将获得无人可媲美的能力！”
我静静听着他因兴奋而破音嘶哑的宣告，同时迅速在心底将这句话与几小时前在杜小姐闺房窗户外看到的街景结合，与某个阵法重合的那一瞬，差点气得笑出来
是，确实是没超出我最坏的预想，但你特么是真敢想啊？！
“多谢，你这阵营的计划，是我优柔寡断了，委实是担不起一点‘厚望’啊”
“杨先生何必如此？”
见我冷笑着不答，沈少爷故意很是忧郁地叹了口气，表面勉勉强强、实则暗自窃喜着解释：
“好吧，杨先生，没人想承受不幸，没人会想走到这一步，大家都是想活的，要是还有活路，谁还愿意就这么去死呢？”
“那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个被迫活下来的？”
沈少爷，嘶，我瞥了一眼就实在不想再被恶心一次，总之就是，那种仿佛是我在无理取闹，而他在无必包容的神情：
“杨法官，我不是说了么？真理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为什么不活着呢？我会比他们更有用，他们一定会感激我…”
“你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我也不知道他这自说自话的习惯倒底是怎么养成，但我觉得我再憋下去就可能错过个好时机了
沈少爷也相应的面露愕然，但也不算特别拉胯，很快反应过来：
“你一直在拖延时间？！”
“…”我也不知道该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对待这句话，不会真有一个正经的人认为在我工作时会有多喜欢听别人说话吧？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如何自乱手脚：“张柏青有这么失职么？他难道从来没有告诉你，所有语言交流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么？”
见他脸色几度变化，我嘁笑着移开视线，随即转过身朝向房间深处的阴影，特意从记忆中搜寻，欠身行了个绅士礼：
“杜小姐，这么久了，您应该恢复好了吧？”
说来也是我一时兴起的闲招，我早知道那巷里的阴风出自杜小姐，自那根熄灭的树枝丢掉后，就一直背手跟她打暗语试着合作。不过也没想有多大用处，因为她被我伤得挺重的，需要较长的时间来恢复，谁料会连有两个人来给我神助攻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道空灵寻不到来处，却仿若处处都是的女声自屋内幽幽飘来：
“若我说不的话，杨先生也不会放过我吧？”
“有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我也没推却，很是礼貌地承认下来：“当然，我也无心对你怎么样，就一点，别把他弄死就行”
“哦？竟不知杨先生也是个良善的人？”
随着杜小姐魂体形成的阴风里夹杂了“嘻嘻”的轻挑笑声，我扬着眉，也不多言，直接按开打火机，顿时一抹蓝色的火焰跃动而起，驱散了周围的昏暗。
“别多管闲事”
“你，你居然勾结阴魂！”沈少爷很不会看气氛，好吧，这有点苛刻了，毕竟要他安静面临即将到来的报复，还是太高看他了点。不过——
“你勾结阴魂，不怕违规吗？”
说到“违规”，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大师兄是专门负责处理无法无天丧尽天良这类术士的特殊人员，连底气都充足不少：
“你别想做些什么，我告诉你，你已经完了，你肯定会死，谁都救不了你！”
…好好好，我可太佩服张柏青了，真会教啊，这时候开始讲规矩了？这就把道理给搬出来挡灾了？不愧是张柏青的可持续消耗师弟之一，我之前还怀疑他让师弟激怒目标人员，好获得合理理由动手这事是不是太理想了一点，万一目标不会生气怎么办。现在想来，呵呵
“杜小姐，还不愿意动手吗？”
“哦，对了，把他嘴也堵上，别吓到周围居民了”
阴风立刻将还要做什么的沈少爷裹挟，瞬间他扭曲着脸目眦欲裂，嘴巴张得近乎脱臼，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浑身上下裂开一道道口子，血刚渗出就转瞬就被阴风吸收，竟显出一点粉红。筛糠般的剧烈颤抖被迫平息，同时鬼体也比一开始要凝实了很多。
“我以为你会用各种大道理来劝服我”
我没有心情去细听杜小姐的传音，直接边绕过地上的躯体踏出宅子正门边兴致缺缺地回应：
“啊，我年轻的时候还是喜欢这样的。那时我想做的是证明那些个体的、特别的。人类特有的经历不过是一些庞大的形式系统下面极其表面化的闪烁而已。”
“那现在呢？”
“呵，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所以你能继续做你该做的事了么？这珍珠蛊虽然不能帮你重塑肉身，却能够加强你的魂体能力。加油吧”
阴风一顿，但很快再次加速。
我还是有点着急，也就没去理她，而是迅速赶到宅子外的小巷深处
“杨先生，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