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哦豁
我偶尔也挺佩服自己的,从各个角度上来说。
“你好?”
我谨慎地对地上的人影打了个招呼
小孩正在摆弄他的玩具,对于我的问候他茫然了一瞬,一抬头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大人。随即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来展现他的满口白牙
我刚要回以一笑,女人热情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别一直站着啊。来这边坐”
她示意我靠近餐桌旁坐下,招呼小孩放下玩具,还贴心地去拿了筷子和碗,行云流水得无比自然,根本不给人插入打断的机会
桌上摆了几个或大或小的碟子,也许刚做好不久,尚冒着热气。
只是多少有点不干净而已
“先喝碗汤吧”
她拿起碗就要去够汤勺,尚还发烫的白汽一蒸,原本光洁的手臂皮肤就如同有了自我意识,开始掀起一阵阵波浪。
蛆虫扭动着要远离。至于我为什么会认为是蛆虫而不是别的东西,那是因为其中一只还挺聪明,愣是钻到了一处破口,左右摆弄着白胖的躯体试图脱离。只可惜前后不是路,还是无奈坠落菜盘中,溅起油汁染污了桌布
也许是连锁反应,一瞬间她外露的皮肤一同颤动起来,似乎是急于填补这来之不易的空位。而她看似未有异样,仍旧热心地想替我舀汤。
我认真看了汤上浮动的黄白不规则(材质不明)块几秒,就没再继续强行辨认。
“我就不用了,你们喝吧”
“这怎么行,别客气啊。多喝点,这对身体好”
你高看我了,我还真就没在客气
“哥哥,你猜我碗里有多少豌豆和玉米粒啊?”
正推拒时,小孩忽然出声,总算终结了这场拉锯。
女人小心将装满汤的碗放回桌上,“别什么都问啊,这谁回答的上来”
小孩有些沮丧地趴着桌,但明显不死心。眼巴巴地看着我,似乎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19,13,14?”面对这样满是期待的眼神,我赶鸭上架般逼自己说出最有印象的三个数字。(虽然他好像只问了两个)
然后,我好像对了?
“呜呼!!”小孩一下兴奋地跳下椅子在客厅蹦来跑去。女人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略羞赧地笑道:“他还小,挺调皮的。你别放心上”
“没事,小孩子充满精力是件好事”我没去听她在说什么,随口就回了句。整个注意力都放在一只颇为真实的狸花猫玩偶上。
小孩似乎非常喜欢那个小猫玩偶,哪怕正在摆弄其他玩具,也不影响他一直搂着小猫。
“您没考虑给你家孩子养只猫吗?他好像很喜欢”我移开视线,假装唠家常地问道
“我想过,可他父亲不同意。他爸讨厌任何动物”她惆怅地抓紧衣摆,而我却没想到居然还真能再次听到“父亲”这个角色
我正思考要不要就着这个人物继续追问,便听客厅里传来“嘭”的闷响。
原是一个消防车玩具意外脱手砸到了小孩头上。
很快额角开始发青。小孩疼得哇哇大哭起来,女人赶忙要上前安慰。可刚好厨房里飘来肉香,明显是煮了好一会儿了,要是拖延下去可能会焦。女人又想要去关火,可孩子的哭声实在让她揪心。她惶惶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
我赶紧抓住机会提出帮忙:
“我来帮你吧”
“好,麻烦你了”
女人总算松了口气,赶紧跑到客厅。
我亲眼瞧见她将小孩抱在怀里拍着背低声安慰,才稍微放心地走进厨房。
我知道这实在有点不真诚,可惜厨房刚好与客厅相隔,这意味着我去厨房的话就一定会削弱对客厅情况的掌握。
我绝对被坑了,不过在控诉之前,还是要惜命。
我很快关掉火,可客厅里的哭声还在持续,现在出去除了干瞪眼外做什么都尴尬。
呆看着黑色大锅里滚动的大块红肉,我灵光一闪,也许我可以把肉先装起来。
这么一想,我还是挺眼里有活的。
我略得意地想去找个盆,刚转身到一半,油烟机的进风口处窜出个一下子不知道是啥的玩意。
啧,就不能让我白防备一回么?
虽然距离很短,可足够让我躲避
不过我没想到那玩意还会半空转弯,本该顺惯性落到厨房外,硬是扒在案板上
一只残手
还是来自男性
手背青紫筋络全部凸起,围绕一只暗绿色的眼睛。原本该是手腕的地方却神似蜗牛的口腔,细小尖的牙齿呈螺旋状分布。
就像是没脱干净毛的大蜘蛛,手指与掌心连接处的关节下弯,撑着案板蓄力,格外灵活的五指高高抬起,计算距离般摇摆着。
我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个特殊的生命体,可惜它也许是觉得我在挑衅,对准我的眼睛就要扑来。
这不就巧了么?
在它弹跳后不到半秒的时间里,一把小餐刀扎透了它的眼睛,干脆地把它钉在案板上。为防止它的惨叫惊扰到客厅的母子,我还专门用大蒜把它的嘴(手腕?)堵上。
嗯,还不如南方大蟑螂。
不过作为半个死物,也挺难杀的。
不再管它,我特意看了眼进风口的缝隙,觉得他不太可能从里面钻出来。所以他应该是一直躲在弯折凹陷处,只等待我过来关油烟机时再进行攻击。
so,正确的操作是关火后就要关油烟机?
ok,我记住了,下次就先关油烟机
虽然我也只会炒青菜
不过,孩子有那么难哄吗?肉都要凉了
尽管我在厨房没待上很久,可哭声也不至于不但没缓解,还变本加厉越发尖刺,夹杂着“我要吃肉”的哭嚎
我蹑着步子挪到客厅边缘,虽说有所准备,可看清还是再次绷紧了身体
孩子身上本是淡淡发青的皮肤已经发紫开裂,边缘似有火焰撩过,焦黑卷起。可露出的却不是褐红的肌肉,而是灰黑且密布皱纹的组织,疑似第二层表皮。
女人身边散落一堆针线,哭着像撕纸一样撕下自己身上皮肤,试图填补那些裂口。然而随着哭声越发嘶哑难听,原本的皮肤大面积裂开,最后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身体里爬出了一个几近成人高细的灰黑色人体。
它手脚并用地站起,凹凸不平的外皮在它瘦削到只剩骨架的身上止不住晃荡。哪怕萎缩到只留眶的“眼”里满是热烈的渴望,可连低吼都像是飓风里断断续续的人声
“我要吃肉,吃肉,肉…”
我也顾不上什么浪费不浪费,直接把锅放在地板顺它踢去,可它停都不停一下,继续吼着要肉吃。
行,真没让我失望。
眼看它缓慢且坚定朝我移来,我直接气笑了。
其实我本来是可以趁他还没习惯这个躯壳就快速把它解决的,可惜窗外蠢蠢欲动的藤蔓暂时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十几根藤蔓顺窗沿进屋,扭动着向我手脚缠绕,执意要我安心躺平。
我觉得我还应该是挺喜欢蛇的,所以我不能容忍一切非蛇物体模拟蛇的进攻
至于这两者有没有关联?
这不重要
我再一次躲闪过藤蔓退到案板边上,盲摸出一把二十厘米刀。可庆幸的是这刀还挺锋利。
我自觉我的技术还是挺有观赏性的,虽然没有长刀那么熟练,但用在这里也足够了
寒光如梭,飞舞,腾空,翻转,最后抓住刀柄直接向下划刺。就此藤蔓彻底败北,断裂一地抽搐的残体
灰黑色人体似乎也知道自己失去了援助,不再慢悠悠地挪,几乎是“飞”了过来。
由于丧失了绝佳机会,它的力气居然大得出我意料,就这一次扑咬,刀直接断裂。
勉强挡下,但我还是一把撞到灶台边。眼看它再一次扑来,我反手拔出不久前扎入案板的刀,也顾不上恶心,直接抓起残手挡住那张大口。
它好像有意躲闪,连动作都收敛了很多,只会摆动头颅想要找空隙下嘴。
刚刚的一阵折腾,原本卡在残手手腕的大蒜已经颠掉。残手顿时甩着断口大喊:
“爸!我看不见了!杀了他!替我报仇,杀了他啊!”
我也不可能给他再堵上,只是尽力攥紧残手往它嘴里塞。它虽还在躲,却越来越迟钝。有好几次我都要塞进去三分之一,可硬是被那只残手挣脱开来
“我要吃肉,我,不能,不能吃。吃肉,吃肉,我要吃肉,不,不,不可以…”
“爸,是我,是我啊!你清醒一点!”
残手哪怕看不见,也意识到了灰黑人体内心的极度挣扎,边大叫边加大挣扎的力度
“不,不能…我要吃肉,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啊!”
终于,我再一次将残手塞进它嘴里后,它不再吐出,而是直接咬断了指骨。不顾残手的高声痛叫开始疯狂啃食。哪怕我用力把它从身上踹倒在地,它也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当然残手也不会坐等待毙,舞动着手指要扒住它爹的眼眶,难以入耳的脏话成串喷出。
我没去理会,而是靠着灶台喘了几口气,才从橱柜中挑出一把还算好的刀
说实话,我有相当一段时间没碰刀了
呵,看来最近我还真是怠慢了啊
我慢步回到客厅,俯视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
“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