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铁幕
“小的就是一个打杂的,怎么会看到这些。”
陈猛紧紧盯着王管家的眼睛,站起来厉声道:“告诉我,刘劳之是个怎么样的人。”
王管家被突然暴起的老人吓了一跳,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似射出万道利箭直穿王管家内心,他有些不敢直视,将头低了下来。
“老……老……老太爷虽是武官,却并没有武艺,性格也算是温和,从来没有苛责过下人,我在镇北将军府伺候了他十多年,并没有见过他练过武。而且他只是喜欢读兵法,经常一读就是一整天。”
“有什么亲戚吗?”陈猛追问。
“老爷是雍州来的流民,老太爷不曾说过,小的也不敢问,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老太爷死后第二年,就有一个黑衣男子,老太爷的同乡,将一个小女孩送过来,这女孩就是如今的小姐。”
陈猛在脑海中飞速拼凑着刘劳之的碎片。
武官。
不会武。
脾气温和。
喜读兵书。
这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好人。
陈猛焦头烂额,当所有的线索汇集,他在脑海中找不到一个符合的人。
或许,他真的想错了。
陈猛眼中的浑浊散去,再次坐了下来,又恢复那股仙风道骨,问道:“送府上千金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王管家绞尽脑汁思索着:“是中年人,与普通人并无二致,若是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大夏天的,他却背着一个巨大黑色箱子,当时小的看他远道而来,想让他好生休息,可他并不愿意将箱子拿下,他将小姐送回来后,没坐多久,就走了。”
陈猛苍老的脸上总算浮现出笑意:“好,这个人后面你还见过没有?”
“小的,不曾再见过。”
“阿隆将黄金给他吧。”
钱隆将桌子黄花梨制成的小盒朝着王管家递了过去。
王管家猛地伸出手,一把抱住小盒,兴奋的看着桌子上静静坐着的老人:“要是没事,小的先走了。”
“王管家,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王管家的头如捣蒜一般点着。他拿起一旁的黑布再次将脸包得严严实实。
关门声响起,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外。
“师父,就让他这么走了吗?”
“他走不远的。” 陈猛的神色变得阴暗了起来,“张缘一在离开的时候除了那把弓,还带着一个小女孩。”
他派出了整整二十骑虎豹骑去追杀张缘一,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活了回来,这是那个仅存活的虎豹骑兵临死前最后对陈猛说的话。
那副惨烈的景象,陈猛至今都难以忘却,虎豹骑身上的重甲如蜘蛛网一般碎裂开来,对于玄铁制成的虎豹骑重铠来说,只有在瞬间受到数千石的压力才会出现这样的裂纹,张缘一没有给任何机会,在接触的瞬间就给予了虎豹骑毁灭的打击,不过这不足为奇,谨慎是张缘一一贯的行事风格。
“这么看来,现在可以确定张缘一来了这南朝,可他为什么去镇北将军府,并将自己从北方带过来的孩子也放在了刘府。”
“师父,张缘一不善言辞,没有几个朋友,徒儿在想,既然这张缘一来这南朝就去镇北将军府,会不会这刘劳之和我们重宫也有什么关联?”
“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这位刘劳之将军似乎就是凭空出现一般,带领着日益衰微的魏国的军队重组北府兵,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虎豹铁骑,将齐高祖阻挡在淝水之外。”
“英雄骤起,是不是太像说书的口中的主角。”
“可是听这镇北将军府王管家的描述,我所认识的那些重宫的老人中,似乎没有这样的人。”陈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射出一道凛冽的光,“那他究竟是谁,张缘一为什么会去找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钱隆弓起手“徒儿靠着与鸿胪寺卿周甫的关系,去了魏国存放君主与臣子书札的兰台,可是那里的官员告诉我,在刘劳之死后第二年,也就是魏明宗七年,起了场小火烧了一间放书札的小屋,而那间小屋正是存放明宗皇帝与镇北将军刘劳之的书札的。”
陈猛笑了笑:“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老人起身在屋子中来回踱步,似乎有人拉起了一张铁幕横亘在他面前,将背后的一切遮掩起来。
“一切都太可疑了,‘淝水之祸’那时都已经过去将近十多年了,魏明帝怎么会突然处置十几年前的事情,刘劳之本就是魏国可以复国的第一功臣,又怎会延误战机。”
陈猛再也看不透这迷雾,长长叹了一口气,“张缘一,刘劳之,温玄,有意思的人越来越多了。”
“师父,这张缘一会不会也死了,不然怎么会消失这么久?”
陈猛冷哼一声,语气冷硬;“这天下可没有人能让张缘一死去,要知道那可是师父的儿子,更何况他还带着那把弓!”
钱隆看着老人,嘴中喃喃:“师祖吗?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师父徒儿还有一事情,那青州巷的少年,怎么办?要不要把他纳入我们的计划中来。”
桌上的酒杯中的酒再次被老人一饮而尽,想起那倔强的黑色的眼眸,“我改变主意了,不打算将那少年卷进来了,我已经把他被狮蛮·碎山冲开的经脉补好,足够让那小子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可是,师父,我们的计划”
陈猛抬起手来,制止了钱隆的话,”那个少年和那个人一样,身体中都埋藏着一头魔鬼,我不知道是谁埋下的种子,不过,我想,没必要牵连一个无辜的人了。”
……
月亮挂在西山上,月光如水般倾斜下来。
如今的淮北已经是魏国的地盘。而淮北之外就是被漳河环绕的邺城,这座曾经被漳河冲去记忆的军事重镇再一次活了起来。
此时,本该紧闭的邺城城门突然打开,一匹马从城门中冲出。
看着马远去的身影,看门士兵赵季喃喃:“这些大人物们真是当我们消遣,现在还不到寅时就要开城门。”
当然赵季这话也只能说给自己听。最近越来越多的大人物们来到这邺城,这份曾经清闲的守城门工作如今倒是忙碌起来。不过这份工作也是有头有脸不,这街坊邻居们不知道有多羡慕他哩,如今家里也有一个刚出生的儿子。想到这里,赵季带着笑意缓缓推着城门,不过再一次传来的马蹄声打断了赵季。那是一队赵季从没有见过的骑兵。
月色的笼罩下,可以勉强看清楚他们身上披着黑色的重甲,在这模糊的夜色下,显的盔甲更为沉重,他们所骑的马要比一般的马块头更大,身上散发这死亡的气息。
不,他们就是死亡的使者。赵季心中已经飘过了那个让他胆寒的名字——虎豹骑。
“刚刚从城门中出去的人呢?”为首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季。
“往……往……前面走……”
赵季没有时间把话说完,他已经看到了他的身体,那是一具瘦小的几乎病态的身体,脖子上面空落落的。赵季感觉到自己在地上滚了几圈,他觉得有些困。
这个守城的人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在这个时代普通人想知道自己的死因都是一种奢侈。
“给我追,谁把人给我追回来,赏金万两。”贺浑收回刀看着后面的虎豹骑。
“是。”夜色中,虎豹骑沉重的马蹄声消失在邺城门外。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和不远处一个孤零零的头。
“贺将军,前面就是魏国的地界了,不能再追了。”周泰看着贺浑
“吁。”贺浑勒住马,看着远去的人影,他愤怒的将马鞭折在地上:“那些人这么看住人的,这都让人跑了,回去把他们全部我斩了。”
“周泰,你快去速速前去盛歌报告梁王,不,我亲自去,快去备马!”
贺浑眼中满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