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职业病
车床切削配件发出刺耳的声音，阵阵回响在车间。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味道，令人难以忍受。
炽热的太阳无情地炙烤着铁皮房顶，使得整个车间如同蒸笼一般，热浪滚滚。
这就是刘海洋工作的车间，这里可能比工地的情况稍微好点，但同样是艰辛的劳动。
是啊，他们这些没文化的农民工只能用汗水和青春换取工作的报酬。
往往一提到农民工，人们总是想到工地上工作的工人，报纸上、书本里总是赞美和歌颂那些辛苦工作的建筑工人，但其实占比最多的是制造业岗位的农民工。
中国是一个制造业大国，制造业岗位的农民工才是中国民工的主体。
他们辛劳地在机械设备旁、流水线上工作，用双手将中国制造的产品远销海外，为国家的繁荣贡献着。
刘海洋便是其中之一，他弯下腰，用力抱起一个沉重的配件，放进机床内。
随着机床的启动，刺耳的切削声响起，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生活。
车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身旁的大风扇虽然呼呼的对着他吹着，但汗水依然把他的工作服湿透了。
工厂的工作虽然沉重且枯燥，却别无选择。他知道，只有不断地工作，才能挣到更多的钱，才能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的工资其实相对来说是比较高一点的，一个月能挣七八千块。但高工资意味着付出的辛苦更多，老板也是精打细算的。
干了一会儿，刘海洋站直了身子用一只手轻轻敲打自己的腰。
这几天他总是感到腰部持续的钝性疼痛，特别是弯腰拿料放料的时候疼痛加剧。
这是老毛病了，长期干这种沉重的劳动，身体受到一些损伤是避免不了的，刘海洋家里买了一大堆膏药，昨天晚上妻子已经帮他在腰上贴了一张。虽然还有些疼痛但勉强能忍受，他就继续工作了。
他跟妻子一样，舍不得请假，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咬咬牙能忍就忍。请个假全勤奖都没了，虽然每个月只有两百块全勤奖，但他还是舍不得。
千里迢迢到这里打工就是为了挣钱，能多挣一点是一点，两百块够给孩子们买几套衣服或者买很多好吃的呢！
当刘海洋再次忍着疼痛从铁筐中抱起一个毛胚料的时候忽然脚底一滑打个趔趄，“咣”的一声毛胚料从手中松开又掉落在筐内。他条件反射的用一只手支撑到地上才没有摔倒。
腰部一阵疼痛钻心蚀骨，可能是闪到腰了！他扶着铁筐慢慢站起来看了看地面，发现原来是第一台车床油管漏油了，油从车床底部悄悄的淌到铁筐旁边，他没注意观察踩到机油上导致脚底打滑。
刘海洋无奈地坐在冰冷的铁筐边缘，一只手无力地在腰部轻轻敲打，试图以此驱散那钻心的痛楚。
休息了几分钟感觉稍微好一点他便站起身再次弯下腰尝试抱起毛胚料继续工作，可是刚一弯下腰疼痛再次让他难以忍受，只好再次坐下。
“海洋，上咋了？”唐定国拿着水杯正要去刘海洋车床那边的饮水机打水看到刘海洋一手捶着腰，满脸痛苦的神色走过来关切的问。
“可能是闪到腰了，疼得难受……”刘海洋脸色苍白的说。
“赶紧请个假去看看吧！”唐定国劝刘海洋。
“嗯，我再歇一会儿看，不行的话就去请假。”刘海洋说。
刘海洋舍不得请假，可是腰部疼痛的无法干活。又休息一会，腰还是疼得弯不下去，他只能懊恼的找主管说明情况请了一天假。
刘海洋回到出租屋躺在床上，他想先休息半天看会不会好一点，如果不行的话再去医院看看。
躺了几个小时，电话铃响了，是李晓慧打过来的。
“你的腰怎么样？去看了没有？刚才吃饭没看到你，问唐定国才知道你腰闪着了。”李晓慧在电话里关切的问。
“还没去看，想休息一下看啥情况再说。”刘海洋有气无力的说。
“不行的话赶紧去看看，别舍不得花钱。”李晓慧叮嘱。
“嗯，我知道。”妻子的关心让刘海洋感觉到一丝暖意。
下午休息了半天感觉好了一些，刘海洋便没有去医院。
在城市看病贵啊，公司没有给他们购买社保，全部需要自己付费，刘海洋舍不得，每次有点小病都是硬抗着。
第二天早上，虽然李晓慧一再劝说刘海洋再休息两天，但被他拒绝了。
“已经没啥事了，慢慢干没问题的。”刘海洋笑着安慰妻子。
“那你干活千万要小心，累了就休息一下。”李晓慧见刘海洋执拗的要去上班，只好叮嘱着。
来到车间，干活的时候虽然腰部仍然有点隐隐作痛，但刘海洋咬牙坚持着。
他舍不得多休息几天，少干一天就少挣一天的钱啊。
坚持了两天下来，腰部疼痛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轻，还有加重的症状，腿部也开始有放射性疼痛。
晚上刘海洋躺在床上连转身都有些困难了。
“让你休息两天你非要去上班！”李晓慧看着刘海洋难受的样子心疼的责怪。
“想着没事的，多干一点是一点。”刘海洋苦笑着说。
“明天你必须去医院看看，身体要紧。”李晓慧叮嘱道。
“嗯，听你的。”看着妻子那担忧的眼神刘海洋点头答应着。
“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然我明天请个假带你去医院。”李晓慧问。
“没事，你干你的活吧，你可不敢再请假了，我明天自己去就行。”刘海洋赶忙说。
他的全勤奖已经没有了，妻子再请假的话全勤也没了，那就亏大了。
天空乌云密布，阴沉压抑。不久，淅淅沥沥的小雨便悄然落下。
刘海洋在床上辗转反侧，腰部的疼痛如同针扎一般，让他难以忍受。他紧皱着眉头，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妻子早上上班的时候再次叮嘱他一定要去医院看一下。
虽然心疼医药费，但身体的状况让他无法再硬抗着。
刘海洋艰难地起身，穿上衣服，推着那辆略显破旧的电瓶车，缓缓走出了出租屋。
开发区骨科医院挤挤攘攘的很多看病的人，刘海洋拖着沉重的步伐跟着人群排队挂号，心中忐忑不安。
他的心情与阴沉的天气一般沉重，他是一个农民工就是靠力气吃饭的，如果身体垮了该怎么养家糊口？
“但愿没什么事，很快就能治疗好吧！”刘海洋在心里默默祈祷。
挂完号找到医生，医生简单的询问了一下状况便让刘海洋先去拍一张片子再过来。
“你这是腰间盘突出，情况还比较严重。”医生拿着片子，眉头紧锁地对他说道。
刘海洋的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他茫然地望着医生，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道。他听说过这个病，知道这是一种难以根治的“富贵病”，需要长时间的休息和调养。
可是，他哪里有时间去休息？他还要养家糊口，还要供孩子上学……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是不是长时间从事重体力劳动？”医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刘海洋茫然的点点头然后急切的问：“医生，这种情况该怎么治疗？”
“看你也没有社保，暂时选择保守治疗吧，我给你开点药，然后再去做个理疗、针灸然后贴膏药。看看效果怎么样，真不行的话就只能动手术了。”医生同情的说。
随后医生便开了一张单子让刘海洋去付费然后拿药、做理疗。并交代刘海洋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不能劳累，过一周再来拍片子复查。
刘海洋听后，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休息意味着失去收入，但如果不治疗，他的健康状况会进一步恶化。
做完理疗去药房拿上医生开的药刘海洋心情沉重的往家走。
“以后好了也要注意点，这个病难以根治只能慢慢调养。避免过度运动，特别是那些可能增加腰部受力的活动和工作，以防加重病情。”刘海洋垂头丧气骑着电车心中想医生的嘱咐。
骑着电车心不在焉的在茫茫细雨中往家赶，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对生活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怎么办？怎么办？他骑着车满脸忧愁的想着以后的生活。
他是一个农民工，就是靠体力劳动换取报酬，现实情况不允许他好好休养，可是身体也是重要的，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身体垮了怎么支撑这个家？
回到出租屋，刘海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中无法平静。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煎熬让他忧愁不已。
“你的腰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中午，李晓慧打来电话询问他的情况。
刘海洋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他艰难地开口：“晓慧……医生说我以后不能干重活了……”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痛苦。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了李晓慧安慰的声音：“你先别想那么多，把身体调养好再说。”
李晓慧下班后看着躺在床上满脸忧愁的丈夫心里一阵酸楚。
她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刘海洋的手，温柔地说道：“别想那么多，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把腰养好了再说。以后你做的那个大轴承的活别干了，休息几天后去让你们主管安排一个轻松一点的，身体要紧。”
“轻松一点的活工资低啊，每个月少挣不少钱。”刘海洋的眉头紧锁。
“低一点就低一点吧，身体最重要，钱咱们可以慢慢挣。”李晓慧继续安慰。
然而，刘海洋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他躺在床上，眉头紧锁，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煎熬让他不知所措。
他想到了家里的重担，以后该怎么办？自己是一个男人、家里的顶梁柱，一定要撑起这个家啊！
夜色渐深，刘海洋的思绪却越来越乱。
厂里不能再干高工资的活了，靠摆地摊挣的那一点钱也改变不了生活，自己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