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守道义韩皇葬三军，丧夫子林氏留独身
韩淳阳恰如其时的醒来，眼看时间正好，他先去找了一趟韩停月。
韩停月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居住在宫外的私人宅邸，对于韩淳阳的大驾光临，她反应很是平淡。
韩停月叫丫鬟开了门，自己仍在屋里，话也没说一句。
眼看无人迎接，韩淳阳有些尴尬，见那丫鬟站那呆若木鸡，摆起架子骂了一句：“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丫鬟听了，有些发懵，只能幽怨地看着韩淳阳，待韩淳阳走远后，不禁偷偷嗤笑一声，小声嘀咕道：“倒拿我使起性子了。”
韩淳阳走进屋内，看到韩停月坐在椅子上，身子斜靠在案上，手里不知卷了一本什么书在看，也不搭理自己。
很是安静。
搁屋里踱步了一圈，没什么说的，胡乱点评了一下古董字画，花鸟树木，没有什么价值。
韩停月正了正身子，翻了一页书，仍靠了下去。
看韩淳阳尴尬，忍不住开口说道：“皇兄此番来访，就是为了对我的家居装饰发表些独特见解吗？”
韩淳阳笑了几声，说道：“吾妹啊，没有我的允许，安敢养兵啊？”
韩停月眼皮都没抬一下，轻轻说道：“那你杀了我吧。”
这一下把韩淳阳噎住了，讪讪的笑了笑，自顾自回去了。
事后韩淳阳又向韩停月讨要过多次，但都被韩停月拒绝了，遂止。
说回现在，回宫之后，正是早朝，众臣皆无话，不必细言。
城外的硝烟落尽，陈秉忠擦干了刀上的血，身后的郭常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在原地发怔。
郭怀义的头已被割下，悬于旗上。
看了看堆积如山的尸体，又远远地望向京城，极目楚天阔。
回头对手下说道：“要加快速度了，断不能等敌军来援，全军日夜攻打，十五日之内，必下此城。”
众将皆高声答是，唯有许渭闷闷不乐。
韩淳阳没有食言，他派遣使者到陈秉忠大营，愿以良绢千匹，白银万两换回那些死在冲锋陷阵路上的尸首。
陈秉忠感其大义，赞其宅心仁厚，拒绝了礼物，愿无条件交还尸首。
可惜不少皆死无全尸，支零破碎，难以回收，最终六百余人中得以落叶归根的不过一二百左右。
但无论韩淳阳或是陈秉忠都相信，他们最终都会魂归故里，回到明月楼下离人的梦里，回到春草漫漫的父母坟前，回到棠梨花，白杨树，死生离别处。
临行前，众人皆在战袍下缝了名字，在面目全非时，也好让家属认领。
是日，京城哭喊声震天，闻之落泪，三十里外的陈秉忠营中，竟也皆一言不发。
狱中，许行风正躺在一个破烂的草席上，听得外面喊声震天，翻了个身，疑惑道：“什么动静。”
因为怕尸体滋生瘟疫，韩淳阳不得不下令二百余人皆在此日下葬，有亲眷朋友愿意出钱的，就由他们自行办理。
而无人认领的尸首，便由官家主持合葬于一处了。
风吹旷野飞纸钱，十里旧土填新坟。
一时间，城郊竟无落脚之地，满是接连不断的大坑。
此事过后，满城皆赞韩淳阳仁义，京城人常言道：“不盼麦子黄，只盼韩姓皇。”
韩淳阳与韩停月一直没找到郭怀义与郭常的尸首，想到自己伯父为韩家江山戎马一生最终却身首异处，不能落叶归根，韩淳阳只觉得有些无奈。
韩停月从头到尾知晓此事，不免问道：“何苦将郭伯父逼到此绝境呢。”
韩淳阳却只是笑了笑：“要怪就怪凌霄吧。”
韩停月听了，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可他也留了个全尸。”
韩淳阳没再说话，自己回宫去了。
走到一半，回头说道：“郭家上下，你去帮我看看吧。”
说罢，回头走了。
韩停月应下了，转身向郭家走去，见郭家上下披麻戴孝，挂满白帆。
林氏也不例外，但比起他人哭天喊地，林氏却显得尤为冷静。
韩停月走进堂前，厅上挂了副匾，写着光宗耀祖，见其下已摆了两个灵位，便烧了香，拜了几拜。
走近林氏，在其身边坐下，见其面无表情地坐着，眼神写着麻木。
韩停月轻声唤道：“郭伯母。”
唤了几句，林氏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堂前。
韩停月便没再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坐着。
良久，林氏才开口道：“还劳公主大驾，实是我郭家福分。”
没等韩停月回话，林氏干瞪着眼，自言自语道：“我本是将门之女，幼时每听闻父亲说起一些战事，一些死在战场上的人，心生悲悯，总不自觉泪流满面。父亲最后一次远征临行前，我曾哭着挽留，却反受父亲责罚，自那时起，我再不会为战场上的人哭泣了。将门当不畏生死之理，我自小便知。自结婚后，每当夫家临阵，我都以激词壮之，而内心如煎似割，千里心忧却无二人知。”说到动情处，眼睛瞪的圆了，情绪出现了一些些起伏，声音也有些颤抖。
韩停月只是听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父病死在远征路上，我夫我儿现如今也死在了战场上。”
她又恢复了平静，字正腔圆，好像在叙述一些平常事。
林氏忽然站起身来，说了句：“姑娘自便吧，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说罢，都未等韩停月站起身，自顾自离去了。
从始至终，韩停月一句话也没说上。
韩停月同情地看向林氏独身离去的方向，叹息一声。
不仅同情她丧夫丧子，更可怜她心本非草木，而今却哭都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