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娶佳人壮士施恩,蒙冤屈懦夫入狱
任稻寺一直不是个勇敢的人,在他从战场上逃走的那一刻就注定如此了。
他是怎么到京城的,没人知道,他也未从跟任何人提起过。
到京城时,他还有些盘缠,便用盘缠做本钱,做起了一些生意,无非是贩贩菜之类的小生意。他本就想这样度过余生了,也从未想过娶妻之事。
直到新上任了一个县太爷,那县太爷上街时认出他了,他俩本是一个行伍的朋友,他刚入伍时,任稻寺还算照顾他。
那县太爷知道任稻寺不仅长得雄壮,还会些拳脚,为人忠厚老实,又感其恩德,便招他做了都头。直到现任县太爷张献忠上任也还做着。
任稻寺刚当上都头的第二年,便结婚了。那年天下大灾,各地闹饥荒,不少难民逃难至此。但任稻寺是吃官粮的,又得县太爷照顾,并且独身一人,家中丰裕许多。
苏玉如就是当时跟着父亲来到京城的,母亲在家乡已经饿死了,父亲这一路,就是为她寻一门亲事。与其说是寻亲,不如说卖女儿。苏玉如也不怨他爹,母亲尸骨未寒,正要安葬,家中还有个弟弟,若不如此,他们一家都要饿死荒野,暴尸街头。
玉如当时年方十八,容貌艳丽,身姿婀娜,不少财主都出了高价。但苏父却都没答应,就算是卖女儿,也不能卖给那些行将就木,妻妾成群之人吧。苏父也为女儿考虑,希望能找个忠厚老实的好人。
一位媒婆便将此事跟任稻寺说了,他本无意娶妻,但看他们实在可怜,便按礼向苏玉如提了亲,苏父感动的热泪盈眶,如此光景,还能行提亲订盟之礼,实在难得。任稻寺又送了苏父许多盘缠,可怜苏父连女儿的婚礼都没参加,便急着回家去了。
任稻寺结婚之日,也是尽其所能办的风光,虽然肯定不及富贵人家八抬大轿之类的,但或许是苏玉如最好的归宿了。
任稻寺的生活不一样了,每次回到家,引入眼帘的是干净的家具,冒着热气的饭菜,还有忙碌的妻子,这一切都让他很幸福,他很开心当初娶了她。
苏玉如一直勤勤恳恳的服侍着丈夫,无微不至。可她始终有苦难言,丈夫似乎不近女色,二人洞房花烛之日,都未能圆房。
少女思春,人之常情。那夜苏玉如极尽诱惑,任稻寺却如同榆木,顽固不开。苏玉如或许明白了什么,翌日,一切照常。
但日复一日,任稻寺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妻子穿着好像不同往日,要比往前艳丽许多。任稻寺随口一问,苏玉如娇哼哼道:“夫君哪里正眼瞧过奴家啊。”任稻寺默然无语,好像确实没有过。
那之后,任稻寺回来的比往日晚了,有时候甚至直接在县衙睡下了。
又一日晚归,见苏玉如还没睡,一脸幽怨,似眼中有泪,却也什么也没说。仍旧解衣欲睡,苏玉如突然垂泪道:“夫君,何故如此啊?”任稻寺语气如常:“衙门事物繁多,娘子只管早些歇息。”
苏玉如虽然春心思动,欲火难捱,但确实从未做过出格之事,平日不过与过往年轻些的书生打打诨,但若真遇到心思不正的淫邪小人,亦是远离。
直到遇到凌干雨,苏玉如才真正被欲火吞没。
任稻寺虽然总感觉此事或有可能发生,或许已经发生过了,但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地愤怒,淫人妻子,红杏出墙,此事断难忍之,但任稻寺忍下来了。
那夜之后,一切如常,苏玉如还是一如既往地勤勤恳恳,无微不至,只是,任稻寺回家回的早些了。
一日,任稻寺正在吏舍闲坐,忽然从外走进来一女子,抱着一身衣服,女子一边关门一边说道:“我是张大人府上的丫鬟,县太爷怕都头整日在此身寒,,特地遣我给都头送身衣服。”
任稻寺听得奇怪,什么没来头的话,县太爷什么道理给我送衣服,但既然是县太爷,任稻寺不敢怠慢,连忙起身,遂弯腰伸手去接说道:“何劳大人挂念,再者,赠我衣服,我自己取便是,何苦差人送来。”
那丫鬟转身避过任稻寺,自顾自地说道:“还请都头试穿一番,看看尺寸如何。”
任稻寺赔笑道:“自是大人相赠,何关尺寸如何啊。”
“还请都头试穿,此乃大人所嘱托,莫要寒了大人心意,也莫要让我难做。”
任稻寺更加糊涂了,再者为何要差一丫鬟,岂不多有不便。但他岂敢违抗县太爷之命,便开始宽衣解带,不一会,身上外衣已经尽数退下。
哪曾想,脱完衣服定睛一看,那丫鬟将自己衣服扯了个稀烂,竟露出一大片雪白臂膀来。
任稻寺一愣神,随即心里一惊,正要开口,哪曾想那丫鬟先叫了起来:“非礼啊!”
霎时间,屋外闯进来两个官兵,就欲擒住任稻寺,任稻寺也未反抗,任他们捆住。看向那丫鬟,正在那抽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稻寺还是一团糊涂。
这时张献忠走了进来,一脸正气凛然,大喝道:“押到堂上,听审!”任稻寺顿觉惊慌失措,大叫道:“何为啊,张大人!”
张献忠拿起那件崭新的衣服,吩咐丫鬟道:“你先去把它烧掉。”丫鬟停住抽泣,答道:“是。”
不一会,衙门口已经聚满了围观者。
张献忠来到堂上,那丫鬟也跪在地上,抽泣着,断断续续道:“这贼厮欲非礼我,还望大人为我做主。”
张献忠对着汤师爷使了个眼色,随即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大胆任稻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行此猪狗不如之事,为图私欲,辱人清白,丧尽人伦!”
任稻寺颤抖着说道:“实在冤枉啊,大人!”
张献忠打断道:“大胆,你当本官是瞎的不成,本官进去之时,你衣冠不整,外袍已经尽数褪下,女子的衣服都被你扯得粉碎,若不是本官及时赶到,怕不是已经遭你毒手了。”
堂外人声鼎沸,各执一词,信者不信者皆有。
任稻寺大叫道:“冤枉啊,我脱衣服是因为她说你给我送来新衣,让我试穿。”
张献忠又打断道:“你说你为了试穿新衣?那衣服何在啊?本官差人搜查现场,不仅没有搜到一件衣服,还在你床下搜出了这个!”说罢,丢出一袋金子。“你的俸禄,可值这么多些金子?”
堂外无不哗然。
“这,这,小人实在不知啊,大人!”
“大胆狂徒,证据确凿,你还妄图污蔑本官,来人,脊杖四十!”左右得令,打翻任稻寺,架住双手双脚,打了四十杖。任稻寺一声不吭,只是浑身颤抖,不能忍耐。
“大胆狂徒,你认不认罪。”
任稻寺被打得脸色惨白,嘴角渗血,已有不支之状,但还是拼了力气喊道:“实在冤枉啊,大人,这金子绝非我所有啊,我也绝无非礼之意啊!”
“任稻寺!当今律法严明,理学尚存,女子大行贞洁之风,此女尚未婚嫁,正是宝玉在椟,待寻良人之际,一清白女子岂会拿自己的贞洁污蔑于你?还不认罪,再打四十。”
左右又打了四十脊杖,打的皮开肉绽,七窍流血,身子也不能颤抖了,衣服都让鲜血渗红了。
张献忠又问道“认不认罪?”
任稻寺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张献忠大怒,又扔下梅花牌,“再打,再打,打到他认罪为止。”
左右得令,又打了二十几下,任稻寺已经昏死过去。
左右揭下任稻寺的衣服,任稻寺背部本就宽阔,而今已经血肉模糊,红紫不接,看上去就像一坨巨大的肉泥,十分瘆人,满座皆捂面而不敢看。
“大人,犯人昏死过去了,且背部已无施刑之处,不能再打了。”
就在这时,苏玉如也来到了堂外,看到此景,哭的梨花带雨,泪流满面,肝肠似要一寸寸断开,欲要大呼,但喉咙好像被堵住一般,一声不能发。哭的干呕不止,几不能站。
“泼醒,夹指之刑!”
左右将任稻寺泼醒,用木夹夹住十指,左右一齐用力,任稻寺疼的虽已无力气,但仍大叫不止,木夹之下手指几乎已经变形,似断却还相连。
“认不认罪!”任稻寺已经没了反应。
“再来,金针挑指!”只见一官人拿着七寸之长的金针,拿起任稻寺的手,就要往指甲缝里扎去。
任稻寺忽大呼:“我认罪!”
张献忠叫停官吏,:“任稻寺,你当真认罪?”
“敖刑不过,只得认罪。”说罢,便在伏罪状上画了押,左右呈于张献忠。
堂内堂外,满座掩泣,就连那个丫鬟都心如刀割,凄入肝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