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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城中虎佳节奏乐,许行风大宴鬼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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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这元宵佳节,许家也是热闹非凡。

    许清文自从妻子去世后就再无过节的心思了,许行风却喜热闹,所以许多年来,逢年过节许行风总是大宴宾客,弄些什么流觞曲水,联对作诗之类的,不过文人墨客的酸活。

    今年元宵亦不例外,许家亦是宾朋满座,不过此等佳节,一般都陪着家人,余下的不过都是许家门客,门下弟子而已。席上推杯换盏,行酒划拳之声不绝于耳,而许行风坐于主位,盯着杯中清酒,一言不发。

    许行风和其父都不喜声乐,所以宴席之上从无歌舞曲乐,不过筳席歌诗词为乐,但不免过于清净了。

    席间有一人名为郝乐生,实无半点真才实学,不过风趣幽默,能言善辩,又精通宴席戏乐之道,极能讨宾客欢心,许行风留他做个门客,不过供人席间取乐罢了。

    此人又极好音乐,虽不会操弄管弦琴瑟,但却能听懂乐曲之中巧妙之处。其又经常流连于各大乐坊,对各大乐手的点评常能一语中的,爱好声乐之人都对其有所青睐。据传其哪怕夜间睡觉,甚至行房之时,都要请一个乐师为其奏乐。因此,其对于宴席之上而无声乐感到极为可惜,本人又不通诗词歌赋,又总被嬉笑,常常极为不快。但往日,其对此事是万不敢有怨言的。

    而今番元宵,前些日据说因痴迷音乐,硬生生气走了自己的夫人,所以极为苦闷,多喝几杯。而几杯酒下肚,声乐之瘾又起,借着酒气其向许行风言道:“许公不喜声乐,或许是因未曾听过好声乐,那极好的音乐真可解世间一切烦忧,耳边听得真切,但眼前确无所可见,虚幻飘渺,仿佛置人于天上啊。”

    许行风头也没抬,依旧低头看着酒杯,随口说道:“丝竹乱耳,扰人心智。”

    郝乐生依旧不愿放弃:“今日大宴宾朋,可未见许公喝过一杯,想来是心间烦忧,无心再饮,但吾曾听闻“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而今许公毫无酒兴,何能解忧啊?许公饱读诗书,必知“欲饮琵琶马上催”一诗,由此而知,琵琶之声可大助酒兴啊。”

    郝乐生顿了顿,又说道:“而今宴席诸公,你们不知,可吾知此中有一位弹琵琶的好手啊,他就是秦槐安秦将军。”

    众人不由一惊,就连许行风也抬起了头。

    这位秦将军行伍出身,而今在凌霄部下,能征善战,军功赫赫,但嗜杀成性,残忍无情,据说他所破军队,必然被斩尽杀绝,无论投降与否,他所下之城,必遭屠城之祸,时人称之“城中之虎”。但其为人温润如玉,待人温和,从不争辩,话又极少。

    曹迁曾评论其曰:“举止翩翩风雅,谈笑征战杀伐。”

    这样一等人物,竟能弹的一手好琵琶?许行风是万不敢信的,“秦将军若真有如此本事,肯在此弹奏一手,行风自是洗耳恭听。”说罢,便让左右拿来一把琵琶。

    秦槐安也不推辞,“不过宴间戏乐,以助诸君酒兴。”

    三两下声起,郝乐生细细听着,小声道:“是《浔阳夜月》,自不比乐坊里的头牌歌妓,但一介男子却能弹奏至此,也是极为难得。”

    许行风或是心中苦闷,以前从未在意过的声乐,今日竟听得性起,酒兴大发,一杯接一杯喝了起来,几杯酒下肚,已渐入微醺。

    “哈哈哈哈,吾素不喜声乐,而今听秦将军的琵琶却极有兴致,看来这转轴拨弦,也需经过疆场淬炼啊。”席间宾客皆捧腹大笑,实为戏谈矣。

    许行风听着这乐声,似有重峦叠嶂,花枝树影,不由诗兴大发。“吾忽有一诗,请诸位静听。”

    “吾有将军乐,欲宴天上仙。饮尽金樽酒,暮醉宿千山。狂歌九万里,仙人具惊颜。人间逍遥客,得意须尽欢。”

    许行风念完,哈哈大笑:“诸君,得意须尽欢啊!”满座宾客无不惊叹,“公子想象之诡谲,实在惊为天人啊!”

    “不过席间戏作,博君一笑罢了。”许行风越发不觉兴尽,忽地站起身来,端着酒壶,步履蹒跚,摇晃着走进旁边小阁,抬头望着天边明月,“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啊。”忽冷风一吹,酒气一发,出了一身冷汗,屋内琵琶声也由喜转悲,声如呜咽,许行风忽觉心气暗淡,喜尽悲来。

    “想来吾与韩婷月青梅竹马,而今却连提亲的勇气都没有,吾向来借酒成诗,但哪怕我喝尽这天下的酒,也说不出一个“爱”字。明明如月啊,你可知我心意啊?”许行风如是想着,不禁悲从中来,竟有落泪之势。

    “来来来,诸君,再饮再饮。”许行风举杯邀明月。

    “吾自幼丧母,父亲又常忙于政事,实无可做之事,又常感孤独寂寥,无奈读书消忧,可遍览古今典籍,通晓大道之理,却未曾明白人间亲情为何物?父母之爱为何物啊?纵吾富贵荣华,但富贵于我何加焉?”望着明月,半醉的许行风竟久违地想起母亲了。

    “诸君,将进酒,杯莫停,天上宫阙雕栏玉柱不胜人间一场醉。”琵琶愈发快了,众人喝的愈发急了。

    “吾活二十余载,而今寸功未立,功名不取,满腹才华却只能终日作诗戏乐,世间人只知我是天下纨绔,谁又知我一腔抱负,立业之心啊。真是无奈啊,想钓尽天下功名,却曲高和寡,明明想活得潇洒不羁,又在乎世人眼光。”

    许行风盯着月亮出神,忽然发现,今夜月明,素月清辉却单单只照在他一人身上。许行风酒气上涌,精神倍长,已有十分醉意,“将军,值此良辰,其声何其悲也?”琵琶声调急转,似有清风明月,又似有万马千军。

    “吾一人独活二十载,但已享尽天下荣华富贵,通晓天下之理,天下举子日夜渴求的利禄功名吾却弃之如敝履,一篇《长乐》压倒天下文人,芸芸众生视我当如高山仰止,吾应是天选之人!”许行风忽狂意大发,走进屋来。

    “诸君,且看这明月,人人都可看见这明月,但这素月清辉却只照在我一人身上,岂非天命乎?”众宾客才猛地发现,月光透过阁楼照进来,确是单单照在许行风一人身上。“哈哈哈,何来先登者得月一说,这明月本就只供我一人享用!”

    许行风复言:“何止明月啊,天下才共一石,而我独享八斗,天下荣华富贵,独加于我一身。这金樽清酒,这柳绿花红,这碧水清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独独供我一人,尔等凡夫俗子,岂能有染指之心?这世间一切本就是供我享用玩乐之物。吾既是天命所归!”

    “普天之下,无我不有之物,无我不敢为之事,无我不敢犯之人!”

    许行风发起狂来,吼道:“取笔墨来!”接过毛笔,喷了一口酒,将屏风打了个粉碎,露出后面白墙来,大笔一挥,写下

    “书生笔下三尺剑,挥毫瀚海天地间。

    天子门前犹敢言,且舍冕琉换江山。”

    酒正酣处,不觉失言。

    众宾客来不及赞叹,而脸上多有惊惧之色。

    许行风把笔一扔,又饮一杯,大笑道:“诸君且回,吾欲与鬼仙复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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