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不该看见
面包车是八人座，却挤了九个人。
副驾驶座坐了一人，第二排坐了三人，后排坐了四人。
夏大雨和那对男女，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坐在后排。
“啊，怎么这么挤！怎么坐呀！超载了吧？”孟云上车就对司机说。
司机白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哎，跟你说呢！超载了！”孟云大声说。
“都乡里乡亲的，丢下谁也不好。将就将就吧。”司机说。
“不行！超载是违法行为！我要给运政投诉！”孟云不依。
司机向孟云求情：“算了吧，跑车人也不容易，就挣个辛苦钱。”
“你看着办吧！我是乡政府的！”孟云显得很强势。
“走了走了，天不早了。”其他人催促道。
司机很为难，不知该咋办。
“我们明天一早要到县里开会。”跟着孟云的那男人说了一句。
“开会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先上车的。”有人大声大气地说，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汉子。
“对！先来后到！知道什么是先来后到不？”一个妇女道。
众人看向后排。孟云则把眼光移向夏大雨。
夏大雨稳稳坐着，一言不发，就像看戏一般冷眼旁观。
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最后上车的是孟云和那男的。
再说，夏大雨提前就把东西放上了车，占了座位。
最后还是那小孩看不下去了，说：“我到第二排坐吧。”
第二排的人有些不愿意，但考虑到孟云是“乡政府的”，勉强让出来一个空来。
那小孩挤到了第二排。
司机松了一口气，发动了车子。车驶出“三角地”，向城区而去……
……
“看来，我得跟我爸说说，下次把车开来，不然很不方便。”孟云对那男的说。
“啊呀！那么好的车，奥迪，四个圈，放着不开，会生锈的呀。”那男的说。
“嘘……杨副乡，你不知道，我爸那死脑筋，他不会让我开。”
“是怕山路开车危险？”
“那倒不是。他主要是担心我的身份。他说，上下班开这个车不合适。怕别人说闲话。”
“也是啊。公务员得时时处处注意影响。该低调还得低调。”
“那我总不能让我爸再给我买个五菱宏光或长安之星吧，那也太掉价了。”
……
通过两人的对话，车上的人都了解到了这些情况——
这两人都在乡政府上班。男的姓杨，是个副乡长。
那女的，叫小孟，前不久刚刚考进来，才上班不久。家里有些关系。
以上这些，基本是可信的。
至于什么奥迪车，有钱的老爸之类，极有可能是虚张声势罢了。
道理很简单：有奥迪车还会搭面包车？鬼才信呢！
这可以从同车人的表情可以看出来。
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别人可以不信，但夏大雨却是深信不疑。
因为——
他见过那辆白色的奥迪越野车。
他也见识过她的能量。
她能够到禾田乡政府上班，那都是因为夏大雨体检不合格。
她耍了什么手段，用了什么阴招？不得而知。
可以确定的是，体检前一天，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她在电话里说：“给你两万……”
通话记录还在，但用的是公用电话，也没有录音。
没有确凿证据，她完全可以不认。当然，她也不会认。
夏大雨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唯一的收获是，他被上了一课，真真实实上了一课，极其生动的一课。
被那个名叫孟云的娘们，被现实而又无情的社会。
现在，她就坐在他的旁边——同一辆面包车，同一排座位上——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能装作不认识，装作在睡觉。
装着装着，夏大雨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被颠簸的山路晃醒，他微微睁开眼睛，却看见了一件不该看见的事——
那个被称为“杨副乡”的男人正和那个名叫孟云的女人在眉来眼去。
男人的手搭在女人的腿上，不规矩地移动……
夏大雨只好继续装睡。
浩子呀，浩子！你看人的眼光真是差到了极点！
——他在心里说。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一看号码，是浩子打来的。
夏大雨迟疑片刻，按下接听键，调小了音量，用手捂住听筒，小声地说：“喂，浩……哥们——”
“在哪？”浩子问。
“老家。”
“哪时回来？”
“在路上了。”
“几时到？”
“二十分钟吧。”
“怎么？你说话不方便，声音这么小。”
“在车上，怕吵醒别人睡觉。”
“哦。”
“什么事？”
“约酒。”
“行。”
“地点我短信发你。”
“好。”
夏大雨尽量压低了声音，通话也尽量简洁。
一方面，固然是怕影响了他人；另一方面，却是怕孟云听出浩子的声音。
做坏事的不怕别人知道，自己却像是做了坏事。
这世界真是奇了怪了。
挂断电话，夏大雨继续装睡。
那男女却更加放肆了起来。
夏大雨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他们那无礼的动作。
他们在小声地说话。
居然在商量晚上不回家，要去哪个酒店！
夏大雨越来越心惊。
心这么大，胆这么肥啊！
要不要脸啊！
这事该不该跟浩子说？
该怎么说？
说了会怎么样？
一时心烦意乱。
怎么睡得着！
孟云拿出了手机——一个红色的手机，看起很高档——拨出一个号码……
“喂，浩子！……想我吗？……我也很想你……我不回来了……是的，要去下乡……明后天也不回来……现在正坐车去村里……”
显然，电话那边是浩子，孟云的男朋友，夏大雨的好兄弟！
“好的好的，我一定注意安全……你也好好的，要好好吃饭哦……你约了朋友？好的。要少喝一点哦……爱你哟，拜拜！”
那语气，嗲嗲的。
像温柔体贴的情人，像春天里的微醺欲醉的和风。
但这风却吹得夏大雨有些想吐。
从未晕车的他晕车了！
好在车很快到了目的地。
夏大雨想早点下车，但他坐在最后一排，只能等别人先下。
第二排的下了，拿东西又耽搁了一阵。
那男女也跟着下了车。
孟云下车又开始打起了电话。
“妈，我不回来了……是的是的，忙着加班呢……先不说了啊……注意身体……再见……”
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夏大雨忍不住蹲在地上，“哇”一声吐了出来……
“喂，闲城宾馆吗？……我预订一个房间……要大床房……”孟云又打出一个电话。
夏大雨吐得更凶。
“二楼？好的，可以呢……我记一下，房号是……”
夏大雨大吐特吐。
吐得一塌糊涂，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