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喝洗脚水
不早不晚,刚好是他。
偏偏在那个时候,遇见那样一个人……
但人们并不知道那是否是“对的时候”,是否是“对的人”。
世间悲欢喜怨、聚散离合,大都源于此。
多少有情事,满眼无奈人!
夏大雨与江艳艳是这样,江艳艳与秦仁是这样,夏米与“那个人”也是这样。
“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又为何而离开?夏大雨很想知道。
但夏米才开了个头,却不往下细说了。
她打了个哈欠,说道:“娘困了。你也早些睡。有些事,后边又慢慢儿跟你说吧。”
这就如同一部精彩的网络小说,到了最扣人心弦的章节,作者却借口工作繁忙,向编辑请假,暂停更新。
夏大雨想着来日方长,没有让母亲继续讲下去,叫她先去休息。
“娘!我给你洗脚吧。”他打了小半盆冷水,又拎起水壶,倒入热水,用手试了试水温。
夏米洗了一把脸,把脚伸进水盆,说:“娘自己来吧!”
夏大雨坚持要给她洗。
夏米说:“儿啊,男人是要干大事情的。娘哪能让你洗脚呢?”
“娘,我记住了。但在娘跟前孝顺,也是大事情哩。这事比天还大!”
“说不过你。”夏米说,脸上露出了笑容。
夏大雨细心地给母亲洗脚,又用抹布抹干,给她穿上棉布拖鞋,扶她上楼睡觉。
火盆里,木柴也燃尽了。
把火盆端到屋外,用一个旧铁锅盖盖好,熄了灶房里的灯,他在母亲隔壁的屋里躺下了。
乡村的夜,格外宁静,可以听到隔壁母亲匀净的呼吸,屋里老鼠打架的声音,屋外的虫鸣。
睡得特别香,一觉到天亮。
接下来的三天,夏大雨帮着母亲干了些农活,洗了衣服被褥,屋里屋外、屋前屋后收拾了一番,准备回城。
对于“那个事”“那个人”,他和母亲都没有再提起。
夏米给他备了几罐酸菜、卤腐、泡椒,几包米花糖、鸡蛋糕,还有一些土鸡蛋、腌腊肉,装了一大袋。
夏大雨说酸菜腌肉那些就不带了,租房子住不好得做饭吃。
夏米让他送给一块上班的领导和同事些,说是要搞好关系。
怕母亲不高兴,夏大雨只能拎着大袋子去搭车。
搭车的地方就在“三角地”,准确地说,是在广义的“三角地”,离狭义“三角地”——母亲摆摊的地方——有百十米远。
那儿有一块小停车场,七八辆面包车正在等人。
夏大雨跟本村的一个熟识的司机说好坐他的车,先把东西放上去,便到母亲的凉粉摊闲坐。
一顶红色太阳伞,伞下两张四方桌,桌边围着一圈草墩儿——这便是“凉粉西施”的摊儿。
这阵是下午四五点光景,吃凉粉的高峰期已过去。边上的几个摊儿陆续开始收摊。
“米嫂!还不回呀?”隔壁摊卖菜的三婶问。
“大雨坐车回城里,还没发车哩。我等他一哈。”夏米答。
“晚饭后来我家,姐妹几个些喝茶!”
“红茶还是绿茶?”
“都行。看有哪几个来吧。”
“要得哩!”
“还是老地方。”
“不见不散。”
三婶走后,夏大雨对母亲说,晚上要少喝茶,不然会影响睡眠质量。
夏米听了,不禁哈哈笑了。
一问才知“喝茶”说的是打小麻将或玩斗地主,带一两块钱的彩头。
夏大雨也乐了。
这样也好。
人生漫长,要会找点乐子,何必太在乎所谓的价值和意义。
这样一想,对“那个事”“那个人”也就释然了。
母亲不想说,自然有她的道理,有她的难处。
或许,对于她,那是一块伤疤。
曾经很痛很痛吧。
现在,她和李阿叔走得更近,说明她也看开了,走出来了。
那么,扯不扯证,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又有何关系呢!
“还是娘活得通透!”夏大雨心想。
母亲这一生,爱过,痛过,哭过,也笑过……
她爱了“那个人”一生,李阿叔也爱了她一世。
爱得轰轰烈烈、痛痛快快、明明白白!
哪怕面对离别,哪怕遭遇背叛。
爱就爱了。
爱就够了。
夏大雨突然意识到,母亲就是一本书。
一本很厚很厚的书,一时半会读不完。
也是一本很薄的书,其实也没那么高深。
从某个意义上说,她就是人生专家、生活大师。
不是吗?
正琢磨着这些大道理、小智慧,面包车司机走了过来,说是还要再等两个人,车满了就走。
夏大雨表示理解,喊他坐下吃一碗凉粉。
司机开玩笑说:“凉粉有甚可吃的,不就是女人的洗手水!”
夏米假装恼怒。
司机的话又转了个弯:“不过,西施的洗手水么,还是有很多男人愿意喝的。不要说洗手水,就是洗脚水,我也是要喝的。”
“那就来一碗洗脚水?”夏米顺着他的话说。
“好!干杯!”
“冷的还是热的?”
“热的吧,再卷一张凉粉皮,切细了吃。”
“好嘞!”
又有两个人来吃凉粉。
从穿着打扮、言谈举止来看,应该是乡镇机关干部吧。
夏大雨往那桌瞅了一眼,觉着那女的有点眼熟——
小鸟依人状,齐耳短发,大眼睛。
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小孟,要不要加点蒜泥?”吃凉粉的男子对女子说。
小孟?
孟……云?
夏大雨一下子想起那女的是谁了!
——孟云!
那个想花钱买他录取名额的人!那个在体检过程中“潜规则”了他的人!
也是浩子的女朋友!
而浩子——凌一浩,则是他的大学同学,睡在他上铺的兄弟。
这世界真是小啊。
此时,此地,夏大雨见到孟云,却没有那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
或许是受了母亲“哲学思想”的影响,也或许是自己也即将进入闲城晚报工作的缘故吧。
只是,孟云的人品,让他觉着不齿,也替浩子感到不值。
孟云没有认出他来,或许是根本就没有记住过他。
面包车司机吃完凉粉,把车开了过来,夏大雨跟母亲道别一声,上了车。
孟云和那男子也跟着坐了上来——原来,等的最后两个乘客是他们。
与内心厌恶的人同乘一辆车,这让夏大雨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