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间烟火
等洛凡抱着被褥跨出池塘，确定身上的药味被洗干净，就着被褥擦干身体走入厢房，待他再出门，已是一袭青衫，束发笔直。
听着前院欢声笑语，洛凡离开后院，一出廊道，迎面便是一群男男女女，围坐一长桌前，不时相顾言笑，煞是热闹。
洛凡打眼扫去，除了已经半生不熟的五位师兄弟，余下的是三个面生的妇人。
其中一位妇人从炉火旁端两大碗热腾腾地菜肴转过身，入眼便是站在廊道口的陌生少年。
她下意识一愣，旋即便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笑容，反应过来她迟疑着说道：“这位就是她爹说的洛凡小兄弟吧。快来，菜刚好齐了。”
众人谈笑着寻声看来，洛凡迎着众多目光挤出一抹灿烂笑容。
李不凡当即起身几步来到洛凡身边拽着他大大咧咧入座，随后一指满桌菜肴，希冀道：“洛小兄弟，今天你可是有口福了。”
洛凡干笑着点头附和，冷不丁被一道目光盯得发寒，他抬眼扫去，便见是那一袭素白长裙的少女。
正端坐对面，冷然注视自己，如今的少女褪去面纱，露出已然痊愈的倾世容颜。
但他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不敢多看，便端起李不凡刚给自己倒的酒，一饮而尽，只是烈酒仓促入喉，难免被呛。
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直到此时，洛凡才后知后觉，这少女似乎是真想让自己去死，或许是像她说的，他真的让少女失望了。
一身着齐胸襦裙的妇人捂嘴轻笑着道：“哎呦慢点喝，看给人孩子呛的。”
倒不是少年不够沉稳，只是多年未曾容身如此热闹的饭桌，让少年显得格外拘谨与不自在，一时慌了阵脚。
“各位安静，容我说两句”老人的大徒弟萧鼎，此时轻轻叩动桌角。
正唠家常的三位妇人识趣住嘴，其余四位师兄弟却是忽然面色肃穆，注视自己大师兄。
洛凡也捏着瓷杯看过去。
“咳”萧鼎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缓缓道：“这顿饭，是咱们身处这红尘俗世的最后一顿，往后随师尊他老人家入了山门，有家室的便择一山门宝地安家落户，没家室的，便在山门潜心修行。
咱们也算是熬出头了，师兄在此，预祝几位师弟日后修行之路坦荡，早日跻身师门中流！。”
言罢，他端起酒杯朝众人旋了一圈，仰头畅饮。
几位师兄弟有样学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底不难看出对往后修行之路的向往。
洛凡看在眼里，感触颇深。
看着一桌子菜，和谈笑欢声的一大家子，唯独自己与那少女两人与这画面格格不入，洛凡无奈苦笑。
这便是人间烟火该有的样子。
李不凡一边与师兄弟谈论以后修行，一边还不忘给洛凡灌酒。
坐在陆旬身边的妇人白了汉子一眼，埋怨道：“老三，差不多行了啊，孩子哪有你们这体魄，少让人喝点。”
她看向洛凡，柔声道：“别理他，少喝酒，多吃菜，我看你年纪不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她起身弯腰拾起公筷娴熟地夹了一块肥肉到洛凡碗里，嘴上说着，“这劳什子肉据说对你们修行之人是大补，快多吃点。”
另一边似乎是五人中排行第四名为成岳的身旁坐着另一位妇人，她仰头嗤笑一声，丝毫不顾及形象，她看着自家姐姐调侃道：“什么劳什子肉，你家男人管这叫山精。”
妇人一瞪眼，自觉尴尬，啐道：“呸，你尽听他瞎说，什么山精鬼怪，那是能给人吃的。”
说着，抬手就往身边陆旬脑袋拍去，这娴熟动作一看就是惯犯，男人却视若无睹，只象征性抬手抵挡，继续与师兄弟谈笑。
酒过三巡，夜已深，洛凡有些微醺，耳边却突然传来孩子的嬉闹声。
他寻声看去，却见院门外有几个孩子打闹着跑进来。
其中一妇人厉声呵斥，“还知道回来，又跑哪作妖去了，早晚收拾你们，还不快来见过几位叔伯。”
“哈哈！孩子嘛，顽皮倒是正常，由着他们去吧，这往后，就是仙家子嗣咯”萧鼎满面红光，笑着朝几个孩子招了招手。
几个孩子丝毫不把妇人的话当回事，其中一个丸子头小姑娘嬉笑着跑到萧鼎身前。
稚嫩的声音犹如鹿鸣：“大伯好！”
“哎！哈哈！”萧鼎顿时如获至宝，弯腰一把抱起小姑娘坐在自己大腿上。
只是此时的洛凡突然感觉身体一阵不适，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五谷杂粮，全靠修为养着肉身，如今一时吃进去这么多食物。
倒是让身体一阵排斥。借口离开饭桌，他忙往外面跑去。
不知跑了多远，确定身处无人之地，他这才俯身狂吐。
蓦的，一只手轻轻拍在他背上，让他打了个哆嗦，一阵尴尬涌上心头，但此时已然顾不上这身后之人。
等他吐完，一阵轻松与舒适涌上心头，这才缓缓转身看去。
虽然身处黑夜，但洛凡还是能清晰看见那位银发剑修的淡淡笑容。
那晚溪边的一幕幕浮现脑海，他突然冷下脸来，轻哼一声迈步离开。
正要径直回到铁匠铺，身后便响起剑修富有磁性的柔和嗓音：“先别急着回去，我有些事得跟你说。”
洛凡没有驻足，依旧继续往前走，只是有意的调转方向。
与院子中的热闹不同，偌大城池满城寂静，只街道隐蔽处有微弱红光闪烁，至于其中原因，少年自然不懂。
只是快经过这些位置时，少年被剑修强行拽着改道，洛凡虽然很不情愿，但碍于剑修冷下来的脸色，他只得半推半就。
“虽然我不服，但我还是得谢谢你”最终洛凡还是开了口。
剑修莞尔一笑：“你凭什么不服，你应该感到自豪，同境界之下，能伤我者，此间屈指可数，而且只有剩下一口气的那些老家伙。”
“可你不讲道理，明明可以教我怎么做，却是上来就动手，险些没把我打死”洛凡突然驻足，转身直视剑修。
剑修摇头道：“我也想过亲自教你怎么做，但我觉得直接打一顿，效果会更好，显而易见，我的决定是对的。”
洛凡突然扯开话题：“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剑修沉吟片刻，他突兀地抬起手搭在洛凡发髻旁，本就高少年半个身子的剑修此时就像在抚摸一个孩童。
洛凡没有抵抗，只微微抬头注视剑修双眸。
良久，剑修轻轻拍了拍少年脑袋，他缓缓道：“我姓君，名子墨，是一位天下皆知的剑修，也是你师尊的好友。”
洛凡侧头躲开剑修的手，又转身迈步走去。剑修继续跟上，与少年并肩而行。
“你们接近我，是不是都是因为那本剑谱，就像师尊，师叔，还有那个女的”洛凡沉吟着说道。
“想来你师尊他们什么都没告诉你，这也能理解，毕竟……”他突然止住话头，转而说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活得更久。”
闻言，洛凡低沉道：“为什么你们都一样！总是把人带进雾里又不把人带出去，还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欠揍模样！”
君子墨怔住，因为他此时真的在少年眼里看见了戾气，那是一种积怨已久的愤愤不平。
他缓缓道：“你师尊给你的剑谱，叫什么名字你可知晓？”
洛凡长出一口气，压下怒火：“当然知道，原始剑谱。”
剑修继续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剑谱上只教你锤炼两气，明明告诉你能把两气化为剑意，却不教你如何才能把两气化为剑意”
洛凡蓦然怔住，他瞪大眼睛，又驻足看着君子墨，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君子墨轻哼一声，意味深长道：“哼，这个你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