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旋水
此时的墨龟正懒散地趴在少年左肩上，少年扭头看了一眼，正与抬起脑袋的墨龟四目相对。
“去做你想做，该做的事吧，如今已经没理由继续留你在这方寸之地，你虽剑道步入第二大境界。
但武道修为却只灵俯之境，外界那些与你同龄的天骄，少说也是入道境界，剑道天赋绝佳者，恐怕也有剑罡修为。”
老人缓缓说着，身形也渐渐淡去。
少年回头看去，见老人难得露出祥和的目光注视自己，鼻子不由一酸。
这个非亲非故，仅仅是那撒手人寰的师尊一句“替自己照顾好这孩子”便寸步不离陪伴了自己十年。
虽然他不是剑修，却教了自己很多武道知识，和做人的道理，让以后自己修炼起来也会少走很多弯路的同时，也懂得为人处世。
但少年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对于老人教的为人处世的道理，他其实很多是不敢苟同的。
“别整这动静，可不像你，你还是做那个没心没肺的臭乞丐的好，整日郁郁寡欢，不苟言笑。”
话罢、一抹遁光一闪而逝，空荡的破旧小院只剩一袭破旧布衣，发丝凌乱，满面尘土的少年。
“唉！你说这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很多时候都在想这个问题。”
少年呆呆站在小院里，与肩膀上的玄衣墨龟嘀咕起来，也不管这王八是不是能听懂吧，总之自己只是突然想说说话。
洛凡皱眉思索片刻：“先给你取个名字吧，他们称你什么玄衣墨龟，要不就叫你小墨吧。”
不管乌龟是否同意，洛凡自顾自的就喊了起来。
“小墨呀，接下来呢，我们先去一趟观水平，我现在修为太低，不能去找尸骸妖族报仇，先去那看看吧。”
少年一边嘀嘀咕咕说着，一边提着木桶往巷子口八卦井走去。
不一会就提着满满一桶水回了院子，少年站在小院内就褪去衣物，一丝不挂就站在木桶前洗漱起来。
清凉井水让少年感受到了久违的舒服，想想上一次洗漱，好像还是一年多前。
良久，洛凡从屋子内推门而出，此时的他虽然依旧是一身布衣，但这件布衣很明显是一件新的。
而那整日邋里邋遢，满面尘土，自始至终都看不清模样的少年，也终于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眉眼如画，鼻梁高挑，精致干净的五官，束发乌黑，细看倒是个很是俊俏的少年郎。
只是有些偏瘦的身材，和略显黝黑的皮肤，倒是显得些许美中不足。
抬手拍了拍肩膀上墨龟的龟甲，少年面带期待准备离开。
却是刚抬脚，一道黑影突兀出现在小院内，洛凡一惊，凝神看去，不由稍微一怔。
陈度天竟是去而复返，一大一小默不作声，四目相对，良久、还是老人先开口了。
他淡淡道：“走之前，还是再教你点保命的本事，看好了，老头子可只演示一遍。”
话罢、老人陡然出现在少年身前一步之遥，随后他转过身，抬脚走向木门。
右脚第一步成外八跨出，却于空中悬停一瞬，随后旋转笔直落地瞬间左脚抬起向左侧踏出，仅此两步老人已经走出五步之距离。
而老人的身形却是闪电一般，还不等洛凡反应过来，老人已是出现在小院木门前。
“我若愿意，此两步，可横跨千米，也可杀人于无形”老人背负双手，拍了拍腰间酒葫，作势思忖。
片刻、他解下酒葫，一番天人交战后老人最终还是重新收起了葫芦，老人终究是清楚，大势所趋，已不可逆转。
或许以后不止是这少年，还会有很多人陨落于这场劫数，自己也只能在不破坏平衡的情况下去帮助少年。
：“师叔我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自己要保重，行事切记三思，莫要鲁莽。”
话罢、老人脚底一震，猛然冲天而去。
处于顿悟状态的少年怔怔矗立，脑海中反复回想着老人方才的步伐，不知过去多久，如泥塑木雕站立的少年眼中突然金光一闪，他抬脚一步跨出。
与老人所演示已有七分神似，可见洛凡地悟性极高，此后一个时辰里，少年身形不停闪动于小院内。
直到感觉自己已经熟练此身法，他这才离开小院，轻轻关上破旧木门，站在寂静小巷，只透过缝隙轻扫一眼这待了数十载的地方，便转身离去，直到走出小镇，踏上连绵山道，少年也未曾回头。
沿着山道走了约么半天，洛凡靠坐在一棵两人怀抱的松树下休息，洛凡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寻去那处镇民迁徙途中被劫杀的观水平。
这是一条从旋水镇去太原郡的官道，而这条路紧贴着离痕天山脉，这也是尸骸妖族能如此轻易劫杀镇民的原因。
按理说如果料想到尸骸妖族会劫杀镇民，那些护送镇民的士兵是绝不会走这条官道的，两族争夺离痕天的多年来，曾有口头承诺。
不牵连两族身处这山脉边缘的平头百。
却不料这次妖族如此丧心病狂，居然暗中埋伏残杀无辜百姓，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杀一群平头百姓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约么又走了一个时辰，洛凡顺着官道来到一处山间谷口，两旁古树丛生，高挂的枝条上绿意盎然，阳光透过些许缝隙投向地面，在阴凉的林中映射点点斑驳。
又是一天过后，看着眼前巨大谷口，以及谷口右侧山体上《观水平》四字，洛凡神色如常，他有预感，离镇民被伏杀的位置，已经不远了。
一阵清风自谷内呼啸而过，洛凡顿感一阵神清气爽，他微闭双眼，张开全身毛孔，运转剑谱，身体周围缓缓有黑白两色气息围绕其旋转。
整个人顿时气场全开，贪婪的享受这份宁静，他仰头长呼口气。
却是呼吸陡然凝滞，洛凡猛然睁开双眼，瞳孔中金光爆射。
“血腥味！”他缓缓开口。
这自山谷而来的风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洛凡毫不犹豫抬脚一步跨出，整个人架起一抹遁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洛凡便出现在山谷内，一入谷中，偌大的山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洛凡扫视四周，山谷两旁峭壁高耸，枝蔓密布，而眼前有大片草木倒下。
甚至有古树被拦腰斩断，脚下土地上零零碎碎有数十件沾满泥土的破衣烂衫，上面犹带血迹。
“就是这里，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天，这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久久不散，可见当时场景是多残忍。”
“丫头真的能活下来吗？这些尸体又去了哪里，几座小镇数万人，难道是被太原郡收尸了？。”
洛凡嘀咕着，缓缓迈步扫视四周，想找出一点洛玲还活着的蛛丝马迹，其实洛凡明知不会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不亲自来一趟，他心里始终有些愧疚。
那个心心念念全是自己的小姑娘，那个一身齐胸襦裙，顶着两个丸子头，像个瓷娃娃的小丫头，如今少年格外的想她。
布鞋一步一步踩在浸透血液的泥土上，洛凡思绪万千，打心底里恨透了尸骸妖族。
蓦然、周围残存的林子中有些许轻微动静，少年感知何其敏锐，即便对方已经达到白日匿迹的程度，也被洛凡轻易察觉。
只轻扫一眼，便锁定三个方向，迈出的脚步骤然加快一步跨出洛凡瞬间消失原地。
“不好！要逃”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自一处两人合抱树后传出。
嗖嗖嗖！
话音未落三道一身黑袍的身影齐齐出现在洛凡消失位置。
“居然能发现我等存在，此人不简单”为首之人惊讶出声。
但正在三人寻找少年踪迹之时，左侧一人毫无征兆向前疾步踏出，以迅雷之势转身双手合十挡在胸前。
砰！
一只大脚凭空出现，毫无征兆，这人闷哼一声倒飞而起。
其余两人也在瞬间反应双双朝着同一方向挥拳打出。
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洛凡刚踢飞那人就被两人拳风逼退。
“哼！还以为是妖族，真让人失望”洛凡身形出现在十丈外，淡淡站立，气定神闲只是俊朗的面容稍带失望。
惊回神地三人迅速呈三角之势围住少年。
洛凡双眼微眯，扫视三人淡淡问道，“你们是谁？。”
却见三人黑袍下的目光相视一眼，默不作声。
洛凡皱了皱眉，右手虚抬手心一黑一白两道气息盘旋而起，缓缓悬浮于其手心。
他再问道：“三族之人？。”
三人目光同时投向少年手心，却仍是默不作声，这让洛凡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就打到你们说为止！”洛凡索性不问，直接出手，体内黑白两色气息汹涌而出。
三人同时出手，左侧一人双手合十随后不停掐诀，一张白纸出现在其身前，准确来说，是一张道符。
右侧一人手腕一翻一柄三尺寒光凛然出现，中间一人则是张开双手往后掠去。
“符道，剑修”洛凡心中默念。
首先攻杀向那个符道修士，周身裹挟黑白气息以一击必杀的威势凌空而起，朝着那人面门挥拳打出。
拳至、符起。
轰！
白符瞬间化作一道无形屏障结结实实挡住洛凡必杀一拳过半威势，但却被顷刻间打破，剩余三分拳威重重落在其面庞。
砸的他连连后退，疼的他倒吸凉气。
咻！
恰在此时，剑至，带着呼啸剑气拦住洛凡继续逼杀的趋势，看着只差分毫之距就可将自己一剑封喉的冰寒剑条，洛凡瞳孔一缩止住身形忙往后急退两步。
此人剑法极为刁钻，紧逼洛凡，招招直逼要害，洛凡只得先避其锋芒，险象环生，一道道无形剑气划破布衣。
洛凡不停闪转腾挪间，随后突然止住闪躲的身形，轻喝一声：“很好！借剑一用”
他一步跨出整个人凭空消失，持剑紧逼男子为之一愣，下一刻便只觉后心一凉，一只手直接贯穿其胸膛，带出嫣红血液。
他双眼圆睁，有些难以置信，洛凡却是不给他机会，抽出血淋淋的右手身形自背后掠至身前抬手卸下长剑握在手中。
随后隔着此人抬剑一指其余两人：“现在，一起上！。”
话音刚落，两人已是反应过来，先前托大退后之人明显修为最高，但见他周身弥漫磅礴气势，微微躬身小腿发力整个人猛然爆射而出。
空气为之炸响，这让洛凡眉头一挑，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右侧一张黄符如箭矢破空而来。
其威势震荡虚空！
洛凡毫不犹豫体内黑白气息顷刻爆发，霎时间浓郁到极致的两色气息笼罩半座山谷，两团气息若阴阳两鱼极速旋转护在身前。
轰隆！
一声惊天巨响，洛凡整个人被震的倒飞而起，砸入身后林子内，大片树木拦腰斩断。
还没稳住身形，那为首的黑袍男子也紧随而至，沙包大的拳头裹挟无匹的力量朝着洛凡脑门就砸落下来。
但他终究是低估了少年，就在这必杀一击即将落下之际，洛凡身形凌空一旋脚下步伐迈出只刹那便从男子眼皮子底下骤然消失。
势大力沉的一拳直接落空，恰好砸在一棵两人合抱松树上，一拳之威落下一声轰鸣整棵松树瞬间化作齑粉。
“你很强，但还不足以杀我！”男子愣神之际，耳边响起少年淡漠的声音。
“李道友！小心身后”远处符道一脉修士惊呼一声，想提醒同伴，但为时已晚。
哧！
长剑自后心贯穿，映入男子眼帘，鲜红血液极为醒目。
而此时，这男子才终于说话：“呃、被骗了！。”
洛凡抽出长剑，转身看向不远处符道一脉修士，此时这人已经木讷地呆在原地，他是第一个被洛凡踹了一脚的人。
又中了洛凡一拳，拼尽全力打出的黄符也只是让洛凡受了轻伤，紧跟道符协助李姓男子也未能击杀眼前少年。
此时的他已是强弩之末，暗道小命休矣，直到洛凡站在他面前，用剑条拍了他肩膀一下，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说吧，不然连你一块杀了”洛凡淡淡道。
“哼！难道我说了你就不会杀我”男子咬牙开口，语带不甘。
洛凡看不清他黑袍下的面容，但听声音似乎是个少年。
洛凡思忖片刻，想到那个符山道人，便说道：“你说，我不杀你。”
黑袍下的目光惊疑不定的盯着眼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大义凛然道：“要杀便杀！。”
洛凡不由眉头一皱，索性手起剑落，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地面。
虽然这三人杀的不明不白，但这一身穿着打扮，和事先隐藏在这山谷里，就算不是冲自己来的，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鸟。
“王八呢？”
解决完，洛凡突然发现那只原本一直在自己肩膀上的玄衣墨龟竟然不见了，想来是刚才打斗中被震丟了。
“小墨，小墨你在哪。”
四下里找了一圈，抬头就见那只墨龟长长的脖颈挂在一枝树杈上，四肢无力地垂落而下，豆大眼睛正幽怨地盯着自己。
看上去呀，似乎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洛凡连忙跑过去小心翼翼把它拿了下来，又放在肩膀上，这才放下心来，这家伙现在可是自己同命龟，万一翻了肚，一张保命的底牌就没了，那可就亏大了。
离开山谷，洛凡调转方向朝南方走去，听说距此万里之外的离恨天南部山脉有一处洞天福地，位于九圣王朝以及北冥圣朝交壤处的离痕天山脉腹地。
少年漫步山野，享受着耳畔虫鸣蟲跃，感受鼻尖清甜山风携带着草木芳香，不知为何，洛凡极其喜欢这种感觉，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若不是诸事缠身，真想找个能一览众山小的清秀地方坐到天荒地老。”
正当少年赶往太玄福地时。
劫天域、实力在百域中位居前茅，一处毫不起眼的山野深林中，生长着一片翠玉竹林，一条青石小路自山脉间延绵而入这幽深竹林。
林子中央坐落一座精致竹屋，兴许是很久没人打理，泛黄竹叶散落满院，一片的枯黄在这整片翠绿的竹林中格外惹眼。
此地的主人在离开十数年之后，终于在今天回到了这里，竹屋内，布衣老人端坐竹制桌子前。
桌子上放着一个崭新的酒葫芦，良久、竹门被推开。
走进来一位枯瘦如柴的老人，深陷的眼窝，发黄干瘪的皮肤，佝偻的身体，看上去像是随时会辞世。
老人站在门槛内，恭恭敬敬朝着屋内躬身一礼，嘶哑的声音有些瘆人：“恭迎域主归林！。”
屋内布衣老人抬手示意，目光投向门口，淡淡问道：“我让你等的消息，传来了吗？。”
“回域主！消息已经传遍各域，想必如今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已经蠢蠢欲动，但碍于暴露，还不敢有丝毫动作。”
“不过在老奴看来，是迟早的事。”
自称老奴的枯槁老者缓缓道来，却不时抬眼看向屋内，混浊漆黑的眼瞳幽芒闪动。
“嗯、我不在的多年里，这劫天域运势可有衰弱？。”
“回域主，几大家族以及众多势力隐隐有反的趋势，毕竟您已经数十年未曾露面，由不得他们不怀疑点什么。”
屋内沉默良久，气氛有些凝重，这老奴始终不敢直起身子。
屋内之人才悠悠道：“院子里的竹叶该清扫了，不然堆积久了底下难免会成为蛇虫鼠蚁的栖身之地。”
“还怎么让人住？。”
话落，屋内已空无一人。
“老奴明白！。”
老奴缓缓起身，浑浊目光惊疑不定，似乎有些诧异如今这位域主的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