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陆从月以前性子就不好, 骂人的话张嘴就来,只是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小丫头的嘴巴更加厉害了。
刘老太顿时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指着陆从月就骂道, “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给脸不要脸了是吧。”说着就朝刘桂花道, “刘桂花你死人啊,你家丫头这么骂你老娘你就听着?”
刘桂花白着脸,眼里都有了泪水,“娘,我叫您一声娘但您也不能这么作践我的孩子啊。大哥二哥他们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难道就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了吗?您骂她小娼妇, 那我是啥?您又是啥?”
这么多年了, 刘桂花从来没那么硬气的时候,她吸了吸鼻子道,“娘, 我闺女不会嫁给二牛的,先不说从月已经订亲了就算没订亲也不会嫁给二牛,二牛啥德性您不知道吗?”
“我孙子咋了,我孙子是订好的孩子。”刘桂花唾沫横飞指着刘桂花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老太太的手指都快指着刘桂花鼻子了。突然一直沉默的陆从军抬头对上刘老太太的眼睛, “我劝你最好把手挪开。”
刘老太太一怔,被陆从军一瞪心里竟然有些发慌,“你、你想干嘛?”
陆从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对刘桂花道, “他们什么样的人您都看清楚了?”
刘桂花点头。
陆从军从兜里掏出那张发黄的纸来,“那就算算清楚吧。”
那张纸刘老太太是认识的,就算不认识字也能猜到是什么顿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命苦哟,自己的孩子饿着肚子给人家养孩子,养个白眼狼哟。”
陆从月给陆从民使个颜色,陆从民从后面窜出去了也没人看见。
刘大嫂和刘二嫂因为婚事的事儿也气不顺,过来纷纷指责刘桂花,“娘对你可真没的说了,那几年那么困难,你都活下来了,做人不能没良心啊。”
刘二嫂,“就是,她姑,你就算不想结亲那也不用这样啊,当初咱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你以为娘愿意写那文书啊,不都是给陆家给逼的。”
这会儿的功夫刘家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陆从月拿过那包糖在门口分给看热闹的人,顺便说了刘老太的罪行,还说刘桂花这几年如何上门去欺负他们娘几个。
虽然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也都清楚刘家那点事儿,让他们觉得也不是啥大事儿,这养恩在这摆着,怎么可能说断了就断了。只是原本打算开口的大娘拿了人家的糖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又听陆从月声情并茂的说了这些事儿也觉得刘家做的不地道了。
刘桂花看着刘老太撒泼也忍不住蹲着哭,“我三岁来家里,可是一口饱饭都没吃过,不到五岁上就打猪草挣工分,那时候我俩哥都八九岁了还满大队的窜。后来咱们逃荒,一路上我吃的最少险些饿死在路上。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们当时都想把我卖了换粮食,好在大家都穷,拿不出粮食来买,就这样您对我还非打即骂,我不到十岁您又让我下地挣公分,我才十岁啊就跟着下地挣口粮啊。一家子吃饭,我只能最后一个,我永远是家里吃的最少的,碗里的米粒都能数的清楚。”
刘桂花哭的楚楚可怜,刘老太却瞪大眼睛尖叫,“你放屁!”
刘桂花抹抹眼泪继续说,“我要是说一句假话,我不得好死。”她回头看了眼门口看热闹的人,“这些婶子有些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咱们大队哪个不知道你拿我不当人看?我在刘家十三年,我干了十三年的活,我扪心自问我没白吃过一粒米饭!”
大队长刘发贵和曹凤妮连同老队长刘福也来了。
刘福对当年的事儿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叹了口气道,“刘家的,你家亏待了桂花啊。”
刘福快七十了,但是耳不聋眼不花,他对刘老太道,“当年咱们两家是一个地方逃荒来的,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说,当年桂花她亲爹走的时候不还给你一百块钱?那时候一百块钱可是顶了天的啊。”
这事儿别说邻居不知道,就是刘桂花自己都不知道。她那时候才三岁,原本也该能记住自己亲爹叫啥自己叫啥了,偏偏她那时候磕了脑袋,对那时候的事儿也记不清楚了,根本不知道她亲爹给了刘老太一百块钱的事儿。
三十多年前的一百块钱跟现在的一百块钱还不一样,那可是个大数字了。
刘老太脸上狰狞,“那时候全国到处那么乱一百块钱怎么了,一百块钱也养不活一个丫头。”
陆从军开口道,“我娘结婚的时候您亲口跟我爹说,一百块钱两袋粮食人领走,刘家只当没这闺女,这话您说过吧,这些也在断绝关系的文书里写的清清楚楚,就算您不识字老队长也认得。”
说着他把文书递给老队长,刘老太蹦起来就要过来抢却被陆从月拦住,“您可别抢啊,大队长在这儿呢,您是不把大队长放在眼里啊。”
大队长瞪了刘老太一眼,“像什么样子,想挨□□是不是?”
他一说□□,刘老太顿时吓的往后缩了缩。这几年虽然形势没以前那么严格了,但是每年各个公社也都有□□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震慑社员和知青。而赵前进和赵倩的事儿在各大队都传遍了,明天就要拉去□□了,刘老太不害怕才怪。
大队长皱着眉头道,“这都新社会了,讲究人人平等,瞅瞅你们一家的德性,怎么当着解放军的面就敢耀武扬威吆五喝六的了,这是不把组织看在眼里。”
在生产大队这一亩三分地上,大队长就是土皇帝,在早以前就是村长。县官不如现管,兴许说个其他人这帮人不害怕,但说大队长没一个敢支楞的。
刘家能闹腾的其实就是几个女人,刘老太的俩儿子就是怂的,老娘在前头被掐,俩儿子也只管在后边缩着,反正打架他们不上去,有了好处却是他们的。
陆从军对大队长道,“大队长您和老队长都在,这事儿我们今天就做个了结。要说刘家对我娘有养育之恩,可您也该知道,我娘在刘家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简直是泡在苦水里长大的。好不容易嫁给我爹以为能过好日子,可身体不好还得养着,为啥身体不好?还不是早年熬出来的?”
陆总军好歹是解放军,说出的话也让人信服,大队长和得了陆家糖的邻居一听可不是。当初刘老太叫嚣着娶她闺女必须拿一百块钱和两袋粮食,那时候别说一百块钱,就是十块钱好些人家都拿不出来,但陆大栓真就顶着压力凑齐了。谁知道娶回去还是个病秧子,说起来也是陆家倒了霉了。
而陆大栓死后刘老太又瞅着陆从军当兵了,想方设法凑上去吸血。这几年因为陆从月脑子不清楚被哄来不少东西,有时候回来也在村里炫耀,现如今可不就成了证据了。
而且大队长也拿了陆家的礼和十块钱,这会儿肯定要站在陆家这边。
大队长道,“这事儿村里的老人都知道。我爹当年就是证人。现在我再重申一遍,刘桂花和刘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当年说的就清楚刘桂花嫁了人不用给刘老太养老更不用认这门亲事。往后还是这样。”
刘老太哀嚎一声,“那我就白养了!”
“真的白养了吗?”刘福叹气,“她亲爹的一百块钱你可是一毛钱都没花她身上,当初陆大栓的一百块钱,两袋子粮食,还有那十多年桂花为刘家的付出,这几年你们从她身上吸的血,难道都不够?”
这年头都说养闺女浪费钱,可邻居们一听刘桂花给刘家就带来两百块收益,顿时就为刘桂花鸣不平了,纷纷指责起刘老太来。
刘老太自然不愿意的,还想打感情牌,可刘桂花直接把手抽出来把鸡蛋和饼干递了过去,“这是我最后一点心意了,您老珍重。”
大队长点头道,“往后他们要是再敢去沂河大队找你们麻烦就来找我,我拉他们去□□。”
这不可谓不厉害了,这直接绝了刘老太的后路。
陆从月道,“大队长,要不这样,让她们写个保证书吧,也算有个证据了。”
大队长看她一眼没拒绝,让儿子回家拿了纸笔过来唰唰的写了保证书,让刘老太还有刘家俩媳妇俩儿子都摁了手印。
刘老太眼皮一番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陆从月道,“娘,我知道您心里不好受,您身体也不好,咱们先回家去吧。”
陆从军直接蹲下来,“娘,您身体不好,我背您回去。”
“哎。好。”刘桂花也真的累了,走了那么久的路又和刘家这一通折腾,整个人都有点晕了。
刘桂花的脸色有些苍白,邻里街坊的更加同情她了,甚至还邀请他们家去喝碗水再走,但陆家人都拒绝了。
跟大队长告别,一家人往沂河大队走去。出了村子刘桂花道,“从军,放娘下来,娘自己走就成。”
陆从军摇头,“娘,让儿子背您一回吧,小时候您背着我,现在换儿子背您。”以前陆从军从来不知道他的娘居然会这样轻,轻飘飘的不知道有没有九十斤。
刘桂花抹着眼泪道,“唉,好。我儿子背我呢。”
江美林安慰道,“娘,刘家这边解决了,您也不用担心了,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您的身体也会好起来的。”
“娘知道,娘知道。”刘桂花笑了起来,“娘就是高兴,娘现在有儿子有女儿给娘撑腰了,娘啥都不怕。”
“以后我保护娘。”陆从民拍着胸脯道,“大哥回部队后娘我保护您。”
没个屁大的孩子说保护她的话,几个大人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陆从民见他们笑还不服气,“你们别笑啊,大哥走了,我就是唯一的男子汉了,我得保护娘还有姐姐呢。”
江美林摸着他脑袋笑,“还有你姐夫呢,你姐就交给你姐夫好了。”说着江美林话音一转,“娘,您跟我们去部队随军吧,我父母也都是医生,到时候找家大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偷偷跟您说,我妈其实还会中医到时候让她帮忙开副方子调理一下,怎么样?”
一听让他们随军,刘桂花还挺惊讶的。她虽然知道儿子是连长了,但儿子都结婚了,她再去也不好,“我、我去添乱干啥,我在家养养就行了。”
刘桂花的拒绝在众人意料之中,但陆从月却灵机一动,她记得谢明朗之前说过,他手里有上辈子去江南请名医开的方子有些药现在找不齐全,或许这事儿可以找嫂子帮忙找找。
至于她娘随军的事儿,陆从月不打算掺合,毕竟时下父母还是和儿子生活在一起的比较多,她作为女儿不好干预。若是刘桂花愿意去那就去,要是不愿意去等她哪天去京城却是一定要带着的,不然让刘桂花和陆从民呆在家里不管是她还是大哥都不会放心的。
其实打陆从军回来得知陆从月要结婚的时候就有这打算了,只是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和江美林说,没想到江美林就先提出来了。陆从军感激的看了眼江美林,江美林回他一个灿烂的笑来。
陆从军也劝道,“娘,您跟我随军去吧,我这也结婚了,说不定啥时候就有孩子了。美林的父母都是医生工作也忙到时候没人帮忙带孩子。您过了年正好跟我们去,先把身体调理好了,到时候帮我们带带孩子做做饭成吗?那边有部队上的子弟小学,从民也不耽误学习。”
“这样啊。”刘桂花有些犹豫了,“从月,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陆从月笑,“这得问您,我哪知道。不过我听谢明朗的意思,明年他爸妈可能会把他弄回去,到时候我肯定要跟去的,您要是不愿跟我哥去随军那就跟我们去京市。”
“那不成,我不去京市。”刘桂花连连摆手,“你到底是嫁人,你去了京市连工作都没有,到时候哪能三口子指着明朗养活,就算他没意见,他爸妈能没意见?他哥嫂能没意见?再说了到时候我们去了也没地方住啊。”
陆从月笑,“那您也不用担心这个,明朗现在为啥努力赚钱,其实为了我过的好是一方面,也是想着多攒点钱,到时候您要是一起去京市好偷偷赁个院子给您和从民住的。”
陆从军瞥了她一眼,“娘您还是跟儿子去随军吧,一直没告诉您,儿子现在升官了,副营长了。”
“呀,升官了呀。”刘桂花高兴起来,“但是,我觉得我和从民在村里住也挺好的。”
两个儿女不说话了。自己娘什么性子他们还能不知道,要是陆从月和陆从军都不在家,那肯定得被啃的骨头都不剩,说不定刘家还会卷土重来。
已经到了村口了,刘桂花挣扎着下来,“这事儿先不忙,娘想想再说。”
其实她挺担心,万一她走了,谢明朗干的买卖也没人帮衬,那多可怜呀。
陆从月可不知道她这想法,一家人喜气洋洋的回到家,也没见到谢明朗。
按照往常谢明朗估计得回知青点睡觉去了。
许是解决了刘家的事儿,刘桂花的心情格外的舒畅,干活的时候都忍不住哼上小曲儿了。
趁着空闲,陆从月便上炕上做衣服去,江美林就在边上看着陆从月一双巧手将剪了的布料缝合起来,然后成了一件暗红色外套。
陆从月的阵脚细密,样式新颖,关键是江美林穿上非常合身,显得皮肤也白,江美林笑道,“从月以后可以做裁缝,这手艺没的说。”
陆从月笑了笑有开始做自己的,因为只是做一件单外套对陆从月来说真的太没有挑战性,做起来也快的很。
期间陆从月找机会说了药的事儿,江美林觉得这都不是事儿,当即就应下来,准备晚上的时候就写信到时候把缺的药材写进去先让她爸妈准备着。
傍晚谢明朗准时来报道,来时手里却提了一只风干鸡,还有一块豆腐。
刘桂花惊讶道,“明朗,这鸡是哪来的?”说着她小声道,“不会是你从黑市上买来的吧?”
谢明朗摇头,“哪能啊,今天徐大军跟老乡淘换的,被我抢来了,到时候给他留一碗肉就成。”
“成,灶房里正好还有蘑菇,一块炖上。”刘桂花说着就往灶房泡蘑菇去了,谢明朗问陆从月,“今天去丰收大队还挺顺利的?”
陆从月点头,“挺顺利的,多亏当年那文书我娘没丢了。”说着又把经过跟谢明朗说了一遍。
听陆从月说陆从军夫妻想让刘桂花母子俩跟着随军,谢明朗道,“这事儿咱还真不好插手,得看你娘什么想法。”
但按照刘桂花的想法来,若是儿子闺女那儿只能选一个,刘桂花大概率会选儿子不会选闺女的。毕竟闺女是嫁人,可不是带着一家子嫁人的。
可依着陆从月的心情,她自然是希望刘桂花跟着她的,但现实情况不允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或许先让刘桂花去陆从军那住着,等她在京市站稳脚跟再做打算。
“再说吧。”陆从月有些心烦意乱。
谢明朗在上一世是见过陆从月亲娘的,自然也清楚刘桂花对她的重要性,可事情到了现在,也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果然晚上吃饭时刘桂花说,“我觉得从军说的对,我去随军。你和美林好好搞工作,从民好好上学,我给你们搞后勤。”
陆从月和江美林都高兴起来。两人都是动手能力很强的人,有时候在单位加班可能好几天都不回去,刘桂花去了起码不用下地挣工分,还能吃的好些,身体才能慢慢养起来。
陆从月心思复杂,用了晚饭就回屋睡觉去了。
刘桂花看着叹了口气说,“从月是不是不想让我走啊,不然我就先不去了,反正从月现在还在家里……”
“婶子,你想多了。”谢明朗笑道,“她就今天太累了,休息过来就好了。”
刘桂花和陆从月的亲娘不光长相一样,性子都是一样的,大概看着刘桂花就想起亲娘,或者真的把她当成亲娘才会如此吧。
刘桂花有些担心,不过闺女也要嫁人了,总归是要过自己小日子的。
第二天一大早,全生产队的人都早早起来了,自打去年开始集市恢复以后赶集的人也多了起来。加上今天还有□□大会,村里的人都赶着去看热闹顺便赶集买年货。
这一日谢明朗照例去城里卖包子,刘桂花一家人也打算去赶集。照着陆从军是不想去的,但江美林没去赶过集对什么都好奇想去,陆从民本就小喜欢玩喜欢凑热闹也要去,她们都去了,陆从月肯定少不了,于是陆从军作为保镖也只能跟着去了。
赶集的地方就在公社,从他们大队走过去倒是不近,但今天到处人多,路上随处可见走路的人。可以说寒冷都挡不住大家好赶集的心情。
到了镇上,一些家里有多余东西的都拿到集市上卖了,有卖一两只公鸡的,还有卖十来个鸡蛋的。这是政府允许的集市,所以倒是没人说是投机倒把。
毕竟这样的集市一个月也就一回,真当不得什么。而且在这一天镇上供销社也会加大供应,猪都会多杀几头,这一日来买肉的也特别多。
陆家前几天去县城的时候就买了好些肉了,但刘桂花惦记谢明朗之前做的猪大肠便排队去买了猪大肠还买了猪筒骨,最后又去买了几斤瓜子花生等结婚时候用的。
陆从军又沦为了劳动力,刘桂花拉着闺女和儿媳妇在集市上挑选,最后买了两只公鸡又买了百十个鸡蛋。
一家人正闲逛着突然就听一声锣鼓声敲响,陆从月被震的耳朵疼,寻声望去发现这声音是从集市中央的一个大台子上发出来的。
接着就听人喊了一声道,“来了,要□□的人带过去了。”
赶集的人甭管是买东西的还是卖东西的纷纷收拾东西往那边去了。
这年头有点热闹不容易,哪会错过。
正给刘桂花拿鸡蛋的大娘把最后一个鸡蛋塞刘桂花手里,“赶紧的,还要看热闹去呢。”
刘桂花哭笑不得连忙让陆从月拿钱给大娘,那大娘看都不看一眼拿着篮子就冲进人群去了。
陆家虽然不喜欢赵前进俩人,甚至陆从月还知道这俩在背后商量过怎么对付她,但是她知道人倒霉了也就高兴了,对凑这样的热闹却是不喜欢的。
“咱们回去吧。”刘桂花说着想带着一家人突出重围,可惜却因为人流全往看台那走,反而把他们也挤着往那边去了。
这下他们不想看都不行了,他们一家被挤在看台的边缘,一抬头就看见看台上衣着破烂,头发糟乱,被绳子绑着的赵前进和赵倩。
两人经历了这几天的教育,身心麻木又疲惫,现在只是开口菜丢人也就丢人了,要命的是他们被判了二十年劳改,等□□完了明天就得去西北劳改去。
虽然赵倩和赵前进极力说明俩人不是兄妹关系,可因为他们一下乡就自称堂兄妹,使得沂河生产大队的人上到大队长下到社员都知道他们是兄妹。
上级领导也不耐烦,便去知情办查阅了档案又经过一系列调查才知俩人真不是兄妹。但两人的行为就是搞破鞋,还涉嫌欺骗广大人民群众,年底了,任务总得交,谁让他们撞在枪口上,所以就没人管这个直接给判了。
但现在看热闹的人是不知道的,大家好只知道这俩是兄妹还搞破鞋,一众人在下头对他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不绝于耳。
公社g委会的人先说了俩人的罪证,又宣读了许多的文件,对俩人严肃的批评,最后才在民兵的把守下带着俩人在集市上□□。
陆家人站在路边上,看和赵前进和赵倩走过,脸上没啥表情。
赵倩突然抬头看到了陆从月,眼中迸发出凶狠来,“是你,是你害我们的。”
陆从月挑眉,“窦娥都没我这么冤枉的。”
“陆从月你这个……”
“闭嘴。”民兵听她嘴巴不干净直接一巴掌拍她脑袋上,“再不闭嘴让你们吃花生米。”’
赵倩这几天被打怕了,被打这一下子顿时老实了,但她哪怕走出去一段距离了仍旧回头看着陆从月的眼神阴狠愤恨。
至于赵前进自始至终就狠狠的看着他们一家人,一言不发。
回去的路上陆从军说,“多亏这俩弄进去了,不然以后还不定会出什么事。”
他看了眼陆从月道,“脑子清醒的还挺及时。”
陆从月额头冒出冷汗来,这大哥也忒的吓人,要是这会儿她没清醒过来,还和赵倩他们虚与委蛇,陆从军回来不得扒了她的皮啊。
回到家谢明朗也回来了,正咕咚咕咚的喝水,见他们回来笑眯眯道,“今天赶集买啥了?”
刘桂花拉着他去看她买回来的东西,“瞅瞅,两只大公鸡,昨天咱刚吃了鸡这两天就不吃了,等过年咱杀一只,过完年咱再杀一只。
陆从军站在院子里看着一老一少在说话,心里也松了口气,看得出来刘桂花真的很喜欢谢明朗,而谢明朗和刘桂花说话也真的没有不耐烦,这很好。
而且通过这几天的观察,陆从军觉得谢明朗是个不错的青年,很好很好。
这会儿大家都闲着,一般就坐在炕头上说话聊天做针线,恐怕就只有谢明朗忙了。
谢明朗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只卖包子,甚至还开始尝试做鸡蛋糕还有一些炒花生之类的东西去卖,一直到了小年的时候谢明朗才决定休息一天。然后拉着陆从月说,“知道我最近这一星期赚了多少钱吗?”
陆从月伸出手指头,“一百?”
谢明朗咧嘴笑,“一百五,这还不算灶房里那些面粉和肉。”
谢明朗卖包子的肉和面粉还有蘑菇等物都是他单独买来的,哪怕是要用陆家的酸菜也是折算了钱给刘桂花,现在灶房的面粉少说还有三十斤,猪肉也有十来斤,其他杂七杂八的都做成包子起码还能卖些钱,谢明朗有怎么可能不高兴。
陆从月也没想到投机倒把这么赚钱,但还是叮嘱他,“不管如何,都一定要小心,我听说过年了g委会抓的也严了,见事不好一定要跑。”
“那还用说。”谢明朗笑,“虽然以前的那身本事在这没法发挥,但是逃跑啥的绝对快。”
说着谢明朗不无得意道,“而且你以为这些天我就真那么顺利?不说买包子早上人少,g委会的去抓也没那么及时,就我去人家里买面粉买猪肉的都碰见过好几回,也得亏我跑的快,不然我现在都该跟赵前进他们作伴去了。”
这些谢明朗从来没跟陆从月说过,这导致陆从月一直以为这事儿挺安全,还担心他不知道注意特意提醒,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
所以说以谢明朗的脑子她真的没必要担心的。
谢明朗说,“你要是舍不得婶子你就做她工作,让她答应跟咱去京市,咱就算走也得道明年年底,这一年我再去倒腾点其他东西,怎么也得把钱倒腾出来,就算他们跟咱去京市也不会受了委屈的。”
陆从月一直是感情很内敛的人,平时说话也如以前那样淡定,大概只有跟人吵架斗嘴的时候才多了一点少女该有的鲜活气儿,至少在谢明朗面前都是平静的、稳重的女孩子。
可这会儿谢明朗却看到陆从月眼眶中的眼泪越蓄越多,大有要发大水的趋势,顿时急了,“从月你别哭啊。”
陆从月是感动的,她感动谢明朗为她想的这样周全,宁愿冒着风险也要为了她以后努力赚钱。
她甚至在想,上一世若是她早一点跟他求援,兴许她的娘也不会死了。若是她对他多一点信任,兴许也不会有了之前的误会和遗憾。
“谢明朗。”陆从月有些哽咽。
谢明朗给她擦干眼泪,看着她,“嗯。”
陆从月说,“谢谢你。”
“谢啥啊。”谢明朗笑道,“在这里不光他们是你的亲人,我也是你的亲人,我们可是有共同秘密的人,以后也会是最亲密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陆从月噗嗤笑了笑然后点头,“你说的对。”
如今的谢明朗,陆从月已经很少能从他身上看到上一世那个阴郁又恐怖的样子了,现在的谢明朗性格开朗,嘴巴也甜,能哄的她娘和哥哥对他都很满意。
谢明朗,“你等着,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不等陆从月反应直接跑出去了。
过了有一阵子,谢明朗又回来了,她听见谢明朗跟刘桂花说话的声音了。
谢明朗推门进来,身上背着一个军绿色书包,他把书包往炕上一扔,然后兜头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零零散散的毛票,十块钱的那种大团结,还有乱七八糟的票据,满满的堆在炕上。
谢明朗目光炯炯,“我知道,因为上一世的身世,你喜欢攒钱,对钱也很在意,咱俩马上就结婚了,这些钱和票是我所有的家当了,都给你收着,以后我赚了钱都给你,让你做一个快乐的管家婆,好不好?”
陆从月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半晌点点头,“好。”
不管怎么样,他们马上都要做夫妻了,这些他给,她就拿着。
谢明朗脸突然红了,“那,我可以亲你一口吗?”
陆从月的脸也忍不住红了,她坐在炕沿上微微的点了点头,声音却很清亮,“好。”
陆从月抬眸,脸上带着笑意,“亲吧。”
亲吧,这大概是谢明朗这辈子听过的最动人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