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寻子而自落嫖
富商左东溪只有一个儿子,名叫少山。少山带着一笔不小的钱财去了南京做生意,不久后进入了毛月华的妓院,一年都没有回家。东溪从别人那里得知儿子因为沉迷妓院而忘记了回家的事,于是多次写信催促他回来。起初少山还会回信,借口账目还未清算完毕,后来连信也不回了。东溪听说他在妓院里已经花费了大半的钱财,非常愤怒。他想亲自去南京找儿子,但又觉得这样只是浪费路费,于是带了三百金价值的货物,雇佣了一个叫施来禄的仆人一起去南京寻找儿子。
他们到达南京后,很快就有人告诉少山说,他的父亲带着货物来找他了。少山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担忧,赶紧和他的情人的母亲毛惜卿商量对策。他说:“我的父亲来催我回家,如果你有办法让他也沉迷于妓院,那么我就可以在这里待得更久;不然的话,我今天就必须要和你分别了。”惜卿说:“你只需要躲起来不要和他见面,我会想办法处理的。”于是她找来了荀荣妈,委托她设法引诱东溪。荀荣妈答应了。
东溪询问了在南京的商人,得知自己的儿子在毛惜卿的妓院里沉迷于她的女儿月华,便直接去找毛惜卿,想把儿子带回家。惜卿热情地接待了他。东溪说:“我的儿子少山在你这里,我已经到南京十几天了,你能叫他出来见我吗?”惜卿惊讶地说:“原来你就是少山的父亲啊!我很荣幸见到你。你的儿子之前在我们这里住了两三个月,但是一个多月前就已经离开了。”然后她让女儿月华出来见东溪,并介绍说:“这是你的公公。”命令月华下跪行礼。东溪没有理会。惜卿又提出要设宴招待,东溪拒绝了,并坚持要把儿子带走。月华说:“他确实是在前一个月就走了,说是要去收账回家。如果他真的还在这里,我们怎么会隐瞒呢?”东溪不相信,坚持要找到儿子。惜卿让他进去搜查,东溪进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儿子。他非常生气地说:“有人说他在这里,你们怎么能把他藏起来,说这种谎话?如果我儿子找不到,那就是你们家害死了他,我要去告官,让你们去找他!”月华害怕地说:“我们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害人呢?请你不要轻易责怪我们。”东溪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他经过一家妓院时,窗户里一个女子倒水时不小心淋湿了他全身。他正在气头上,问这是谁的家。仆人来禄告诉他这是一家妓院。东溪便闯了进去,指责谩骂。荀荣妈出来,知道是因为女儿荀庆云不小心倒水弄湿了东溪,便用棍子狠狠打了她一顿。庆云哀求求饶,但东溪不理睬。荀荣妈说:“你最好给相公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磕头赔罪,留在这里陪他,以免以后惹麻烦。”
庆云照做了,带东溪进屋,给他换上一套新衣服,然后跪下说:“我们这种人家最怕得罪人,请你大人大量,原谅我的过错。”东溪说:“我本来就没有怪你,只是衣服湿了没法走。我现在穿这套新的,明天就会送回来的。”说完就要离开。庆云劝他说:“还有酒菜作为赔礼,如果你就这样走了,妈妈又会责怪我了。”东溪说:“不需要喝酒了。”但他还是留下来吃了晚饭。到了晚上,他想离开,但庆云极力挽留,说:“我已经半年没有客人了,如果你不留宿,那就真的是错过了机会。你留下来住一晚,妈妈会很高兴的,而且这也是为了节省房钱啊。”东溪想着反正房钱还是要付的,就假装不动心,看看情况如何。庆云抱着他,抚摸着他说:“难道你要像柳下惠那样坐在女人的怀里都不动心吗?这是进入宝山却空手而归啊。而且在这个没有人知道的夜晚,谁会知道你是个坚守贞操的男人呢?”东溪笑着顺从了她。
第二天将近中午才起床。刚刚梳洗完毕,酒席就已经准备好了,慢慢地劝饮,弹唱以供娱乐。傍晚时分,又想回家。庆云挽留说:“愿意在妈妈这里过夜,她会很高兴。如果只住一晚就离开,那真像是萍水相逢,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即使我侍奉得不够周到,您为何不留下,给我这个半年来一直干旱的人带来一场甘霖呢?”东溪又被挽留了一夜。第三天,他坚决要回家,请求归还他的旧衣物。庆云说:“已经派人送到您的寓所了。”东溪说:“承蒙赐予的衣物,明天我会送还。”庆云又拿出一个装满珠宝玩物的箱子,想要挑选一件赠送给东溪。东溪看到箱子里都是珍贵的珠玉宝玩,只拿了一个象牙扇坠。庆云说:“这个我不敢赠送,这里有银制的扇坠,敬请接受。”东溪说:“我只领你的情意,何必非要送银制品呢?”庆云解释说:“这个象牙扇坠是礼部公子赠给我的,旁边刻有他的标记。凡是客人赠送的物品,只有银制品可以使用。至于首饰和其他玩物,必须保存起来。将来再次相见时,问及这些物品,就能证明我没有忘记他们,所以不敢转赠给别人。这个银扇坠是我预先打造的,用来回赠给别人的,旁边铸有我的名字,所以愿意赠送给您。”东溪接受了银扇坠后离开了。
第二天,东溪对来禄说:“看来妓女的生活非常不易,只是不小心倒了一盆水,就要费尽心思讨好人,生怕别人不满意。我在那里住了两晚,吃了四次酒席,给她四两银子和三根银簪作为回报;接受了一个银扇坠,用金银玉三支簪来回赠,还有这套衣物,你帮我送去还给她,我就不再去了。”来禄因为之前与婢女桂英有过一夜情缘,两人情意绵绵,更加舍不得分开。临走时,桂英嘱咐说:“如果主人再来嫖妓,我们就有机会再见面了。”因此,来禄只希望主人继续嫖妓,于是他劝说东溪:“上次空手去,她也这么尊敬您;这次带了银子和簪子送给她,她不留您过夜,难道还不留您喝酒吗?再多喝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东溪相信了他的话,再次带着仆人前往,把银子和簪子送给了庆云。
庆云得到了礼物,满面喜色,拿着礼物进去向妈妈炫耀:“左相公送我四两银子和三根簪子。如果不是我让他开心,怎么会送这么多礼物呢?”荀妈妈也很高兴,出来感谢说:“本来不应该接受这么重的礼物,既然您已经送来了,就在我们这里再玩几天吧。”东溪假装推辞说要回去,但庆云把他拉进内房,酒席已经准备好了。东溪说:“又要麻烦你们为我设宴,以后我该怎么报答你们呢?”庆云说:“之前的酒席只是为了陪礼,今天您送来的银子已经算是付清了之后的账目。”东溪说:“之前的银子算之前的,如果我再来嫖妓,应该从今天开始计算。”于是,他日夜流连忘返,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来禄也有机会再次与桂英相聚,两人喜不自胜,更加殷勤地侍奉东溪,更加听从他的使唤。主仆二人都沉浸在欢乐之中,忘记了回家的念头。
东溪有时会对仆人说:“我们应该知道适可而止,我已经花费了很多钱。”但来禄总是引诱他说:“人们拥有金银财宝,正是为了追求欢乐和享受。您掌握着那么大的家业,才享受了这几个月的快乐时光,即使这些银子用光了,家里难道还会担心没有吃穿吗?不如趁着还没老的时候尽情享受生活,人生哪有百年之久,何必做一个守财奴呢?”东溪本就迷恋于此,再加上来禄的不断劝诱,他完全不知道回头。不知不觉中,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的三百两银子几乎花光了。桂英时常向来禄索要衣服和簪子,来禄转向东溪求助,东溪说:“我也不清楚自己花了多少钱,必须和荀妈妈算一算,然后再留一些路费回家。”等到算完账,发现已经花费了三百多两银子,用货物抵债还不够,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着落。来禄建议说:“小主人有很多本金,可以去借一些。”东溪说:“不好开口。你去委婉地说一下。”少山得知父亲的本钱已经花光,拍手大笑,让月华设宴邀请父亲和庆云来为他饯行。然后,东溪默默地与儿子一同回家。他只能感叹这是缘分所致,却不知道自己早已陷入了别人的计谋之中。
评析:美色能迷惑人心,美丽的女子能倾覆城市,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有多少人能在这样的诱惑中保持纯洁不受影响呢?东溪并非为了寻找儿子而来,而是想要直接回家。他对妓女的魅力和嫖妓导致的家庭破裂有着深刻的认识,但他自己却陷入了其中,甚至比他的儿子还要沉迷。他不接近声色场所、不被情感欲望所困的人有几个呢?孔子曾说:“我没有见过喜好道德如同喜好美色一样的人。”这说明那些能够轻易放下美色的人确实很少见。因此,妓院里有人说:“不怕深入其中不变得乖巧,只怕深入其中再也出不来了。”只有那些不去涉足这些地方的人,才能超脱于世俗之外。否则,没有人能够不受其迷惑。
小课堂开课了:
左少山因为沉迷于妓院生活,带着大量钱财前往南京做生意,却一年未归。左东溪得知儿子在妓院毛月华处,便带着货物前往南京寻找儿子,希望能够带他回家。然而,他被妓院的女子们巧妙地引诱和迷惑,最终不仅没有找到儿子,反而自己也深陷其中,花费了大量的钱财。
故事中的左东溪原本是为了寻找儿子而来,但他最终也被妓院的生活所吸引,忘记了初衷。他的仆人来禄也同样被妓女的魅力所迷惑。这个故事反映了当时社会中人们对财富和享乐的追求,以及在这种追求中可能失去自我控制的风险。
故事最后,左东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已经为时已晚,他的钱财几乎耗尽,只能默默地与儿子一同回家。这个结局揭示了故事的主题,即人们应该警惕那些看似诱人的享乐,以免最终付出沉重的代价。同时,也提醒大家要珍惜家庭和亲情,不要被外界的诱惑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