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点甜
“累了明天可以晚点来，不迟到就行。前几天你是一天比一天早，害我都得跟着你早出晚归。”肖霁刻意给“早出晚归”加上重音，以表示抗议。
林郁又蒙了。
“热爱工作是好事，肖老师就算想低调也不用拿我当借口吧？”
“没有，只是觉得在你努力点时候，做个陪伴也是好的。”
这枣子可真甜。
林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肖老师是第一次带实习生吗？”
“嗯？不是啊。”
当头一棒。
“哦。”原来这待遇别人也享受过。林郁想。
“只是，你是我带的人中，基础最差的一个。”
第二棒！
“带的第一个实习生硕士在读，刚分配到我这儿的时候还笑嘻嘻的，一知道我本科都没毕业，脸都绿了。”
“然后呢？”
“离职然后去别家单位实习啊。”
“哦。那第二位呢？”林郁想着，肖霁年龄摆在这呢，带的实习生估计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肖霁笑着说：“第二个就是你呀。”
肖老师又给人甜枣啦。林郁内心直呼。
啊，撇开离开师门的大师兄，我就是最大的了。
首席弟子呢我是！
啊啊啊！
这么说来，享受这待遇的不就是只有他林郁一人嘛！
今天的枣甜到齁。
回去的路上，林郁忍不出哼唱——
世上最好肖老师，有肖老师的学生是块宝……
“妈，什么事呀？”
那边林郁的母亲听到他这喜气洋洋的声儿，用怀疑的眼神看了林父一眼，按原来的计划问：“小郁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吗？”
“都挺好的。”林郁怕母亲不信，还叙述啦一大堆肖霁的能力如何如何，性格如何如何，简直是把肖霁往完美里夸。
可他母亲仍旧不信，觉得林郁报喜不报忧，挑着好听的给他们讲，越发心疼：“有什么事跟妈说，虽然妈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总好过一个人憋着委屈好呀。”
林郁：“妈……你是不是看到我朋友圈后误解了什么？”
“我不认字，你爸说，带你的肖老师不喜欢你，每天都骂你……”
“没有这回事，每日一训是反思任务，有反思才有进步嘛！”林郁解释到。
林母又问了些许问题，确认自己儿子没有憋着委屈，这才安心挂电话。
挂断电话后，林郁对着手机沉默一阵，慢悠悠地将电话拨给肖霁。
嘟嘟嘟。
响了几声后没人接，林郁心一狠，就挂断了。
不过一会儿，林郁就收到肖霁回拨的电话。
“刚才正停车呢，怎么了？”
方才想跟肖霁说的话，此刻都一股脑忘到九霄云外。
“肖老师……”林郁战术性叫老师。
“嗯。”
“我……想喝酒了，你能给我带一瓶吗？”
肖霁：“……”
这话一说出口，林郁自己都觉得尴尬。
他对自己和肖霁的关系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
和谐共处的同事、师生、朋友或者上下级关系都说得过去，但是还没到下班后打电话聊天的地步，更别说开口就是‘我想喝酒了，你给我第一瓶’了。
因此，肖霁的反应他十分理解。
“你在哪？”
“就在路边。”
“回酒店的路吗？”
“嗯。”
“怕不怕？”
“有点冷。”林郁想说，怕倒是不怕，就是夜里有些凉。可是现在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说的话漏了一段。
“我马上就到。”
啊，难不成肖霁真的给他送酒？
这……
顿了十多秒，林郁才缓过来。
但是，肖霁车子一开，说几分钟后到，就算速度开到最大也没这么快吧？
“肖老师你在车里藏酒啦？”
“嗯。”
“哦，是桂花酿吗？”
“不是。”
“那是什么酒呀，总不会是绍城烧酒吧？”
……
肖霁一路未挂断电话。听着林郁的声音，他的心也一直提着。
直到林郁出现在视野中，肖霁方舒口气。
“上车。”
林郁还没坐稳呢，肖霁就严肃地问：“怎么不打车？”
“我妈打电话过来，走着走着就到这边了。我想着不过两公里远……就先走一段……”
“你没事吧？”
“……没事。”林郁实在不理解他会有什么事，难不成走累了或是磨脚啦？不至于吧。可是肖霁的紧张却是实实在在的……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不怕了啊。”肖霁安慰，细细想了想，还是做了决定，“以后我都送你吧，一天不送就出事。”
出事……他出了什么事？
当事人林郁慌张极了。
他马上复盘捋思路，而后试探性问道：“所以，肖老师以为我出事了就立马来找我，一路上都不敢挂电话？”
“嗯。”肖霁应声。
“谢谢你呀肖老师。”鉴于肖霁还在开车，自己坐的副驾驶，林郁最终没把话说明，想着等到了酒店再跟肖霁解释。
几分钟的路程，林郁在车里坐得十分煎熬。
想想方才肖霁过来找自己的那段时间，肖霁的心情肯定比他还难受吧。
毕竟他所担心的不过是如何向让肖霁好受些，而肖霁担心的却是他的安全。
“肖老师，真的有酒吗？”待车子停稳后，林郁才敢问。
肖霁晲了他一眼，那神情怕不是要吃了他。
不用肖霁说，林郁都能知道他想什么了——这情况还想着酒？
“喝酒不能压惊，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肖霁没说什么训他的话，反倒是让他好好休息，这让林郁越发觉得愧疚了。
“肖老师，其实……路上没发生什么，我就是真的想喝酒了就打电话给你的。”
“……你不是还剩一瓶吗，回去对着月色喝不好？非得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让我带酒？”肖霁一听，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平白紧张到要命都是因为一场误会，心里难免不好受，但出说的话已经被他压低变缓，温柔许多。
只是拧到一块到眉头宣告着他的心情。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想到这点，要是会这样，我一定不会给你打电话……”林郁也委屈啊，肖霁也没有明着问他是否出事了，阴差阳错地发展到这地步，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呀！
“没事，是我想多了。”肖霁长叹，“不过也不算白来。”
嗯？林郁有大大的疑惑。
“接你回来，平安有保证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
哇，这人也太好了吧。林郁星星眼。
不过，车子怎么又动了。
过了一会儿——怎么就开进停车场了？
“今晚我就睡这吧，不回去了。”
看着呆愣不下车的林郁，肖霁帮忙开车门，顺便解释道。
“哦。”
“能分我点酒吗？”
什么叫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吗？这就是了。
林郁觉得，这一天自己的心比坐过山车起伏还大。
酒早酒喝光了，还是他前天晚上带去绍城跟章瑜一起喝的。
林郁现在那个后悔啊！没事瞎扯什么谎呢，昨儿见到肖霁之间说喝完了不就好了吗？还想着偷偷去买一瓶补上，以后好有机会约肖霁喝酒？
补上了也就算了，空着呢还敢提酒的事？
“那个，肖老师啊，今天也累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要不过几天咱俩再喝，到时候再来几瓶，不醉不休。”林郁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还恰到好处地跟肖霁拿身份证，帮他开了一间同个楼层的房间。
“明天八点一刻出发怎么样？买完早餐回到报社时间差不多就快九点了。”肖霁问。
“好。”林郁又跟肖霁道完晚安后终于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一下子就崩到床上，蹬开鞋子后在床上滚了一圈才起身去洗漱。
第二天，林郁是被肖霁的电话喊起来的。
这不怪他，昨晚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估计躺到凌晨才算真的入睡。
和肖霁来到包子铺前林郁都是恍惚的。
这包子铺的老板怎么这么眼熟啊，还是奉宁那边过来的。
不会就是他家附近的那个包子铺吧？
林郁小学到初中的一段时间是在奉宁度过的。
不过说是奉宁还不如直接说是李家湾，毕竟里是奉宁的边缘地带，上个学都要坐五公里多路程的校车呢。
整个李家湾，除了几栋民工宿舍以外，都是低矮的平房，旧青砖裸露在外多年，地处干燥处还好，潮湿点一到梅雨季节的会爬满了青苔和喜好潮湿的鼻涕虫。
林郁当初随爸妈住的就是那儿最潮湿的房子，缘由无他，不过是便宜罢了。
就在这个，民工灰头土脸地下班，吃完饭躺在床上就能睡着，孩子们都被迫学会在贫苦中寻找属于自己欢乐的地方，这家包子铺是唯一门面漂亮环境干净而当时的林郁能够消费得起的地方。
一个素馅包子八毛钱，肉包一块钱。
再没有比这更加实惠的早餐店了。
而且味道还不错。
“热腾着呢！你不用开车，趁着热乎的时候吃，更软糯些。”肖霁将所有的包子都给他。
捧着暖烘烘的包子，林郁双眼泛红，但愣是憋着没落一滴泪。
他曾多少次跟自己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但现实却又总是将那些年的美好捧到他面前，先让他开心觉得生活如此美好，下一秒却又让他想起那段时刻想深埋再不愿想起段日子。
苦痛和美好都是相依相随的，只不过不同时间它们的占比不同罢了。
而那段时间，却正好是林郁深处苦痛不敢奢望美好的日子。
喜欢这家包子只不过是因为它便宜。
至于发现它是好吃的，那是后来的事了。
“怎么样，好吃……你怎么了，心情不好？”肖霁扬起来的笑容在见到林郁的模样后收回去了。
林郁将头转向窗外，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涌而出。
他不敢吱声，害怕一出声就是一阵哭腔。
就算他极力忍着，可将难过积攒使其无法释放时，连呼吸都是痛的。即便林郁不开口，他的鼻腔都能溢出低低的哭泣声。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了，不是在报社外头。
可是早就哭得模糊双眼的林郁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点，还打算开车门自个找个地方哭去。
他不知道门被肖霁锁住了。
林郁试了三回都打不开，下一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