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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滋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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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批陆行舰队以伊凡诺维奇太子号为旗舰共计大小高速军舰22艘,运载着20个师的士兵,在炮火的掩护下登上城头,如洪水般冲刷着征战骑士的队列。在强大的攻势下,骑士们屈辱着离开故土,留下悔恨的泪水。幸存的部队死死攥住手中的武器,发誓要夺回沦陷的家乡。

    然而,华沙方面在卢布林沦陷的第3天便向乌萨斯递出投降的文书,卡西米尔国民院与乌萨斯帝国议会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监正会无奈地放下武器,反攻成为了幻想。12月30日,愤怒的库兰塔人涌上华沙的街头,要求政府撤回投降的决定,却遭到了监正会的镇压。昔日保家卫国的征战骑士被迫将武器对准国民,制造出无数的流血冲突。爱国者挫骨扬灰,在愤怒与不甘中死在同胞的枪尖下。

    1052年1月1日,乌萨斯同卡西米尔签署停战协议,规定将卡西米尔在大高加索山东麓的全部领土割让给乌萨斯,赔偿2000万卢布,卡西米尔解除与高卢帝国的同盟关系,沦为乌萨斯的仆从国。

    鉴于第七集团军的优异表现,皇帝弗拉基米尔伊凡诺维奇决定将第七集团军纳入正规军体系,修改军内编制,将原有军官军衔晋升到与其职务相符的等级。同时皇帝向其中注入大量小贵族与小市民的血液。集团军总司令文尼察侯爵获封公爵爵位,军衔晋升为中将。

    政客们大刀阔斧的忙活了一番,制定了一堆规章,签订了无数条约。而所谓受法律庇护的库兰塔人与乌萨斯人什么都没能得到,留给他们的只有亲人的阵亡通知书、微薄的抚恤金以及新的“法律保护”。往后的日子,他们依旧要卑躬屈膝,跪在地上祈求着饱腹。一切如故。

    卡基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地面上的稀碎石子被踩在脚下,突然传来某种熟悉的质感。他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向前走去。昔日的家乡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农民的身形更加削瘦了,而自己的叔父则更加圆润,就像一个皮球一样。

    战争结束后,卡基在基特甫罗堡的医院中休养了两个月才解决好一身的创伤。紧接着便接到了司令部发来的密函,要求他在一个月内返回部队,参与对高卢帝国的战争。对于接下来的战争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于是便趁着战前最后的空闲来到儿时的家乡,解决过去的一些事情。

    叔父叶戈尔热情的款待了卡基,在这间熟悉的院子中,卡基看见了一个男孩,以及服侍男孩的下人,那是一个不比他大多少的少年。

    “这是我的孙子基里尔。基里尔,快来给你堂叔问好。”在叔父的招呼下,基里尔骑着服侍他的少年,来到卡基身边,俏皮地说:“堂叔好!”

    “跟长辈打招呼要有礼貌,别骑大马了,下来好好打招呼!”叔 父训斥了基里尔一顿,男孩只能不情愿的从少年背上下来,正经地说:“堂叔好。”还鞠了个躬。

    卡基感到胸口发闷,勉强挤出笑脸回应了基里尔,便迅速将视线从他的身上转移。

    “哈哈哈,是不是挺调皮?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子。”叔父开玩笑道,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几乎要将那眯成缝隙的小眼完全盖住。卡基只能掩饰住脸上的尴尬,笑着回应。

    “对了叔父,我走得这些年,村子里有什么变化吗?”趁着闲聊的功夫,卡基抓紧问到重点。叔父一手掐着腰,一手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变化嘛,最近这些年城市的规模扩大不少,那帮暴发户可劲的开工厂,鼓捣出不少的新鲜玩意,什么蒸汽机、内燃机,还有最近维多利亚人新发明的什么…好像叫无线电,你们军队估计也在用。反正工厂越来越多,就有很多农民跑城里进工厂了。你别说,这行业还挺抢手的,去的人不少,回来的人没几个。”

    “那么,老塔夫还在吗?”

    “老塔夫……你说那个瘸子啊,他害了病。听说是因为他儿子打仗死了,就开始哭,一个大老男人的天天鬼哭狼嚎的,也不吃饭,后来就害病了,现在不知道还活着没。怎么,你问这个干吗?”叔父纳闷道。

    “没什么,小时候总是见他,有点好奇罢了。”卡基赶忙回答,心里同时琢磨着找个借口离开这里。

    “这人啊,瘸之前干活还挺卖力,就是那尖嘴猴腮的样子让我恶心,瘸之后就彻底没用处了。婆娘和孩儿都死了,看着挺可怜的,其实就是个谬种,不然上帝哪会让他落得这么惨的下场?这种人还是少打听,少接触好,免得自己也沾上他身上的邪气。”叔父皱起眉头,这一皱可不得了,家里的所有下人都怕的不敢发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活像个索命的阎罗王站在跟前。他的语气尖酸刻薄,甚至搬出了所谓的“天意”,可能他早就习惯把自己的理所当然用条条框框的仁义道德武装起来了。卡基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便开口告辞。

    “叔父,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这就要走了?不再多留一会?”

    “不了,司令部通知我返回部队,还有很多工作等我呢,下次有空了我再来看望您。”

    “哈,我差点忘了,咱们卡基已经是部队里的高官了。你在卢布林的英雄事迹我可都听说了,真给你父亲长脸,哈哈。再见,大侄,有空常来啊。”叔父张开粗短的双臂,跟卡基拥抱告别。富有弹性的肚皮紧紧挤压着卡基的身体,使后者有些喘不过气。卡基生硬的双臂轻轻贴着叔父的后背,在拥抱后匀速抽身,一声“再见”说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村子里大多都是苍老的面孔,老婆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街口,面部狰狞的说着些什么。在看到卡基后不怀好意的眼神粗略打量了一番,便用手遮掩住嘴说三道四起来,还时不时回过头去看几眼,贼眉鼠眼的样子像是小偷一样。

    卡基在街口看见了一个挑担的老汉,便走上去询问老塔夫家的住址。

    “老先生,您知道老塔夫他家在哪里吗?”

    老汉扭过头来,眼里带着些莫名的敌意,他的大嗓门很快在街口炸响。“你谁啊,找他干吗?”

    “我跟他的儿子是战友,今天找他是想把他儿子的遗物交给他。”

    老汉看向卡基夹在腰间的木盒,一脸嫌弃地说:“村西头屋子最破的那个就是。”

    “能给些更明显的特征吗?”

    “够明显了,你也不瞎,准能看出来。”老汉不耐烦地说了几句,便挑着担子沿着街道走了。

    如老汉所说,确实很明显。墙壁上的木板重度腐朽,还破了几个大洞。房顶塌陷了一部分,汹涌的寒风猛然向里面灌去。房屋甚至没有门,透过门口就能看见屋内破旧的陈设。炕下的火炉内早已燃尽最后一根柴火,炕上蜷缩着一个佝偻的身躯。刚踏进门,一股迂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得卡基的鼻子抽搐了几下。他看向炕上的老塔夫,轻轻走过去,低声呼唤着他。

    “老先生,老先生?”接连喊了几次都没有回应,卡基赶忙跑到炕前,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身体。

    “谁啊。”从单薄的被子中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老塔夫无力地转过头来,在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的脸时,整个人都不振定了。

    “您,您是?卡基少爷?”

    “是我,老先生,好久不见了。”

    “少爷,老奴没想到您会来,这也没什么准备,委屈您了。”老塔夫显得激动起来,艰难的想要从炕上爬起来,被卡基拦下了。

    “您病这么重,躺着就好。我这次来是向您赔罪的。这是您儿子的遗物,我把他还给您。对于塔夫的死,我很抱歉,他的死我是有一部分的责任的……”还没等卡基说完,老塔夫便惊恐着打断他的话。

    “少爷,您可别这么说!您哪有什么错,是我们这些下人的罪孽深重,脏了你们的福气啊!要赔罪,也是老奴给您赔罪,可别这么降了您的尊贵啊!”

    “少爷”和“老奴”两个词显得极度刺耳,卡基不理解对方的反应,而老塔夫则认为理所应当。

    “不,是我儿时过于任性,害得您瘸了腿上不了工,家里窘迫起来。要不是我,您的妻子也不至于饿死,塔夫也不用上战场了。您今天的遭遇与我脱不开关系。我哪能说没有罪过呢?”

    卡基没想到这一说老塔夫更激动了,本就沙哑的嗓音说起话来更加含糊不清。“是不是塔夫那个混小子这么跟你说的,哎呦,我再三叮嘱他让他不要惹出什么事,他就是不听,非要逆着条理来。这下好了,要不是他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上天怎么会惩罚他?罪过啊!老奴这就给您磕个头赔罪,您就原谅他吧!”说着便又要起身,态度还很坚决。卡基执意不肯,老塔夫见拗不过,才又躺回去。

    “老先生!您清醒些!我不是什么少爷,你也不是什么老奴!为什么非要这个样子呢?您就好好躺着,我雇个佣人来照顾您,这样不好吗?您为什么就拗不过来呢?”

    老塔夫空洞的双眼中满是费解,他迟迟没有开口,呆滞的眼神像是在问“为什么?”

    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凹凸不平的石砖地面上,卡基没有想到做这个动作会这么利索,紧接着他双手撑住地面,额头重重撞在石砖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

    老塔夫像是见了瘟神一样,一下子从炕上扑到地面上,要拉卡基起来。他那枯瘦的双臂像是干瘪的树枝,任他怎么用力也拉不动卡基,只能哭丧着祈求到:“您快起来吧!这么给下人磕头又成何体统?您就让我一个人老老实实躺在炕上等死吧,这样上天念我吃了一辈子苦,兴许大发慈悲下一世给我个好命。您这样上天怎么会饶恕我啊!”老塔夫的眼角连泪水都挤不出来了,只能不停地干哭,兴许他婆娘死时都没哭得这么难看过。

    “算我求您了!”

    “少爷!”

    那沙哑的嗓音划清了界限,两人早就不属于同一片大地了。

    卡基站起来,将瘫坐在地上的老塔夫扶回炕上,冰冷的日光穿过塌陷的屋顶,打在他的脸上,阴影掩盖着愤怒。

    “我听您的,老先生。”卡基咬着牙齿,极力掩饰着颤抖的声音。“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抑制住激动的情绪,俯下身子轻轻抱住老塔夫削瘦的身躯,话语中有些哽咽。

    “祝您如愿所偿。”

    老塔夫佝偻的身影永远刻在卡基的脑海中,他从来都是如此。

    “塔夫,我做不到……”卡基刚踏出房门,眼中抑制不住的泪水喷涌而出,他捂住嘴,不想让声音被听见。

    他第一次这样,也是最后一次。

    夕阳下,一个正常人孤独地走在陌生的小路上,天边的残霞红似火,像焚烧的原野,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大地回应以虚假的霞光,径直穿透他的身体,没有一丝垂怜。

    大地亘古。

    唯有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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