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是我不轨,还请见谅
张谅毫无还手之力,一双眼睛阴郁地盯着邹文德,嘴角又吐出血。
“呵呵,老头,原来你没死啊——”他歪了歪头,发出几声怪笑,“啊,不对,是师父。”
“您可不能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小师妹已经为她的愚蠢买单了,您呢?”
下一秒,九莲鬼僧爆体而亡,血肉的腥臭覆盖了整个大殿,那巨蛇晕晕乎乎,就蠕动过去蚕食张谅的尸身。
“离媵之蛇……”老头眯了眯眼,用手抚了抚胡子,转头却发现翟姝和柯涯被杨朱流给带走了。
胡子抽抽。
付沧澜的梦就在那个大殿之上反反复复。
金愿死,翟姝伤,柯涯不知所踪,九莲鬼僧他也打不过。
虽说他并不认识金愿,但仍顿生了一股无力感。
十几年了……他一点都没变。
付沧澜睁开了眼,翻了个身,看向窗外的春和景明。
雨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
阳光洒落在金风殿殿顶,反射出光芒,瞧起来还是富贵华丽至极。
金阿成坐在殿外的台阶上,干干地抬头。
他看见了不久前殿中发生的一切。
阿姐死了。
金风殿倒了。
金阿成倔强地抹了抹脸颊上的泪,他看向自己跑得破烂的草鞋。
最后他拿起了手边那个锋利的圆环,从兜里掏出一颗糖纸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糖,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把它折叠放回兜里,再把糖往嘴里一扔。
真甜。
只是再也吃不到这么甜的糖了。
少年吸了吸鼻涕,走下了台阶,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
竹楼建在山谷清幽处,因着刚落了雨的缘故,四周满是清新彻爽的空气,鸟鸣来和,盘旋飞于山谷树林间。
南浔玉端着刚煎好的药,坐在木凳上。
药汤还泛着热气,淡淡的在空气中散开,他走到了窗边,将刚才紧闭的窗户开了一点罅隙,顿时清风就送来,漾开些许他心头的沉重。
翟姝早就被清风唤醒,却没有动。
刚从浓烈的悲与怒中摆脱,她现在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变成了个瞎子。
当初她心嘲柯涯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耳朵变得更加敏感,翟姝仔细地听着,判断她现在身处哪里,以及救她的人到底是谁。
鸟鸣,蝉叫,树叶被风吹的簌簌声……还有屋内人的呼吸声。
这里约莫是在山里,应该还在云州,或许是离云州的不远处。
而那道呼吸声厚,深,稍快。
明显就是男人的呼吸。
鼻尖轻嗅,她又闻到了药味。
翟姝嘴角终于有了一点向上的弧度。
一片黑暗中,翟姝撑起身子,摸索着爬起了床。
“咳咳咳——”
这不动不知道一动不得了,翟姝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搅动得换了位,全身酸痛,偶尔还会有撕裂的疼痛。
一双大手扶住了她的背,平和地替她拍了拍。
“别着急,”那声音清越,如同清泉,“你的伤还要过几天才能下床。”
“这是药汤,你趁热喝了。”
虽然他换了一副做派,收起了没皮没脸的纨绔样子,但翟姝一下子就猜了出来,他就是南浔玉。
男人好像看她迟迟不肯接过汤碗,又补了一句:&34;我是附近的猎户,当时下山恰巧遇到你重伤昏迷在地。&34;
“如果你不放心汤药,我可以先喝一口。”
越找补越是漏洞百出。
他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表示他是南浔玉?
莫非是有什么隐衷?
翟姝抿着嘴唇,接过还热乎的汤碗,把温度刚好适合入口的药汤灌入了口中。
身体下意识地就忘了自己已经瞎了,一时没对准,让有些汤药溢出了嘴角。
汤药应该是怕苦,放了点糖,黏黏腻腻的触感留在她的肌肤上。
翟姝这回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了。
她心下虽受打击,但仍矜着保持平和,若无其事地胡乱一通抹了抹自己的嘴角。
“哪里来的猎户,声音听起来这样年轻?”翟姝往她察觉到那人的地方凑近,“哪里来的猎户,长了这么一副俊秀脸庞?”
几近调戏的话语,翟姝压住心中的怒意和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右手沿着南浔玉的脖子就摸向了他的脸颊。
这突如其来的陌生触感让南浔玉一下便僵直了身,微微颤抖,若是翟姝能看到,就能发现他此刻脖颈和脸上已经红透了,薄红悄悄泛开。
但南浔玉没有退,也没有躲。
“我从前呀,有一个情郎,可惜他后来抛下了我,只留我一个在这偌大的天地之间茕茕孑立。”
“小哥我瞧你定比他可靠得许多,定能护我余生,不如……”
南浔玉听见这话,腾地站了起来。
脚步踟蹰,轻轻的叹息,最后好似下定了决心,微微躬身。
翟姝感受到了南浔玉的气息,有点急,越靠越近。
“你这样……不合规矩,你的情郎也在等你。”
南浔玉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上下滚了滚喉头,企图压下这股颤抖,最后终于耐不住艰涩顿顿地挤出几个字。
“南浔玉很想翟姝。”
“谢允礼也很想李姝。”
他轻轻地在翟姝额间印下一个吻,一触即离。
翟姝却不放过他,用力将南浔玉往下一拉。
这下他们二人都躺在了这张并不算大的木床上了。
“南浔玉是谁?原来小猎户你的名字叫南浔玉啊——”翟姝逗弄着南浔玉,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南浔玉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最后在翟姝嘴角浅浅地啄了一下,无奈含笑道:“是你的情郎。无论是谁,都是心悦你。”
翟姝突然停了笑,用手撑着头转过来问他。
“那请问谢小将军,谢总兵,你是不是以前就对我心怀不轨?”
南浔玉挑了挑眉,眼神却一瞬不瞬地望着翟姝,照见了当初的那个隔壁练武的小姑娘,后来誓死护国的灵华公主,最后变成如今这个可以和他同处一处的翟姝。
“是,是我不轨,还请灵华公主见谅。”
窗外是鸟鸣山幽,万物清新复得,窗内是故人重逢,曾经未曾开口的情愫终于得到了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