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流东河（十三）：强盗
……还有其他更加详细的报告，翟姝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了。
信息量挺大。
翟姝深觉自己不该揽下这个活儿，如果能简单地在战场打一顿分胜负就好了。
“明天你来和我一起审有嫌疑的几个人，”翟言衷估计是早料到了她这一副欲言又止，皱眉扶额的后悔表情，难得地笑了笑，“怎么？后悔了？”
翟姝意外挑眉。
“自己选的路，不后悔，只是想要一个善始善终罢了。”
丢下这句话，翟姝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给翟言衷。
她身后的人失笑，喃喃道：这不是没变么……
——
日上三竿，翟姝终于睡了个好觉，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还要得益于昨晚没有再进行什么夜间活动。
可她却发现自己起迟了，因为翟言衷已经开始审人良久了，他没有叫她。
现在她推门看到的脸是南浔玉。
他噙着浅浅的笑容，一双桃花眼在春风里荡漾开来，总是淡淡含情但也总不知是为谁。
怪像自己前世的那条鞭子……看起来弯弯绕绕，其实只要她一扬鞭就所向披靡。
“晨安。翟言衷在审人，”翟姝迈着步伐就要往审讯室去，南浔玉大步跟了上去，边递给了她早点。
翟姝诡异地看向他。
“？”
“额，给付狗带的，多了。”
嘴挺硬，正好她的鞭子也是硬芯的。
翟姝接过早点扑哧扑哧地快速解决。
审讯间内，气氛肃穆凝重。
翟言衷高坐正上方，对着对面有些憔悴但却不失礼节的美妇人，发问：“你那日是不是戴了一个金属腰封？”
“是，为了小儿的诞辰特意请城西的郭铁匠打的。”
低眉顺眼，没有任何异常，只是与那天筹办宴席时的运筹帷幄的形象有些割裂。
“那物现今在哪？”
姜书丽已经拆了绷带，用白净泛着有些粉红的光洁双手递上那金属腰封。
只是一个普通金属腰封。
只是一双看起来从未长过茧子的手。
翟姝从后面悄声走进来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难道是她怀疑错了？这个姜书丽一点都没有掺和‘恶鬼’案？
翟姝继续看了下去。
男人有些驼背，双眼没有什么精神，眼睛不敢看平视翟言衷，一直盯着其他地方发呆边回答他的问题。
“对，那狗是我的。”
“是，我玩过斗犬。”
“是，我杀——”
话头戛然而止：“你怀疑我杀了我二弟？”
“给出证据。”
申山一直沉默，老实，此刻才额角青筋微微凸起，喉头上下滚动。
他的头下意识地往后转了一下。
“我们在你宅院附近发现了其中一颗被掏出来的心脏，而你的爱犬正在啃食它。”
他唇色苍白：“那又怎么样？一定是凶手故意想要栽赃陷害于我！”
南浔玉不合时宜地插入了一段讽刺，夸张了语气：“可你二弟申川有头脑有手段，经商发了大财也愿意回乡和大哥分享，共同立府。他还乐善好施，救济贫民，村里的百姓都夸他是个顶顶的好人，合该比肩神佛！而你身为大哥却只知道理所应当地乐享其成……”
恨意和嫉妒这些强烈的情绪此刻终于从申山身上奔涌出来。
“放屁！就他？！他无恶不作！罪恶滔天！什么经商？！他就是个强盗、土匪！”
一番激烈陈词指控震惊了审问间的人，一时没人敢出声。
直到惊堂木一响才把大家拉回神。
“从实招来！”翟言衷声音里加了百倍的气势，怪能唬住人的。
申山却撇开了脸到一边，咬着牙一个字都不吐出来，半晌沉默，然后终于张开了嘴。
“就是我杀的！”
“就是我杀的！”
“我就是‘恶鬼’！”
听来有几分急切认罪寻死的意味。
“官府从来不乱判案，既然你说是你杀的，那你给出证据。”
申山无奈地闭上了眼。
“申川是强盗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干了很久杀人敛财的买卖，也包括杜家。”
“我的祖宅原先不在这里，在流东河上游的杜家村，也是现在的木苗村，我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外姓人，故而我并没有分到多少田地。我也不懂学问，每天只能勉强糊口。但是杜家人对我很好，我被他们雇佣到他们家耕地，种田，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人家。”
“可是后来，我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的申川突然来信让我把祖宅迁到流东河下游的润南村，我是知道我这个弟弟的性子的，所以我还是搬离了杜家村。”
“再听到杜家的消息，就是他们上上下下十几口都被灭门，无一例外的噩耗。”
“我觉得很不公平，杜老爷那么和蔼的人，杜小姐那么善良的人竟然会被强盗杀死，于是我打算为杜家报仇，把所有与当年这个案子有关的，有意或者无意间成了推手的人都杀了。”
“而且杀了申川，他所有家产就全都是我的了。”
“那个家丁就是向杜小姐求娶不成联合强盗灭了杜家满门的罪魁祸首。那个丫鬟其实有点可怜，不小心看到了……”
申山好像已经魔怔了，自顾自地絮絮叨叨个没完。
翟姝却觉得奇怪。
这个作案动机，实在奇怪。
杀了七个人只是因为杜家人曾经对他很好，他觉得不公平？
“那个密室是怎么回事？”
翟姝思至此，竟然脱口而出了她正在想的问题，有些惊讶，差点就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她迅速就恢复如常，忽略了翟言衷向她投过来的刀人眼神，继续说了下去。
“那天我们在申府申川死亡的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有三大箱的黄金珠宝。”
申山一激灵地抬起头望向了翟姝，双眼饱含了一种复杂的感情，愤怒又悲伤。
“那……就是杜家灭门案申川得到的赃物。他不愿平分把当时和他一起参与灭门的强盗都杀了，他不知道还有最后一个……就是第一个被我杀死的家丁。”
说到“被我”二字时，申山分明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