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共犯
“顾知凡。”
陆时楠第一次这样叫他，连名带姓，让顾知凡不由得一颤，手上的刀有些不稳地晃了晃。
“也许你可以学着坦诚一点，至少对着我，你可以少点顾虑。”陆时楠面无表情，语气一如往常，但顾知凡知道，他生气了。
顾知凡握紧了手里的刀，垂下眼帘躲开陆时楠的视线，紧抿的唇绷起冰冷的弧度，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一把刀在两人中间隔开了一道不宽的距离，如深渊沟壑般难以靠近。
顾知凡听到陆时楠叹了口气，这让他的心沉了沉，抬起头正准备动手，却惊见陆时楠没有任何防备的往前走了一步，胸口直直顶上锋利的刀尖。
刀尖上传来的力道不大，但极具压迫感，让顾知凡有些无措地往后退了半步。
陆时楠脚步不停，甚至更加坚定地往前迈了一大步。匆忙间，顾知凡来不及动作只能立刻将刀收入神识内，生怕慢上一步就会让眼前人的胸口见血。
挡在两人中间的阻碍彻底消失，陆时楠一把拉起顾知凡的手将人拥进怀里。
“你这个疯子！”顾知凡咒骂着试图挣脱，可这回陆时楠的力道不是一般的大，让他根本无法逃离这个温暖的怀抱。
“和你学的，”陆时楠附在顾知凡耳侧轻声道，“你不就是想和我断绝关系，以免将来身份暴露牵连到我吗？你计划和我大闹一场最好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被我打伤离去，也许走之前你还打算放下一些狠话和我势不两立，对不对？”
还真对。
计划被捅破的尴尬让顾知凡放弃挣扎，老老实实地窝在陆时楠怀里当个鹌鹑。
“可我早就是你的共犯了。”
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知凡闭上眼，放任自己回抱住了那个仿佛可以为他挡下一切风雨的后背。
两人站在小院中久久相拥。屋里，透过窗户的小缝紧张关注两人情况的林雨微撇了撇嘴，把窗户关好，打算回床上睡一觉，嘴里嘟囔着：“嗐，我真是瞎操心。”
顾知凡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松开手推了推陆时楠的肩，这回，无需多大的力气就离开了陆时楠的怀抱，不过手却依旧被紧紧拉着。
陆时楠举了举拉着顾知凡的手，特意说道：“以防万一。”
作为造成陆时楠安全感缺失的罪魁祸首，顾知凡不敢有意见，老老实实地被握着手，一起坐到了桌边。
陆时楠给他倒了杯茶：“喝口茶润润嗓子，然后慢慢说。”
这就要开始招供了？顾知凡眨眨眼，有些难以置信，事情的发展显然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但看陆时楠那模样，不招似乎也不行了。顾知凡慢慢喝着茶，思索着从哪开始说。
“你应该可以猜到，修仙界里有人在试图修炼驭魔术。”
陆时楠点了点头。
顾知凡长舒了口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修炼的术法，千万年来多少人栽在了上面，可是魔的力量太让人垂涎了，你也看到陆云初那模样，一举跨阶瞬间升入化神境。这可是化神境啊，放眼修仙界不过一手之数，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境界如今成了真，这就是魔的力量。”
“为了避免魔物入侵，已经明令禁止修炼驭魔术，虽然利欲熏心之人不少，但风险太大，成功者万中无一，一旦失败，轻则入净化阵剥离魔物，少说丢了半条命，重则被魔物吞噬意识灵力，成为一个活死人或是丑陋不堪的尸体。”陆时楠道，“据我所知，除了御魔大战刚结束的那两年有不少人尝试，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了，毕竟明摆着送命的事，没人愿意做。”
“你说的没错，”顾知凡点点了唇，思索道，“可截止目前，就我所知算是成功的，包括我在内，一共四人。”
“四人？！”陆时楠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数字看起来少，可就这件事而言却是一个几乎遥不可及的量。
顾知凡嘲讽一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一个宝藏就在眼前那些贪婪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为了获得宝藏，他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不知他想起了什么，陆时楠看到顾知凡眸色深深，黑沉沉的看不到半点光亮，眼中的血煞之气伴着汹涌的恨意让人看了心惊。
陆时楠心里一沉，握着顾知凡的手变换了姿势，将手指插入顾知凡的指间，十指交握，牢不可摧。
顾知凡感受到手里传来的力量，侧头朝着陆时楠笑了笑，微微弯起的眼睛里血色淡了下去。
“你说的不错，这是明摆着送命的事，他们渴望力量，却也不想因此丢了性命，所以”
陆时楠猜出了顾知凡接下来的话，忍不住周身一颤，握着顾知凡的手往怀里拉了拉。
察觉到陆时楠少见的恐慌，顾知凡安抚地回握，等了一会儿才在陆时楠重新镇定下来的眼神中继续道：“所以，他们便让别人来替他们试。我们这四个，脚下不知踏着多少尸山血海。”
短短两句话，道尽了所有的苦难。说的轻巧，可不用想就能知道哪有那么容易，又哪有那么好运，不过是痛苦挣扎流尽血泪后的苦苦求生罢了。
陆时楠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哽在喉间，他深吸口气粗喘了一下，才道：“是谁？”这两个字像是从齿缝间逼出来的。
顾知凡笑了笑，空着的手贴上陆时楠的脸轻抚着：“第一次见你这样咬牙切齿的说话，云逸仙尊沉稳淡然的风评，你可要保不住了。”
陆时楠无奈，他拉下顾知凡的手，所有的愤怒化为心疼，成了落在顾知凡指尖温热的轻吻：“以后，我一直在。”
所以，不管是什么敌人，都要一起面对。
顾知凡沉默半晌，道：“赤焱宗，烈谷枫。”
赤焱宗虽不是什么经久流传的大门大派，却也有个上千年的历史。从籍籍无名的小宗门到如今修仙界中说得上话，细想起来确实是烈谷枫上任后逐渐发生的改变，不少人还因此对烈谷枫赞誉有加，称他有治宗有方。
陆时楠目光沉了一沉，原来烈谷枫的治宗之策就是这个！
“烈谷枫有个儿子叫烈启，也是天生没有灵根。烈谷枫的儿子不少，可偏偏没有灵根的却是这个正妻之子。”顾知凡不屑一笑，“烈谷枫的正妻叫玉笙，是个大乘期修士，还是千音宗的内门弟子，烈谷枫能有今天，他这个妻子出力不少。”
顾知凡话语中的“也”字被陆时楠敏锐的捕捉，默默的放在心里没有多问，只道：“玉笙仙子不接受烈启成为一个凡人，所以烈谷枫才起了邪念。”
他忆起试炼大会中曾见过烈启，顾知凡对其的介绍是：“从前总说体弱，从未出来走动，没想到这回真给带了出来。”
所以
“烈启就是你所说的四人之一。”
顾知凡点了点头。
陆时楠细数了一下：“除了你和烈启，还有一个是陆云初，那最后一个是谁？”
顾知凡默了默，低沉了嗓音：“九十六。”
九十六，这显然只是一个代号。陆时楠的心不由得又揪了起来，哑了嗓子：“他是谁？”
“实验品，九十六号。”看出了陆时楠的未尽之言，顾知凡笑了笑，用最轻松的语气说，“我是十七号，虽然中间隔着几十号人，但我们俩曾经可住过一间房哦。”
中间隔着几十号，却可以住在同一间，这实在不能称作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是看顾知凡这样努力的安抚他的情绪，陆时楠心里软的一塌糊涂，顺着顾知凡的话道：“以后，你只能和我一间。”
“行啊，刚好缺个暖床的。”顾知凡挑起陆时楠的下巴，满意地眯起眼，“长得不错，爷收了。”说完，吧唧一声亲了一口陆时楠的唇。
陆时楠：“”如果不是时机不对
看到陆时楠眼中的克制，顾知凡笑得既开心又嚣张。陆时楠一时有些不忍打破这样氛围，却不得不继续问了下去：“那烈谷枫的是成功了？”
“不，”顾知凡摇了摇头，思索道，“我的成功像是撞了大运，他们找不到成功的原因，失败了许多次，而九十六，他是在我之后第二个成功的，因为他体内的魔是从我身体中剥离出去的。至于烈启和陆云初，我猜是用了同样的方法，只不过这一次，由于我的出逃原宿主变成了九十六。不过这样的方法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近魔性。”
近魔性？陆时楠疑惑。
“他们虽然不会被魔吞噬意识，却会被魔气影响变得暴躁易怒，严重的时候更是近若癫狂神志不清。从陆云初的情况来看，这个问题他们还没能解决。”顾知凡看向陆时楠，“看来陆云初对你的恨意，很深啊。”
“无妨，”陆时楠有些担忧道，“倒是你，烈谷枫认出你了吗？”
“或许，”顾知凡点头，但并不沉重：“不过是个赤焱宗，我还不放在眼里。”
“那幕后之人呢？”陆时楠缓缓道，“除了赤焱宗，还有谁？”
顾知凡僵了一瞬，随后无奈地一笑：“瞒不过你。”
“如果只是赤焱宗，你早就动手。”陆时楠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
顾知凡认真了起来：“虽然只是猜测，但我想你不会愿意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