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破阵
当陆时楠发现自己陷入幻阵后，他十分淡然。
这种淡然和顾知凡的有所不同。顾知凡偏于不惧，陆时楠则是自信。
无论是哪种等级的幻境，都躲不过利诱和恐吓，最终目的都是为勾出入阵者的心魔，使入阵者要么沉醉于幻阵编造的美梦中无法自拔，要么迷失自我走火入魔。
但陆时楠相信，他没有心魔。
一路行来，他见到了许多人，有对他指指点点的不知名路人，有将他带入云都山的师尊及其挚友清妙清珩二位仙尊，也有他的生母徐诗韵和胞弟陆云初。
他也听到了许多话。
“娼妓之子竟能入主云都山他何德何能！”
“清宴，你选他为徒，怕是不太合适。”
“我当初怎会一时脑热收你为徒，真是玷污了我云都仙府的千年圣名！”
“你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脉，血浓于水，这关系你永远别想断掉！”
“为什么被选中的人是你！当年和清宴仙尊畅聊的明明是我，是你偷走了我的人生！”
……
陆时楠丝毫不受这些锥心之言的影响，一直保持着不变的速度向前走去，无论身前挡着的是什么人，都不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在他破除最后一个幻影后，周围的景象碎裂，露出了小院原有的样子。
奇怪的是，院子外围着的傀煞门弟子全不见了踪影。
陆时楠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想要判断是否还在幻境之中，一转头就看到了抱臂倚树的顾知凡。
“真慢，”顾知凡笑道，“我可是早就出来了。”
陆时楠放下心，向他走近：“傀煞门的人怎么都不见了”
“自然是被我给杀了，一地尸体看着怪恶心人的，我就把他们都毁了。”顾知凡说的坦然，还用手戳了戳陆时楠的肩调侃道，“所以说你太慢了，我都全解决了还不见你出来，还以为你真迷失在里面了呢，若是这么个小阵法都要我进去救你，那你云逸仙尊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陆时楠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顾知凡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你该不会是在幻境里看到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被影响了吧”
“没有，别瞎想。”陆时楠淡淡一笑。
顾知凡嗤了一声：“不肯说就算了。不过你猜猜，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陆时楠有些紧张。
顾知凡靠着树干用手枕着头，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的天空回忆道：“我看到我随你去了云都山那里白雪皑皑，荒无人烟，我和你在那里住了许久，可是那里太无聊了，没有美食没有美景，除了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偏偏你还是个话不多的，可真是闷死我了。诶，云都山该不会真是这样吧”
陆时楠艰难地点了点头。
“啊”顾知凡很是失望的叹了口气，不满地冲陆时楠抱怨道，“你邀我去云都山的时候怎么不说清楚啊还好我没有立刻答应，那我可不去了，光秃秃一个雪山有什么好玩儿的，还是待在修仙界来的舒坦。”
陆时楠垂在身侧的手悄然紧握，涩然道：“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顾知凡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突然凑近了和他四目相对：“这样就放弃啦”他嘴角扬起，满含深意地笑了笑，“都说修仙界强者为尊，还以为从未有人违逆的云逸仙尊被拒绝后会以势压人，强行将我绑去呢。”
陆时楠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
这一情绪变化被顾知凡看在眼里，他更进一步，温热呼吸打在陆时楠耳侧：“时楠，若是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也可以忍受一切。”
顾知凡深切地望着陆时楠的双眼，主动地缓缓靠近，如献祭般忠诚地将自己献给最尊贵的神明。
就在双唇即将触碰之时，顾知凡发觉自己被牢牢按住了肩，无法再进一步。
顾知凡蹙起眉，眼中渐渐湿润，显得很是委屈：“原来，你不喜欢……”
“我喜欢！”
陆时楠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轻易地说出这个在他曾认为不可能出现在他口中的词，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觉得这个词太干净，应该在一个郑重的场合当着顾知凡的面认真地对他说，但他无法坐视顾知凡露出这样的神情，就算知道这是个幻象，也不行。
“我喜欢他。”陆时楠搭在他肩上的手渐渐移至那脆弱的脖颈：“抱歉，我想去见他。”
说着，手上一个用力，眼前人便化作飞烟缓缓消散与此同时，周围渐渐出现了人影。
有在屋内焦急万分的狐心儿，也有傀煞门围堵小院的修士，和见他出现变了脸色的阴从寒……
可是，没有他最想见的那个人。
顾知凡还没出来。意识到这点的陆时楠第一时间准备破阵救人，但还没等他动作，身边就缓缓现出一个人影。
熟悉的身影让陆时楠松了口气，只是看到顾知凡发红的眼尾和眼底的血丝，又难免起了几分忧心。
刚破了幻境出来的顾知凡四下张望了一圈，见到陆时楠后显然也放松了不少，但立马又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他抬头看向空中那卷卷轴，没有丝毫犹豫跳上半空举刀就劈，就算有万剑袭来也没有要避让的意思。
那些剑意自然不可能伤到顾知凡，毕竟无需多言，陆时楠就第一时间为他挡下了所有攻击，让他没有丝毫阻碍地将卷轴一劈两半。
诛仙阵，破了。
在陆时楠顾知凡二人相继出现后，阴从寒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手一挥便要撤退。只是没想到失去幻境阻挠后，仅余的剑阵根本无法将那二人拦下个一时三刻，不过转瞬之间，阵就被破了。
阴从寒还未及逃远就被追来的顾知凡扔来一个千斤坠压在了身上无法动弹。
顾知凡缓缓向他走来，穿着一身红衣拿着赤红长刀，阴从寒突然心生恐惧，他隐约明白了“血修罗”这个名号的由来。
“留他一命。”
顾知凡皱起眉看着将他拦下的陆时楠，带着些怒意问道：“为何拦我”
这是顾知凡第一次对他生气，陆时楠隐约觉出顾知凡的情绪不太对，轻声安抚道：“被囚的女修们说有五六个女修在昨夜被送走了，不知是送到了何处，需留他审问。”
阴从寒心中燃起了希望，他屏息盯着眼前锋芒毕露的刀尖，见长刀收回，悄悄松了口气，他这才觉出心脏剧烈的跳动。
当死亡悬在头顶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
收回了刀的顾知凡将千斤坠收回，阴从寒下意识想逃，又在顾知凡森冷的目光下生生止住了动作，老老实实地站着。
他相信，倘若他有半点不安分，顾知凡就会立刻让他生不如死。
面对阴从寒的配合，顾知凡颇为遗憾地挑了挑眉，用缚灵索将其牢牢捆住，扔进了小院。
“人渣！”狐心儿一脚踹在了阴从寒身上，“快说！你把那些姑娘们都送去哪儿了”
阴从寒咬着牙不肯回答，惹得狐心儿又上脚踩了好几下。
陆时楠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为何要绑这些女修”
阴从寒抬起头，咧着嘴笑道：“云逸仙尊是世外之人，难怪不懂这些。凡间灵气渐衰，招来的新弟子质量太差，倒不如找个女修孕育后代以增强宗门实力，可修仙界僧多肉少，自然……”
“闭嘴！”顾知凡一脚将他踹开老远。
察觉到陆时楠的目光，顾知凡悄悄侧了侧头，云逸仙尊风霁月，本不该沾上这些恶心的事肮脏的人。
“咳，咳咳……”阴从寒被这狠狠一脚踹地猛咳了几声，却还嘶哑着声音说，“看来，血修罗倒是懂的很啊，哈哈哈哈哈……唔！”
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
陆时楠放下掐诀的手：“此事交由千音宗来处理如何？”他解释着，“毕竟受害者都是女修，千音宗”
"不必解释，"顾知凡道，"我明白的。"
他自然明白，这些受害者怕是会对男子有抵触恐惧的心理，千音宗上下都是女修，可以给她们更多的安全感。
他也明白，自己努力想要掩饰的情绪还是被陆时楠捕捉到了些许，可他确实不知，该如何面对。
顾知凡最终选择了逃避：“小狐狸，这次多谢你了。”
“唔应该的，毕竟我也是女子。不过，”狐心儿的视线在两人中来回打量，“你们吵架了？”
狐心儿突然挑明让本想逃避的顾知凡措手不及，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更让他无措的是，他第一时间下意识地看向了陆时楠，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是在求助。
顾知凡下意识的信赖让陆时楠心中欢喜，道：“我们不会吵架。”虽是回答的狐心儿，眼中却只有顾知凡。
“行吧，”狐心儿道，“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也该走了。”
顾知凡问道：“你打算去哪儿”
“回族里。”狐心儿说，“我是偷跑出来的，原先在族里天天被念叨着，什么要勤加修炼，早日生出九尾，复苏神兽血脉，妖族复兴的希望……我听了太多太多这样的话，真的好烦啊，所以我就逃了。”
狐心儿耸了耸肩，调皮地笑了笑。
“可是，”她长舒了口气，“我刚刚听到那坏蛋说的话，虽然他是个人渣，但有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而逃避只会让我变得越来越软弱。”
“虽然很不情愿，但我想我必须得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那样我的族人才可以有所依仗，不至于……”狐心儿看了一眼屋内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的女修们，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
“那你打算就这样走吗”顾知凡抬了抬下巴，建议道，“随我去鎏金拍卖场稍微整理一下”
狐心儿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破烂，沾满了脏污和血渍，她仰头一笑，大咧咧道：“就要这样才好呢，这样阿姐才不会教训我。”
顾知凡摇头轻笑：“小狐狸。”
“我要走啦，以后有缘再见！对了，陆仙尊我是认识的，可你……”狐心儿指了指顾知凡。
顾知凡自我介绍道：“鎏金拍卖场，顾知凡。”
狐心儿“哦”了一声。
看着狐心儿突然变得热烈的眼神，陆时楠生出了些许危机感。还来不及阻止，就见狐心儿璨颜一笑，道：“顾仙君，我喜欢你哦！”
没等顾知凡回答，狐心儿就摆手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了，不会强求，”狐心儿意有所指看了一眼陆时楠，“不过若是你过的不开心了，可以来妖族找我，我随时欢迎。再见啦！”
说完，狐心儿就御空而去，走得很是潇洒，徒留下被她的话乱了心神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