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圣人之心
魔物出逃一事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
当见到来请人赴宴的太一宗弟子是大弟子若觉，而一直负责照顾他们的若虚却不见踪影时，陆时楠就知道，一切判罚都已完成。
相比机敏的若虚，若觉有着身为大师兄的可靠与沉稳，笑容不必若虚乖巧，但自有一份大气与从容，而且还很贴心。
宴席期间，为了让小辈们能吃的更放松些，便给他们另安排了一桌，让若觉看顾着，若觉特意给初来乍到的林雨微安排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一顿饭下来，林雨微已经若觉师兄长若觉师兄短的了，叫的甚是亲热。
宴席结束离开前，林雨微拉着陆时楠的手轻声撒娇：“师尊，过两日试炼大会，我能进御魔境历练么？”
这倒是让陆时楠有些惊讶，毕竟林雨微平日练功总是撒娇躲懒，少有如此积极的时候，问了才知道，是宴席上听同桌的师兄师姐们聊起历练时的精彩经历，把他给刺激到了。
少年热血，不失为一件好事。可林雨微到底才刚修炼不久，未及筑基就进入御魔境，也不知是去杀魔还是去送口粮。
陆时楠刚要摇头拒绝，就见清珩捋着长须呵呵一笑：“难得徒弟肯上进，哪有打击的道理，你就允了，到时候老夫让若觉护着他在最外层逛逛就是，你要再不放心，就把御魔令的副令给他。”
修士入御魔境前，会领到一块御魔令，上面附有阵法，可防魔物附体，少有人知，这些御魔令都是仿品，而清珩所说的，正是陆时楠手上真正的那块，可掌御魔境的府君信物。
一共两枚，一枚正令一枚副令，副令通常是给弟子用的。若将副令给了林雨微，寻常魔物定伤不了他，只要不深入，就肯定没问题。
但陆时楠还是出言婉拒，并非是不放心将副令交给林雨微，只是担心麻烦了若觉，影响到他的试炼。
清珩笑呵呵地看向自己的大弟子。
若觉会意地走上前：“云逸仙尊放心，弟子本就不参加试炼，往常弟子都是带着几名师弟四处巡逻，处理不慎被魔附体之人，这种情况不多，今年交给师弟们就是，也好让他们锻炼一下，若有情况处理不好弟子再去帮个忙。”
若觉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陆时楠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于是转头对着林雨微道：“若你能在试炼大会前达到筑基三阶，为师便允了你。”
林雨微如今已是练气九阶，离筑基只差一步之遥，偏偏这一步怎么也踏不出去。
离试炼大会开启还有不过半月，听起来这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林雨微最不缺的就是莽劲，好不容易师尊答应了，要是讨价还价惹他生气，不让去了怎么办不就是筑基三阶吗冲就完事了！
林雨微干劲满满，当即应了下来，冲着若觉竖起了大拇指，咧嘴一笑，换来若觉相同的回复。不过人家笑的，可文雅多了。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林雨微从回了小院起就开始发愤图强，头一回主动开始了修炼，心无旁骛。
“你这徒弟可不得了，刚见面就把人家大弟子忽悠去做了保镖，关键是人家还挺乐意的。”顾知凡斜靠着门，抱臂看着入定中的林雨微，摇头感叹，“这小子身上，有一种涉世未深的天真，在修仙界犹如稚童落泥沼，但凡心软些的见了，都想要护上一护。”
陆时楠看着顾知凡，但笑不语。
他们也曾想过林雨微不过是一时冲动，过个两三日兴头下来了就会开始躲懒，没想到这日复一日，从未听他叫过一次苦喊过一次累，自始至终都是努力苦修的模样，不过两日，就在一个暖阳午后，成功筑基。
但陆时楠的要求，是筑基三阶。
林雨微没放纵自己开心太久，很快就收了心神继续修炼，这股子拼劲儿让陆时楠很是满意，但未多加夸赞，只是嘱咐稳中求进。
林雨微认真地应下，日夜苦修，在试炼大会开启前一天离目标仅有一步之遥。
可这一步要踏出又谈何容易更何况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林雨微不见焦躁，依旧闷头修炼，甚至在顾知凡来找他问要不要一起下山逛逛时，毫不犹豫地坚定拒绝了。
被拒绝的顾知凡笑了笑，转身出了屋子，顺便帮他把门轻轻带上。
刚出门，就见陆时楠站在院中，问道：“你要下山吗”
顾知凡点头：“嗯，每回试炼大会仙门齐聚，趁着人多货多，鎏金拍卖场会举办一次拍卖会，我得回去看着点，免得有人生事。”解释完，又歪头一笑，“一起去吗”
陆时楠欣然同意，两人一同下了山。
试炼大会将近，山下的望安城里格外热闹，摆摊的比从前多了一倍不止，酒馆中也是少见的满了座，只能在外头支起了桌椅。
从前要么闭关修炼要么出门历练的友人在这次难得的盛会中得以相聚，但凡街上走过一个相熟之人立马就会被叫住坐下一起喝杯酒，天南海北的聊。
“这云逸仙尊一死，云都山没了镇守之人，可真是让人忧心啊！”
“嗐，瞎担心什么，清珩仙尊与清妙仙尊还在，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云逸仙尊没了，这府君之位必定是落在莲华仙君的身上，莲华仙君待人亲和，由他掌管云都仙府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说的是啊，云逸仙尊虽恪尽职守，但太过孤傲，从前众多仙门联合向他建议开启云都山御魔境，将十年一次的试炼大会改成五年一次，被他断然拒绝，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给。”
“这是好事吧，若云都山御魔境开启，大伙儿也能多杀几只魔，杀一只少一只不是，他何必拒绝”
“可不是嘛，要我说啊，这要么是云逸仙尊太过古板，没有打破陈旧规矩的勇气，要么，就是他自己不愿……”
“就算是仙尊，面对这么一个魔晶宝库，怕是也不舍得与人分享……”
聊着这些的人就坐在街边，志同道合之下越发兴起，声音不自觉地越来越大。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而被吸引了注意力的陆时楠驻足听了一会儿，没说什么，隔着帷帽也看不出神色。
“走吧。”陆时楠淡淡道，只是话音刚落，就见身边人一个跨步径直走向那桌聊天的修士。
“诶！”陆时楠伸出了手，却还是没能阻止，只能跟在后头走了过去。
“啪啪啪！”
几声鼓掌在身后响起，修士们回头看去，见一红衣人正含笑看着他们，道：“仙友好见地！真是让顾某人大开眼界，只是心中还有些许疑惑，不知仙友可否为在下解惑？”
修士们连忙起身，带着被夸赞后的自得：“原来是顾仙君和”他们看向顾知凡身侧，那人头戴帷帽看不清样貌，但依这帷帽的风格猜测他们互相看了看，犹豫道，\"季大当家。\"
陆时楠沉默不语，任由他们将自己误认为季安年。
“不知顾仙君有何疑惑？在下定尽力为您解答。”
顾知凡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修士倒酒：“云逸仙尊一人长居云都山，坐拥玉清神尊和清宴仙尊留下的传承，这魔晶宝库与他并无用武之地，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这”修士举着酒盏的手微微颤抖，但顾知凡倒酒的手没停，他也不敢放下。
顾知凡漫不经心地看着酒壶中倾泻而下的细流，缓缓道：“再说这莲华仙君，比起孤身一人的云逸仙尊，他可是还有一宗的弟子要养活，真对比起来，是这位苍岚宗宗主更有独吞魔晶宝库之嫌吧，为何诸位还觉得陆云初更适合这府君之位呢？这真是让本座费解啊，还请仙君不吝赐教。”
顾知凡眼一抬，冷眸而对，直把那修士看得一哆嗦，端着酒盏的手一晃，盏中酒水晃动，眼看就要撒出来，被顾知凡一把握住手腕稳了下来。
“慌什么！”顾知凡冷声轻呵，“仙君既敢在背后嚼人舌根，胆子应该很大才对啊，哆嗦什么？”
修士感觉到有一股灼热之感顺着被顾知凡握住的手腕缓缓上升，直抵心口，他的呼吸越发急促，但窒息感越来越重，原本是被吓得不知如何作答，此时是想说也发不出声。
“可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顾知凡的手被拉住。
顾知凡看了陆时楠一眼，松开手，轻轻一弹酒盏，酒盏翻起，盏中酒水全数撒到修士脸上，瞬间让修士一个激灵，粗喘着猛咳了几声，从那不能动弹的窒息之感中解脱了出来。
“自作聪明，愚不可及。再敢背后嚼人舌根本座就割了你的舌头！”顾知凡冷冷说完，转身离去，走前给了陆时楠一个白眼，轻声骂了一句：“圣人之心。”
自入云都仙府以来头一次被骂，陆时楠怔愣了一瞬，随后哭笑不得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