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魂魄，纸扎
小炁的轻声呢喃再次萦绕在陈默耳畔：“不远处，有个卖纸人的小摊，你或许能通过通幽之术，驾驭那些纸人为你所用。”
陈默语气平静地说：“有些日子没见了。”
小炁赶忙回答道：“我不能现身！不然会被灵岩观里的那些家伙察觉。要知道，你上次进去，他们可不会轻易放你走。再说，这段时间你也没遭遇真正的危险。”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如何驾驭那些纸人？”
小炁回答道：“只需将魂魄涂抹在纸扎上，这些魂魄自然不敢违抗你的命令，由他们来驱使纸人。”
“真人，丹药俺给您取回来了。”
小猴子的声音在陈默耳边响起，他将两颗暗红色、拇指般大小的丹药递给陈默。
陈默接过丹药，放在手心仔细端详。他将丹药凑近鼻子闻了闻，果然如此。
那熟悉的气味，与飞云子炼制的丹药如出一辙，这显然是用人类魂魄炼成的丹药。
却不知其具体功效如何。
但或许就如小炁所说，可以将其涂抹在纸扎上，进而驱使它们。
“真人从这丹药中看出了什么吗？”
不知何时，赵辰已来到他身边，同样好奇地盯着他手中的两颗丹药。他那满脸彪悍之气的仆从默默站在身后。
“有何事？”陈默淡淡地问。
“我刚才也让仆从拿了两颗。”
赵辰伸出手，掌心朝上，两颗暗红色的丹药赫然躺在那里。
“我总觉得这东西有点怪异，却又瞧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赵辰面色坦然地说道：
“我未经邀请，便擅自前来，向真人请教，如有冒犯之处，还望真人见谅。”
陈默并未回应他的话语，只是将目光投向街对面的一个摊子。
这个摊子摆在一家香烛店旁，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扎。
一位老者坐在摊子后的小板凳上，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扎着纸人。
刚才，灵岩观周围人头攒动，将这个摊子严密地遮挡起来。
如今人群散开，前往灵岩观的道人们那里领取丹药，这个摊子才终于显露出来。
陈默回头看赵辰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
说完，他便起身带着小猴子朝着那纸人摊走去。
赵辰身后那位身材魁梧的仆从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向前迈了一步，似乎就要发作。
但赵辰抬起一只手，微微摇头，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走向大街对面的陈默。
陈默走到纸人摊边，低头端详着摊子上的各种纸人。
竹条作骨架，黄纸作肌肤，笔墨描绘出衣衫、容貌、黑发，一个个纸人编织得栩栩如生，仿佛拥有了生命。
摊子上不仅有纸人，还有各种飞禽走兽、虫鱼花草，无一不是惟妙惟肖，令人忍不住赞叹。
老者察觉到有人在摊子前停留，抬起头看着他，笑着问道：
“真人您应该不是灵岩观里的道士吧？是不是要购买纸扎呢？”
陈默也看向老者，问道：“老人家，您怎么知道我不是灵岩观的道士？”
老者呵呵轻笑，言道：
“老夫在此摆摊多日，每日观灵岩观内的道人，真人固然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却少了些观内道人们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自然是一眼便可分辨。”
那些道人“超凡脱俗”的气质？
陈默心中“呵呵”一笑，又问道：
“老人家也并非这崇安城内的居民吧？”
老者摇头回答：“真人好眼力，老夫乃飒风国人，听闻这崇安城内的灵岩观有仙人飞升，特来此凑凑热闹，沾些仙气，顺便做点小生意。”
竟然也是飒风国人？站在对面的那名叫赵辰的家伙，同样来自飒风国。
陈默点点头，低头看着摊子上的纸扎，问道：
“老人家，这纸扎如何卖？”
“花鸟虫兽一文钱一幅，人物纸扎三尺以下，五文钱；人型大小，十文钱。”
老者笑容可掬地回答道：“若有特殊定制，价格另议。”
“一文钱可买一斤粟，老头，你这是在抢钱啊！”
小猴子闻言大惊，伸手就要拉陈默离开，
“真人，这老头骗人，回客栈俺给你扎，要多少有多少。”
老者并不恼怒，只是微笑着说：
“这纸扎虽只是小技，但也并非人人都会，老夫的纸人纸兽，若运用得当，可有通幽之能，绝非普通人随意扎制的纸人可比。”
通幽之能？
陈默心中一动，说道：“老人家所言极是。”
他买了一幅纸扎的鸟，还有一个纸扎的小人，然后离开了摊子。
他才离开一小会儿，赵辰就带着仆从来到了老者的摊子前。
老者赶忙起身，微微躬身，压着嗓子道：
“公子。”
赵辰轻点了下头，目光落在摊子上的纸扎上，问道：
“他就只买了一只鸟和一个小人？”
“是，公子。”
老者同样低声回答道：“为了避免被他察觉，这些纸扎都没有注入神通，只是普通的物件罢了。”
赵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你说，他会不会使用通幽之能来操纵这些纸人？”
“属下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有通幽的能力，或许会尝试一下。”
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若是他真有通幽之能，属下一定会将他抓回我国，把他剖开，好好研究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妖怪。”
陈默自然不知道他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只是带着小猴子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小猴子仍然喋喋不休，
“竹子加上点纸，扎点小人小鸟，就要花这么多钱！俺回去要告诉王大哥，让俺们村里手巧的妇人，做出来更漂亮的纸扎，也来做这个生意。”
陈默只是笑而不语。
两人回到客栈后，发现客栈内空无一人，客栈老板也不在，只有一个店小二坐在椅子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一天，崇安城内的各个阶层的居民，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游客，都去灵岩观拜神了。客栈里只留下店小二一个人看店，他正郁闷无聊。
见他们两人回来了，立刻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是去参加拜神仪式了吗？有没有讨到灵岩观仙人发的丹药？”
“讨到了两颗。”
陈默将其中一颗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连连道谢：
“俺家掌柜的自己去了，单单把俺留在店里，正愁这次的仙丹领不到，客官您真是俺的再生父母啊！”
一旁的小猴子见状，忍不住说道：
“这东西吃了未必就好，小二哥还是别吃了吧。”
店小二像拨浪鼓一样拼命摇头，将手中的丹药藏入怀中，说道：
“灵岩观内的仙丹怎么会不好？小客官可别乱说，俺在这还好，要是被别人听了去，可要惹出大麻烦的。”
店小二瞅瞅他们身后，又说道：
“今日所有人都去参加拜神仪式了，店内没人，俺回房间拜拜挂在墙上的真人画像，再吃了这颗仙丹，药效肯定更佳！两位客官，今日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说完，他如一股烟般飞入了后堂。
小猴子摇头说道：
“俺好心好意劝他，他却不领情！”
陈默带着小猴子上了楼，进了房间。
小猴子这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真人，俺知道那些道人都不是好东西，可咱们为什么不进那灵岩观，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勾当？如果他们真的在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情，俺们就报官，俺就不信这崇安城没个说理的地方。”
这崇安城还真没人管得了他们。
昨晚陆泊舟来的时候，小猴子一直在酣睡，一觉睡到大天亮，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一无所知。
这崇安城内的城主、各级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大部分都是灵岩观的俗家弟子。
想去告发他们，估计不会有任何效果。
陆泊舟完成此地之事的调查后，定会将结果呈报给周煌国的君主，同时，也会向漠关国的国王呈交一份，请求其派兵铲除崇安城的这邪祟。
然而，在这之前切不可打草惊蛇。
此外，还需从灵岩观的住持那里获取天南宫的确切位置。
“拜神仪式将持续数日，不必急于一时。”
陈默将带回来的纸扎轻放在桌上，随口说道。
“好吧！就听真人的。”
小猴子的注意力被桌上的纸扎所吸引，好奇地问道：
“真人，这些东西有何用途？”
陈默走到随身携带的笥笈旁，将横放在上方的长剑取下，靠在墙边，
然后从里面取出黄纸和笔墨，放置在桌上。
“真人这是要施法吗？”
小猴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脸期待。
“并非如此。”
陈默微笑着回答道：“只是画些符咒罢了。”
话毕，他便开始研墨，用手中的狼毫笔蘸了些墨汁，在巴掌大的黄纸上绘制起符咒来。
“哦！”
小猴子脸上的兴奋之情瞬间消失，露出失望的神情。
道士画符这样的场景他曾目睹过，在天灾降临前，村子里举行葬礼时，也曾请来道士在这种黄纸上画符念咒，可没什么用！
他强打起精神，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但眼皮却越来越重，仿佛有千斤之重，脑袋也不由自主地往下垂。
突然，他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转头望见真人靠在墙边的长剑，心中忽地一阵欢喜。
他立刻站起身来，朝着长剑走去。
走到长剑旁边，蹲下身，将脑袋凑近，仔细端详着。
越看心中越喜欢，真人一直将其横放在他背在身后的竹箱子上，一路来到崇安城，他数次想要让真人给他看一看，却脸嫩说不出口。
昨夜，只见真人如谪仙下凡，手持长剑，剑光闪烁如星辰，瞬间洞穿了那爬到窗边的妖怪头颅，令人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小猴子心想，若是自己也有这样一把长剑……是否也能如真人一般，成为降妖除魔的大英雄？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野草般在心中疯狂生长，难以抑制。
他伸手拿起墙边的长剑，站起身来，紧紧握住剑柄，猛地一拔。
一道冰冷锋利的寒光如闪电般映照在他脸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小猴子心中一惊，手中长剑险些脱手，他赶紧握住，深呼吸几次，过了好一会儿，心中如擂鼓般的剧烈跳动才缓缓平复下去。
一幅宏伟的画卷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他手持长剑，如泰山般巍峨地矗立于万千如乌云般翻卷的妖魔鬼怪前方。
他傲然一笑，手中长剑挥舞，那些妖魔鬼怪如土鸡瓦狗般，霎时间，灰飞烟灭。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后方，朗声道：
“别怕，俺是英雄好汉，有俺在，这世间将再无妖魔鬼怪为非作歹。”
突然，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伏在桌子上睡了一觉，嘴角还挂着长长的口水。
真人已不在桌子边，桌上还留有几张黄纸，那只蘸满了墨汁的狼毫，搁在砚台上，砚台中研墨的墨汁，也只剩一半。
之前从那老头那里买来的小人纸扎，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纸扎上面仿佛被涂抹了一些暗红色的印记，显得阴森而诡异。
他的目光迅速一扫，瞥见桌上还散落着一些暗红色的颗粒残渣，那似乎是他从灵岩观道士那里讨来的丹药。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墙角，那把长剑依然稳稳地靠在那里。
小猴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涩地转过头，环顾四周，发现陈默正静静地站在窗边，凝视着外面。他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起身走向窗边。
“真人，你在看什么呢？”小猴子好奇地问道。
陈默微笑着转过头，看着小猴子，轻声问道：
“你醒了？”
然后又回过头，继续将目光投向窗外，若有所思地说道：“它回来了。”
小猴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外面，顿时惊愕不已。只见一只鸟如鬼魅般悄然飞来，稳稳地停在了窗沿上。
“这鸟……”
小猴子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鸟看上去似曾相识。
他定睛细看几眼，突然惊觉，这竟然是从扎纸人那老头处买来的纸扎鸟！纸扎上还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箓。
陈默伸出手臂，握住鸟儿，转身移步至桌边，将其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桌上。他拿起桌上的丹药残渣，如行云流水般在鸟纸扎上涂抹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仿若巫蛊咒语。
房间内似有阵阵阴风袭来，冷意袭人，小猴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望着真人背对自己的身影，他突然心生一种陌生之感。
须臾，陈默转身，再一次走到窗边，伸展手臂，掌心的纸鸟如获新生般振翅高飞，如箭一般迅速消失在小猴子的视线中。
“真人……”
小猴子心中惊愕万分，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这是我们刚才从那老人那里买的纸扎。”
陈默似乎洞悉他的心思，说道：“我贴上符箓，再施加法咒，就能驱使它为我们刺探外面的消息。不过是道家一些微不足道的法术罢了。”
当然，他不能告诉小猴子，自己将那些魂魄涂抹在了上面。
“怎么了？”
陈默转头，忽见他脸色苍白如纸，不禁诧异问道。
“刚才……没什么！”
小猴子低头，嗫嚅道：
“可能崇安城的雪下得更大了，有些寒冷。”
他低头，偷偷瞥了一眼桌子上碎裂的药丸。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丝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