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电话那边传来了杜恒立的回应“我觉得你最近变软弱了。爱跟我提条件了。跟女人一样了。”
“你如果觉得是个负担，可以立刻请辞离开。”
杜恒立故意停顿了一下“可是，你能辞掉这案子。你能放下手上的一切吗？”
“无论如何，你和我已经被视作一体了。你就是我的影子。有影子可以离开本体独立生存的吗？”
“满洲派一直在等着这样的机会呢！等着我杜恒立这边自己分崩离析。然后他们来逐个解决。”
“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你觉得他们真不知道是你扫荡了他们无数白面店，打死了无数日韩浪人吗？”
“只要他们发现你落单了，他们就会像狼群一样扑上来，将你撕碎。”
薛科想反驳，却一直张嘴插不上话，只是觉得自己喉头干涩。后来他才想明白，不是语速跟不上，而是没有反驳的底气。
老杜将自己拿得死死的！
有时候吧，自己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在旁人看来，自己不就是老杜的家奴吗！
杜恒立知道自己的话语产生了效果，语气变得和缓。
“我知道你嫌麻烦。我也觉得麻烦。满洲派，日本人，白面店，宋市长的小圈子饭局，下一届局长选举任命，哪一件事都不好办，每一件事又都不能掉地上！眼下还碰上这么一件不中不洋，糊里糊涂的烦心案子！我知道你很难！我知道。”
“我保证。下一届局长我支持你上！”
薛科大吃一惊“这，从何说起！我何德何能！”
老杜笑道“先透些风给你。我已经跟宋市长碰过面了。他们在张罗北平下届自治政府的班子，也是为了防着南京中央来的何特使。北平本来就是北平人的，南京派个阿猫阿狗就想拿下北平，没那么简单！宋市长和他的朋友也很器重我，说给我留了个委员的位子。这个事目前还在谋划阶段，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杜恒立话锋一转“如果事儿真的成了。那我肯定也就离开这警察总局履新去了。留下的坑，不能便宜了不做事的人，更不能落入满洲派手里。你这段时间也努努力！多上些报纸的光荣榜！老哥到时候扶你一程！”
薛科听完，半信半疑，但知道老杜向来说话谨慎，能这样说，除了要灌他迷汤让他趟浑水之外，肯定也真的跑通了下届自治政府的路子。
薛科整理了下语言，低声道“先恭喜杜总长再上一层！您老讲的，小的自然明白。既然如此，小的自当赴汤蹈火不负所托。只是…”
杜恒立早料到有此一问“你说。”
“这帕梅拉案疑点甚多，眼下虽然抓到了一个疑凶，但我觉得这人多半不会轻易认罪。而且案件闹得满城风雨，又以中洋合办的方式推进，只怕后面会旷日持久，不见成效。但如果从速办理，只能锁定眼前这疑凶，难免留给外人屈打成招的口实，，”
“你放手去干，出事有我兜着。”
杜总长打断了薛科的话。
“你这边事儿多。这案子越快查清越好。你尽管放手去做。洋人那边我来搞定。那个沃纳为人心高气傲，过去得罪了领事馆不少人，他们英国人自己也不想管他。你尽管打消顾虑办案就好！”
这明摆是让薛科从速结案，至于真凶，至于真相，都无所谓了。
“又是像过往经手的糊涂案一样。老杜要的就是汇报公函里“已破案”这几个大字。”
薛科心想。
“我明白了。”
“那就好。”
“啊还有一个问题。”
薛科像临时想起个什么事儿一样问道。
“我记得满洲派已经在跟南京来的何特使在接触了。搞不好日本人跟南京中央那边都谈妥了条件。我们和宋市长面对南京中央和日本鬼子双面夹击，这一仗不好打啊！”
杜恒立略带讽刺地呵呵一笑“薛警长，你担心的还真多啊！那不妨再跟你透露一下，我跟英使馆可不止交流这帕梅拉案那么简单！”
“所以杜总长帮宋市长争取到了英国人的支持？英国人会帮我们对付日本人？”
杜恒立只是呵呵大笑“天下人都怕日本鬼子。但一物降一物啊！东洋人不就是跟着西洋人屁股后面学维新才强盛起来的么？小鬼子再牛，还有老鬼子呢！”
“还是杜总长厉害！我明白了！”
薛科恭维几句挂断了电话。
一转身，看见檀灵在自己身后，檀灵大窘，缩回走廊墙边想跑，却被薛科怒喝“站住！”
檀灵只得乖乖低头回到薛科面前。
“你搁这偷听呢？”
“没有，我只是想来找你说这个疑犯肯定不是真凶，一问时间都对不上，他下午拉的檀灵到六国饭店，放下就走人了，但檀灵死亡时间是深夜…”
“你给我闭嘴！”
薛科又一声怒喝震得檀灵不敢做声。
“我有问你这些吗？我问你，你都听见什么了！”
檀灵搓着手，窘迫道“我什么没听见，真的！”
“你知道人言可畏祸从口出的道理吗？”
薛科扳起手绕着檀灵打转，檀灵更加浑身不自在。
“薛警官，我知道。不对，我其实不明白你说什么。”
薛科转到檀灵正前方，板起脸来。
将脸贴到檀灵面前，死死盯着檀灵的双眼，两人鼻尖只要喘口大气就能碰到。
“我说，檀灵警官，杜总长跟我说过的话，只要流出去半句。我维你是问。”
檀灵不敢开腔，只敢微微点头。
薛科直了直腰板，恢复正常。
“你可以走了。”
“可是！我还是想问，帕梅拉案你不会真像他说的那样办吧！”
话一出口檀灵就后悔，可是来不及了。
“你还说没偷听！”
薛科指着檀灵鼻子大骂。
“偷听长官说话，涉嫌违反警例第53条迕逆长官不服管教，严重的话可以被革职！”
这时候墙后又蹿出来一人，却是哨所主官佛爷，佛爷身后还跟着桃花和金曼，“薛长官，檀灵这丫头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又傻又楞，也怪我管教无方！你就不要跟她计较，让她好好办案将功补过吧！”
薛科要气疯过去，“你们都在这列队偷听呢！”
金曼叉着手道“可是这电话厅也是公共空间！不禁止大家靠近啊！”
薛科心虚但作势怒道“你们一个个还敢联合起来跟我顶嘴是吧！”
桃花马上接上“不敢！向薛警官保证！我们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然后桃花又马上转过脸来，对薛科挤出笑脸“不过提前恭喜薛警官啊！”
薛科更慌“打住！恭喜什么！你不要乱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千万不要对外乱传！”
薛科且骂且退，等退到看不见他的时候。佛爷和檀灵一群人捧腹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