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杜恒立在警长总署内听汇报,汇报人是东城区缉毒总长袁子英。
薛科在袁子英后面的沙发上斜坐着,抽着烟,一副将睡未睡的样子旁听着。
袁子英一副诉苦的样子“杜老总,我不是不想管。实在是管不了。”
“都说我辖区毒贩子多,可那些毒贩都是日本人以及他们带来的韩人,都有治外法权,我们的警员不敢过问。”
杜恒立打断他“那你就去抓瘾君子啊,断了他们的客源。南京中央那边不是下达了新命令吗,屡教不改的瘾君子可以枪毙。你就毙他几个,吓得瘾君子们都不敢再来了。断了他们的客源,那些日本白面贩子们自然就识趣走了。”
袁子英掏出手帕擦擦汗,一边说一边观察杜恒立的脸色“杜老板您也知道,张啸天总长那边跟日本人有瓜葛,我们每次行动想去抓瘾君子,总有人通风报信,让白面店关门大吉,我们去了也扑个空。什么都逮不着。等我们一走,又立马开张。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实在玩不过这些日本人。”
杜恒立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袁子英如蒙大赦,起身离开,经过薛科身边的时候,满面堆欢哈腰点头后才离开。
薛科只是微微一点头,也不起身,这就算回礼了。
等袁子英离开后。
薛科才起身,来到杜恒立的跟前。
“张啸天这是越来越嚣张了啊。”
“但人家就是出身满洲,天然能跟日本人攀上亲。你有什么办法。我听说,日本人今年还打算在华北搞自治。说不定后面一闹,北平都要变成日本地界,我们都得说日本话了。”
杜恒立点了根烟,话锋一转“但放任他们乱搞也不是办法。得告诉他们现在北平还是中国人的。薛科,你想想办法,给他们送个礼,提个醒!”
薛科说道“没问题。他们肯定会收到我的礼物。不过动静闹太大,会不会有损老总您的声誉。”
杜恒立点点头“你就还是放低身段去送。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安排理查德出来认了。反正理查德和日本人结的梁子多了,不差这一件两件。”
薛科点点头,带上礼帽离开了。
东城冰窖胡同一个西洋公寓楼,门派用日文字体写了“日中友好电气治疗所”。看起来是个诊所的模样,但站在外面放哨的是两个韩人大汉,进进出出都是中国面黄肌瘦瘾君子。一看就是个白面房子。
小金子妈妈根嫂也染上了毒瘾,便带着小金子也来买白面。小金子见不惯这里形如枯骨的道友,又害怕凶神恶煞的韩人打手,紧紧抱着根嫂的腰间,不敢离开半步。
薛科让司机将车停稳在路边,套上头套,带上汤普森轻机枪走出了车门。
他用长长的黑风衣下摆盖住了小巧的汤普森机关枪。走向人群蜂拥的电气治疗所大门。
越走越近,薛科松开了汤普森机枪的保险。忽然他看见人群中紧紧抱着妈妈的小金子,有些犹豫。
他不想伤到孩子。
但两个韩人打手已经注意到他“做什么的!”
其中一人朝他走来,从腰际掏出了□□。
不能等了。
薛科打开风衣下摆,举起汤普森机枪,开火,扫射。
汤普森机枪在发源地芝加哥又叫做汤普森小提琴,因为它小巧精致,可以被意大利黑手党徒藏到小提琴盒里带到犯罪现场火拼。
现在这芝加哥小提琴在薛科手里不断弹跳,喷射死亡火焰,演奏着夺命交响乐。
两个打手瞬间被击倒,人群也有人被流弹打中,惨叫连连,现场一片混乱。
薛科快步走到电气治疗所门口,闯了进去。
有穿着和服的浪人拿着武士刀或□□冲出来,又瞬间被薛科的小提琴声击倒,薛科看时机合适,从风衣里取出一个计时炸药包,他扭了一分钟的指针,扔进了帐台后面的库房,然后他快步从门口退了出去,跑回自己的别克车内。
一声炸响,炸药爆炸,冲击波将电气诊疗所的牌子掀飞,将门口慌乱的人群冲倒一大片。
薛科从车内看到,小金子和妈妈也被爆炸掀翻倒地不省人事。但他无暇顾及,只是催司机尽快离开现场。
他还有事情要办。
他和司机驱车出了城门直奔南郊,到一个库房,有人接头将几箱鸦片放到别克汽车后座。然后转头返回城区,一路遇到岗哨他都亮出警官证,然后安然通行,一直来到六国饭店的后院停车场里。
薛科带着司机下车,打发走了司机。
有人走进别克车里,薛科告诉那人,枪我已经卸下了弹药,也都放在了后面。
那人点点头,将车开走了。
有人喊薛科“理查德先生请您喝个下午茶。”
薛科便跟随那个外国人,从停车场穿过库房,然后经过噪杂的厨房,进入了六国饭店的咖啡店。
一阵浓浓的咖啡香气让薛科自然放松下来。这可是北平城最好的咖啡店。
不但咖啡,应该说六国饭店里的一切都是顶好的。
从一家比利时人开的汽车旅馆,变成一家拥有三百间客房的北平第一名店,六国饭店的一切都经历过市场最严格的历练,这里有北平最正宗的法餐和俄餐,因为老板从法国和俄国聘请厨师,还有当时绝无仅有的二十四小时恒温热水,以及在顶楼的恒温泳池和全套的康乐设施。
据说溥仪退位后,有段时间也住里面,北洋的下野军阀也都退隐到这里的小小寓所里。仗着在领事馆区的治外法权,六国饭店是北平的和平饭店,无论创下了怎样的弥天大祸,杀了千人万人,甚至出卖了一个民族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庇护。
而这家饭店的主人,此刻正在咖啡厅里悠闲地喝着下午茶。
理查德今年已经年近六十,但由于保养和精致的形象管理,外貌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
理查德是美国穷水手出身,世纪初随着军舰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上海,然后又随着战争来到北京,一留就是一辈子,在这个古老的东方旧都凭借头脑和本事发了迹。也成了北平城里首屈一指的外籍大亨。
他捡起了英国人留下的鸦片生意,靠着和英美公使的关系,也打入了上流华人社区,为自己建造了一个半合法的鸦片帝国。但在日韩白面的冲击下,遭到不小的挑战。
所以他也陷入了和日本势力的长期战争。
自然而然与有相同需求的人越走越近,比如杜恒立和薛科。
薛科来到桌边坐下,端起了为他留好的咖啡,他闭眼抿了一口“果然是北平最好的咖啡。连上海法租界馆子里的都比不上”
“错了,不是北平最好,是世界最好的。”
理查德说道。
薛科冷笑了一下。“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枪械和货物我都给你的人了。你尽快安排人去把这个事情人了吧。”
理查德不置可否,只是拿起了一张京报,“真是可怜啊。那些日本人死不足惜,但被流弹打死,被炸弹炸死炸伤的无辜百姓就有10多人,”
薛科不耐烦打断了他“这些都是排队买白面的毒虫。死一个少一个!怎么你这个鸦片贩子还同情起他们来了吗?”
理查德也不恼,但那双绿色眸子注视着薛科,已经露出杀意“要是我年轻时候,有人这样跟我讲话,我会杀掉他全家”
薛科也毫不示弱与理查德对视,手下意识地摸向随身携带的勃朗宁□□。
“不过,我老啦。也快六十岁了。我喜欢骑马,养花,多过和年轻人用刀枪拼命。”
一刹那,杀气消失了,薛科的紧张感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件事你的老板杜恒立也跟我打过招呼了。我会照办的,后面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会让人去认了这件事,给日本警察署交人。”
薛科起身准备离开。理查德又说话了“你也应该告诉杜恒立,长久和日本人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他们早晚是要进来北平的。而且,你们中国人天生就是喜欢白面和鸦片的。戒不掉。想个办法绕开张啸天,和日本人合作吧!不过要尽快哦。等日本人成了北平的新主人,可就来不及了。”
薛科没有答话,离开了咖啡厅,杜恒立还在自言自语似地说道“好可怜啊,还重伤了一位十岁的女孩子。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生死徘徊,,”
薛科头也不回,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