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拦虎反其道行
长乐摆出公主的款作威作福之际,宋今朝与魏书淮已直奔知府衙门。
时间已到申时,知府衙门冷清的很,只余一个师爷杵在案头打着瞌睡。
哐啷一声响。
是魏书淮将大理寺的腰牌扔在案头。
那师爷陡然惊醒,正要发作:“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敢打扰你何爷爷午睡!”
再一睁眼,嚣张的气焰却被三个烫金大字烫到无影无踪。
大理寺。
何师爷几乎是弹跳了起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拱手:“原来是大理寺来的大人,不知大人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魏书淮面无表情的开口:“开卷宗,查案。”
卷宗室里。
灵州的吕知府,正大腹便便的擦着额头的汗,围在魏书淮身边小心讨好:“不知魏大人和宋世子亲临灵州,下官有失远迎了。”
魏书淮翻看着卷宗,理也不理他。
吕知府拖着胖胖的身子,灵活的围转:“不知魏大人在找哪份卷宗,不如下官帮您一同找找?”
魏书淮哐的一声合上眼前的木匣,偏头看他,嘴角邪邪笑道:“好啊,有劳吕大人,帮我找找英雄村的卷宗。”
“英雄村?!”吕大人瞪大眼睛,语气激动。
“怎么?吕大人有难处?”魏书淮上下打量着他问。
“不敢不敢。”吕大人点头哈腰:“只是不知魏大人说的是英雄村哪桩案子?”
魏书淮笑了,吕知府汗却冒的更勤了。
“我以为,吕大人应该清楚,英雄村有哪个案子值得我亲自下来查探才是。”
“这”吕知府擦着汗,小心的回头撇了一眼宋今朝。
“是占地案?”吕知府试探着开口。
见魏书淮一脸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的神情,他赶忙道:“哎呀魏大人,怎么因为这个案子劳动您的大驾了呢?这都是没影儿的事儿,都是那群刁民贪得无厌罢了。”
“卷宗呢?”魏书淮不听他说这些废话,继续追问卷宗。
“嗐,魏大人,这哪有卷宗啊!”吕知府拍着大腿:“卷宗是没有,您要是非想看,我这里倒是还留着当初公证落印的公文。”
“公文呢?拿来。”魏书淮伸出手。
吕知府忙不迭的道:“哎哎,魏大人、宋世子,您二人且随我来。”
两人跟着吕知府拐过几个架子,眼看着吕知府扭动着身子在一处木匣里又掏又翻,半晌才擦了鼻头上的汗道:“找到了。”
魏书淮接过,一边翻看,一边问:“当时他们协议是卖地价是多少银子?”
吕知府抬着下巴勾着眼睛:“大人,上面都尽写了,一两银子一亩。”
“据我所知,英雄村的百姓也曾来你这里报过案,可见对这地价是不满的。按我朝律例,官府公证需得双方在场协议,俱无意见之后才可落印留证。敢问吕大人,英雄村的百姓尚未答应,您这公文怎就落了印呢?”魏书淮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公文问。
“哎呀魏大人,小人哪敢啊?当时签契时,明明那英雄村说好了依这个价,谁知事后又反悔来找呢?”吕大人叫着苦。
魏书淮笑意一收,啪的一声拍在木架子上,震的吕知府心跟着一颤悠。
“吕大人,我且问你,如今地价几何?”
“十十两银。”吕大人又擦起了汗。
“那英雄村的百姓是傻了吗?一两银子的价格便肯卖地?!如此离谱的价格,你竟不加盘问便落了印?你便是这样做父母官的?我今日倒想问问,究竟是双方皆已协商好,还是你与那唐府勾结,欺负那帮村民不识字便肆意妄为?!”魏书淮没了那副笑模样,整个人气场全开,凶狠如同地域罗刹,惊的吕知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魏大人明察,下官怎敢独断专行做出这等事来?那日签契,英雄村也请了书生在场,当场宣读了契文,他们都没有异议,我这才落了印的!至于一两银子的价格,下官也觉得奇怪,可唐家有安王府作保,下官想着许是安王府给了其他的补偿也未可知啊!纵然价格离谱了些,可双方都没有异议,下官又有什么能置喙的地方?”
“我劝吕大人,还是少拿安王府来扯皮。”宋今朝看了半天戏,终于施施然开口。
“我安王府上从来不曾授意谁去干这等占地的损事,更别说是唐府,如今连灵州城的百姓都已知晓,我安王府与唐家,早在七年前便义绝!若任凭谁扯上些什么名头,吕大人都不细细盘查便信,这知府一职,未免也做得太容易了?”
吕大人不住的磕着头:“下官失察,下官失察。”
他小心翼翼又笨拙的抬着脑袋:“可大人,不管唐家是打着谁的名头行事,也不说英雄村的百姓为何签了契又后悔,单说那契据,可是双方白纸黑字签了契落了手印的,这才是铁证啊!其余的,任凭他们说破嘴皮子也都是一面之词啊!”
魏书淮与宋今朝对视一眼,两人在这一刻心下清明。
话已说的这样明白,安王府不是唐家的后盾!可吕知府还是咬死了契书说事。
可见这事从一开始,他便不是冲着安王府的名头去的。
倒更像是,他与唐家,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也是,一向土地田宅的交易,都是要在知府这里过了文书的。
唐家若不将这吕知府打点好,怎么能顺利上演这瞒天过海的一招呢?
魏书淮一松手,那公文轻飘飘落在地上。
他拍了拍吕知府的肩膀:“吕大人好自为之,如今这案子已惊动了圣上,查是要好好查的。”
吕知府不断地点头道是。
似乎全然不觉两人离去的身影。
直到何师爷凑头进来:“大人,走了,走远了。”
吕知府才从袖中掏出手帕,有条不紊的擦了擦满头的汗,斟酌半晌招来何师爷:“老何,你去,给唐家送个信儿。”
*
谢府,今日人又凑的齐全。
魏书淮拎着一笼精致的点心盒子,推到了江暮辞面前:“灵州最有名的特产之一,便是粘牙胡的粘食,你吃过了没有?”
江暮辞见鬼一样的接过,又在众人同样见鬼的表情下打开点心盒。
众人迷一样的沉默了半晌。
只听得魏书淮追问:“到底有没有?”
江暮辞才回神:“没有,表哥倒是有提起过,不过听说每日排队的人头多的很,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去。”
魏书淮满意的点头,行,这下用不上她表哥带她去了。
他心情大好,催促道:“快尝尝。”
长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魏书淮,你今天吃错药了?”
谢兰池低头,了然的笑笑,臊的江暮辞脸热。
她将盒中的点心给大家尽分了,见魏书淮神色不满,抢在他开口前问:“你们今天来这儿,是出什么事儿了?”
说到案子,魏书淮又来了精神。
他将近来的事简单交代了,说出现在的难处:“如今这案子跟明镜儿一般,就是唐家跟吕知府狼狈为奸,合谋英雄村的田地,偏偏我们找不到一丁点证据。”
“事情过去这么久,当然很难求证。”长乐说着。
江暮辞抿抿唇,不吭声。
“你有主意?”宋今朝瞧她那个样子,当下了然了七八分。
江暮辞目露诧异,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知道她有主意了?
“阿辞,你想到什么主意了?快说说!我虽可以用公主的身份让唐府伺候这群村民几天,但毕竟是白吃白喝臣下的家财,也不是长久之计。”长乐挽着江暮辞的手臂。
江暮辞放下手中的点心,扫视了众人一圈:“主意是有,只怕不大光彩。”
不等众人反应,江暮辞调皮一笑,活像只小狐狸:“不过他们都敢欺上瞒下,干出这等没良心的事儿,我还管它光不光彩呢?!”
江暮辞站起身,踱着步边想边说:“嗯…说到底,这事最要紧的,或钱或地,是让英雄村的村民,把该拿的拿回来。”
“我想着,就像你们说的,如今时间太久,他们明面上又纠不到什么错处,那我们何必还费劲心思查什么证据?”
“不查了?那怎么行?!”长乐沉不住气。
江暮辞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怎么不行?既然不能连根拔起,那不如索性高高把他们架上去。骑虎难下不也是一种办法?”
宋今朝懂了,他摇着扇子问:“你要捧杀他们?”
江暮辞眨眨眼:“有何不可?”
“行,就这么办。”魏书淮一锤定音。
长乐云里雾里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怎么捧杀?他们就都明白了?怎么干啊?!
谢兰池瞧着长乐迷糊又着急的表情,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乐出了声。
说干就干!
好在谢府家大业大,许多东西都是现成的。
江暮辞他们正忙里忙外筹备的时候。
宋锦凡也头疼着。
她揉着脑袋,听着下首刀疤脸回报:“夫人,属下办事不力,请您责罚。”
宋锦凡不明白:“不过是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这点子事儿你都办不好?”
刀疤脸拱手道:“按您的吩咐,属下带了许多好手,本想趁着昨夜屠了村的,可…英雄村里,空无一人。”
“什么?!”宋锦凡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神色惊恐。
“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还是…”她慌乱的猜测,头一突一突跳的更疼。
“不对!”宋锦凡忽然想起长乐带来的,那群衣着破烂,举止粗鲁的仆侍。
纵是再厚待下人,公主府怎可能不教规矩?!
除非,这些人本就不是公主府的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