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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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露一早就过来看她,问她:“额娘,您说今天您的娘亲和姐姐要来看你?”
薛芸蝶说:“是啊,一会儿记得喊人,年轻的是二姨母,年长的是外祖母。”
纳兰露点头表示记下了,又说:“额娘,二姨母和外祖母会带好吃的吗?”
“会的,你少吃点甜点,正是换牙的时候,可别把新牙吃坏了。”薛芸蝶捏了捏她的脸,纳兰露前几天才掉一颗牙,安嬷嬷已经开始限制她吃糖了。
纳兰露乖乖嗯了一声,这孩子几乎不会在这方面闹腾大人。
薛芸蝶牵着纳兰露去合欢堂外等,远远看到马车嘚嘚跑过来。在合欢堂门口停下,婆子放好轿凳,扶薛暮和柳氏下马车。
薛暮很快打量薛芸蝶,她被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身穿水红色宝相花纹常服袍,绾了帆船髻,戴了赤金宝结和嵌黄色碧玺石的雕花簪子。再看她手上牵的小女孩,一身白底樱花纹褙子,小脸粉雕玉琢,有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脖子上戴了个金项圈,上面嵌了颗几乎有龙眼大的珍珠。
如此大的珍珠价值不菲,这小女孩应该就是明相的嫡女纳兰露了。
柳氏先笑着走上前,薛芸蝶给她行礼,纳兰露小声地喊了外祖母。
薛芸蝶的目光落在薛暮身上,薛暮嘴角这才扯出一个笑容,走上前和她见礼:“三妹这里真气派,进垂花门也要用马车。”
薛芸蝶让纳兰露喊她‘姨母’。
薛暮柔声说:“这就是贵府四姑娘吧,长得真可爱!”说着要去牵纳兰露的手。
纳兰露刚才还和薛芸蝶说得好好的,现在却有点怕生人,怯生生地躲在薛芸蝶后面,手往后一缩,小声跟薛芸蝶说:“额娘,外面风冷,露丫头想进去。”
薛暮一愣,自己孩子缘不错,还从没受到过小孩的冷待呢,这小东西和薛芸蝶这么亲密,怎么还会怕生呢?
薛芸蝶请她们先进屋歇息喝茶,休息一会儿再去拜见纳兰老夫人。
薛芸蝶知道她们是想说服她救薛宜臣,不过柳氏也是精明的人,自然不会一来就提。而是先恭喜薛芸蝶有孕的事,说自己带了什么滋补的东西给她,然后才提起薛大爷因为贪墨被抓的事。
“你大伯父被关在大理寺里,没吃没喝,人瘦得不成样子……”说到伤心处,柳氏从怀里掏出帕子擦眼泪:“你爹爹为了救他,也是整日奔波,娘愁得嘴边起燎泡了,怪我们这些妇孺无能啊。”
薛暮也哭起来:“三妹妹,原先都是我们不好,那时候我是不懂事,没有害你的意思……往日的恩怨都算了,现在大伯父被拘禁,爹爹也受牵连,你就算记恨我和娘,也不能不帮帮爹爹啊。”
母女两一时哭得很伤心。
孙嬷嬷在外头听到,让丫鬟去小厨房把点心端过来,她亲自送上去,笑着说:“夫人早早就让人把点心备下了,您二位尝尝这些点心。”
薛芸蝶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说:“来,别哭了,尝尝这道蟹粉酥吧。”然后叹了口气,接着说:“大伯父的事我也知道。不过既然事情都这样了,恐怕你们还要想想接下来怎么做。我听说都察院左副都御使是大伯父的好友,又是爹爹的上司,大伯父有他帮助,应该不至于丢官吧?”
柳氏一愣,薛芸蝶怎么知道副都御使的事?
“就算能保下来,也只能当个九品芝麻官了,你也知道你大伯那人,最是好面子。恐怕是一辈子都升不上去了,咱们薛家……以后就难了。”
薛芸蝶觉得他们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薛宜臣贪墨在先,想完全保住官职,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你们难得来看我,说这些徒增伤心,先吃点心,一会儿我带你们去拜见太夫人。”薛芸蝶笑笑说,说完叫丫鬟过来,安排两人住在西厢房。
她虽和五房有深仇大恨,但李姨娘还在薛家,她也不能不完全为母家考虑,不然就是在纳兰家也站不住脚。
薛芸蝶携两人去拜见老夫人,回来之后她先歇息,薛暮和柳氏被小丫鬟引着去西厢房休憩。
薛暮小声和柳氏说话:“那纳兰老夫人怎么一点架子都没有,跟个菩萨似的,这样怎么拿得住儿媳妇?”
不像她在薛家,薛武氏还要三个儿媳每天去服侍早膳。
柳氏说:“也不是每个家都要拿捏儿媳妇的,你就是看你祖母看多了。像纳兰家这样的大家族,都讲究以‘孝’治家,子女不重孝道就是大忌,也用不着拿捏。”
薛暮想到薛芸蝶那里随便用的茶杯都是德化白瓷,炕桌是整块的金丝楠木,伺候人的丫鬟训练有素,不相互说话,走路都没有半点声音。在老夫人那里吃饭,规矩就不用说了,甚至旁边还有专门挑鱼刺的丫鬟,饭后用专门的汤做漱口水,这才是大家族该有的样子。
薛暮想着有点出神,却听到娘叫住领路的小丫鬟,递了银子给她:“丫头,我想问你几句话。”
小丫鬟拿了银子,笑眯眯地说:“您问就是。”
柳氏就问:“不是说明相有三个姨娘吗,我怎么没见着她们?”
小丫鬟回答道:“姨娘?姨娘们住在羡鱼阁,远得很,只有初一十五才过来给夫人请安。”
柳氏又问:“既然是姨娘,总要伺候老爷的,住这么远方便伺候吗?”
小丫鬟笑嘻嘻地说:“用不着姨娘伺候,我们伺候夫人,夫人伺候老爷,人已经够了。”说着已经到了西厢房,里面已经有两个丫鬟开门等着她们。
柳氏很诧异:“姨娘们都不侍寝吗?”
小丫鬟摇摇头:“老爷就住在合欢堂,哪里都不去,姨娘怎么侍寝?”
小丫鬟拿银子走了,柳氏还怔了很久,薛暮也怔住了:“这……这不就相当于没有姨娘了,我说薛芸蝶怎么这么快怀孕,难怪啊!”
她心里感受十分怪异,不是说天下的男子都管不住自己么,怎么让薛芸蝶捡到一个洁身自好的。
柳氏却淡淡地说:“这才是好的,证明她的确能说动明相,要是你祖母在就好了,偏偏是我们来,想压她又没有身份。”
柳氏打定主意,明天还得好好游说她,实在不行还要抬出薛武氏来,薛芸蝶毕竟是薛家的人,长辈的话总要听的。
薛芸蝶睡午觉起来,靠着大迎枕看书,孙嬷嬷拿了一锭八分的银子过来,把柳氏问小丫鬟的话转述给薛芸蝶听。
薛芸蝶听完后沉思片刻,吩咐孙嬷嬷:“赏那丫鬟一袋银裸子吧,这事就算了。”
孙嬷嬷应是去了。
薛芸蝶继续看书,她才不管两人打听什么,反正无论怎么说,她是咬死不会帮忙的,柳氏又能拿她如何?
下午明相从外院回来,看到她在看书。
“整日不是看书就是做绣工,你小心伤眼睛。”明相把她的书取走,放到多宝阁的高处,她伸手够不到的地方:“我陪你去走走,怀孕了可不能不走动。”
薛芸蝶仰头:“您陪妾身去哪里走动?正是秋风吹落叶的时候,又没什么好看的。”
明相笑着摇头:“越来越懒了,快起来,不然我抱你起来了。”
他俯身下来,作势要抱她,薛芸蝶连忙坐起来,和他去外面走一圈回来,孙嬷嬷已经在门口等她了,看到她就迎上来:“薛五夫人说要见您,在西厢房等着。”
薛芸蝶便和明相说:“不然您先回去,我去和夫人说会儿话。”
明相微微一笑,不容拒绝地说:“我跟你去。”
薛芸蝶有点犹豫,她觉得这件事她处理就好,不需要明相介入,他介入反而麻烦了。
明相却率先往西厢房走去,薛芸蝶只能跟在他身后,明相伸手来牵她,薛芸蝶便什么都没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却很安心。
丫鬟过来说纳兰大夫人很快就过来了,柳氏又叮嘱薛暮几句:“你尽量别开口,我来说就好。”
薛暮不知道娘是何用意,问她:“您不是说让我也帮忙劝吗?”
“你一说话就得罪人,还是闭嘴吧。”
宝蝠很快走进来,语气有点紧张:“夫人,我看到一个男子陪着三姑娘过来,长得很高大,可能是明相。”
按理说她是长辈,过来看薛芸蝶明相应该见一见。但这可是明相,就算他从头到尾不理会她们,柳氏也不敢有微词,听说前段时间明相意外受伤,就一直在家中静养,应该是陪着薛芸蝶过来的。那她那些话当着明相的面说出来不就更好了?
薛暮脸色一变:“娘,他不会是来给薛芸蝶撑腰的吧?”
柳氏瞪她一眼:“你懂什么!该哭的时候哭,别的就不要插嘴。”
丽人已经打开帘子。
既然明相过来了,肯定不能围着炕说话,柳氏坐到旁边一个小厅里,这个小厅摆了六把灯挂椅,正对槅扇的墙上挂了幅孔子像,供了一个鎏金的香炉。
薛芸蝶先走进来,随后果然跟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薛暮这是四次看到明相了,一次是他来参加柳镭的婚事,一次是明相来薛家提亲,还有是他来府里接薛芸蝶回去。但是都只是远远看着,从来没有近看,再一看她也不由愣住了,这人一眼看过去,倒不是就觉得英俊,而是看得越久,越觉得他实在好看。儒雅清俊,沉淀着一种智者的气质。
柳氏忙拉薛暮站起来,给明相行礼,明相示意她们坐下:“夫人不用客气,只是芸儿如今怀有身孕还不到四个月,我放心不下她,才跟着过来的。大夫说她前几月没休息好,如今要静养一段时间。”
这倒是不假,薛芸蝶这胎怀孕虽然不呕吐,却吃不下东西,折腾到十月份才稍见好转。
柳氏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心想这人果然是精明,堵她的话都不动声色的,拉着薛芸蝶坐下来说:“您放心,我就是想和芸儿聊些家常,她也几个月没回去了。”
明相笑笑:“你们说便是,我等她。”拉把灯挂椅坐下来,开始喝茶。
薛芸蝶却发现薛暮无意识地手里绞着汗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主动问起家里的事:“五妹的及笄礼办得好吗?可惜那时候我刚知道自己怀孕,不能去参加,礼还是让孙嬷嬷捎过去的。”
薛暮暗自嗤笑,这薛芸蝶装样子也太假惺惺了,她以前和薛惜枝说过几句话,竟还担心起及笄礼来了,但她也没说话。
柳氏说:“我请了槐香胡同的曹夫人替她插笄,武清陶家派人送了一整套的赤金头面,办得挺好,现在两家开始商量婚期了,等定下来再给你发请柬。”
她又想到秋闱,大家觉得十拿九稳的秦槿秋闱落榜了,他已经要十八岁了,而且是秦家嫡子,举人没考中,以后怎么去考进士?听说放榜那天,秦大人发了他好大的火,说他‘业精于勤荒于嬉’,就是自己懒散才考不中。
薛芸蝶依旧微笑着,反正柳氏说是聊家常,她就跟她聊啊,和薛芸蝶绕了半天的话,柳氏心里有点急了,怎么全被薛芸蝶带着话走,正事一句都没有提。
正好明相在这里,有些话现在说才好!
薛芸蝶又问起薛晴:“六妹妹现在会说话了吗?我记得上次看她,已经能坐起来了。”
柳氏觉得这么接上去也太生硬,但她顾不得了,再这么聊下去就要天黑吃饭了。叹了口气,柳氏眼眶微红,又忙掏出手帕擦眼睛:“瞧我,好好说着话,又想到你大伯父的事,想到他在大理寺里吃不饱穿不暖,我心里不好受啊!”
薛芸蝶嘴角一抽,柳氏这也太明显了,柳氏拉住薛芸蝶的手,继续说:“想你出嫁的时候,你爹爹还让我给你的添箱一定要好,怕你受委屈,特地要娘给你多封几担嫁妆。你大伯父也是尽心尽力照顾你们,你爹爹上次出事,差点丢了官,不也是你大伯帮忙才躲过的?芸儿,现在你大伯父和爹爹有难,于情于理,你也不能不帮啊!”
抬出恩情来压她,她要是不答应不就成不义之人了,何况是在明相面前。
柳氏继续说:“你祖母叮嘱我一定要把话传到,你要是不答应,她老人家就要亲自过来了,她年纪大,你也不忍心看她折腾吧?你也知道你祖母的性子,唉,现在全家上下都忙着想救你大伯,可惜有心无力啊!在这么下去,你祖母气出个好歹,咱们家更是要手忙脚乱了。”
柳氏看薛芸蝶不说话,心里松了口气,薛芸蝶能拒绝吗?拒绝就是不孝不义,明相还坐在这里,她不会这么直接的,就是明相听到,也不好意思不答应!
薛芸蝶心里直想笑,柳氏这些事也敢搬出来,就说嫁妆的事,爹爹的家业充公,每年的收益几百两银子都是薛家的。她的嫁妆在其中算不上什么,何况要不是她要嫁到纳兰家,薛武氏会给她这么多嫁妆?她在薛家十几年,薛武氏要拿捏她,薛昭看她不顺眼,做了多少对她不好的事?活生生把她的亲娘逼疯,现在这些人都来问她要恩情了!
也是,爹爹原来出事,伯父也帮过他,但一码归一码,她不会拖明相下水,况且爹爹那次脱罪,并不是大伯父帮忙,而是明相暗中相助。柳氏这样颠倒黑白,恐怕是连事情都没问清楚!
大伯父要是遭人陷害,薛芸蝶也不会真的不帮忙,但他不是,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伯父的难处我明白,但是母亲也知道,明知故犯的事有多严重。伯父想完全保住官职是不可能的,况且我也是个内宅妇人,想帮也不知道怎么帮啊。”
柳氏喉咙一哽,她不知道怎么帮,明相知道啊!余光往旁边一瞟,发现明相正闭目养神,好像根本没听到她们说话,这明相怎么不按牌理出牌?
她擦起眼泪来:“芸儿,你摸着良心说,该不该帮你大伯父……”
“芸儿,”明相突然叫了她一声,薛芸蝶侧头看他,明相手里摩挲着茶杯盖:“你下午还有一盏药要喝,该回去了。”又看向柳氏笑道:“她现在身子娇贵,受不得累,夫人见谅。”
说着就站起身,牵薛芸蝶起来。
柳氏忙说:“明相……这、您不说句话吗?”
明相不喜欢她那些明着暗着要挟薛芸蝶的话,他在旁边一直忍耐着听完了,他转过身看柳氏:“薛大人是国子监官员,我已经找冯先伦谈过,他会保大伯父不至于丢官。夫人想要让薛大人官复原职,就去问问那几个活活被罗泰打死的人的家人,或者去问问被他害了的安司同一家,看看他们同不同意吧,问芸儿你也问不出什么来。”
柳氏目瞪口呆,冯先伦就是左都御使,薛鼎臣的顶头上司,明相已经和他谈过了?
薛暮许久没有出声,这时却忽然小声笑了一下:“怪不得,三妹从前说官场上多有受人辖制的事,为官之道不可能全然清白,又说纳兰大人在官场日久,必要的斗争也少不了用手段,亏得姐姐傻,全都信了。”
柳氏听得额头青筋直跳,伸手把一盘蟹粉酥推到薛暮面前:“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吃点心吧。”
薛暮却看也不看蟹粉酥一眼,继续说:“纳兰大人这样耍阴招就使得、是有自己的苦衷,伯父就使不得、是贪污受贿,你也真是双重标准。也对,伯父哪有纳兰大人的官位高啊,自然用不得高明手段,只能使些下作的法子……”
话犹未了,她被桌下柳氏的脚死死踩住,又怕又惧地瞪着她。
薛芸蝶不由看了薛暮一眼,她出嫁前和外祖母说的话,什么时候传到薛暮那儿去了?
明相脸色阴沉,冷冷道:“这些话,薛二小姐还是留给薛大人去讲吧。"牵着薛芸蝶走到门口,又回头淡淡地说:“岳父那次出事是我救的,薛大人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他当时怕把自己牵扯其中,早就先写好陈情书,准备一旦事发就立刻脱身。夫人回去问清楚再说吧,把这事说给岳父听也好,免得忙里忙出却连句感谢都换不来。”
“走吧。”他轻声对薛芸蝶说,随后牵着她走出西厢房。
薛芸蝶才挣脱他的手,问他:“老爷,我爹爹那次被人陷害,你怎么知道大伯父的打算?”
明相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你夫君什么不知道,当时我要帮你,自然要把事情查清楚。你伯父为人诟病太多,我只是觉得你知道了徒增烦恼,就什么都没说。”
他先走在前面,薛芸蝶看着明相的背影,心中却有些担忧,他什么都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估计他也曾经查过薛家的事。
那自己跟合泰、跟秦槿的事呢?他知不知道自己原来曾经……和两个男子纠缠过?如果他知道了,她该怎么办?
薛芸蝶咬住下唇,指甲都掐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