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锦
【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柳家的马车前头会挂镂空的银香球,行人看到会远远避开,走过了运河马车再一转弯,沿着青石道往上去,就是店铺聚集的古兰坊。
看到柳家的马车前来,早有柳家酒楼的大掌柜出来迎接,请三人进二楼雅座,随即就有伙计端了一壶松子泡茶上来。
柳铱道:“表妹喜欢绿茶,换六安瓜片来吧。”
于是换了六安瓜片,另摆了盐渍话梅、红薯干、油炸花生、蜜三刀等茶点。
虽说薛暮是陪柳镭过来,但实则她最多能坐在这儿,看看窗外的景色而已,就是想去看看,那也必定是有婆子侍卫围拥,十分不便。
三人出门都还没有进早膳,刚好能吃个茶点。
大掌柜又要和柳铱说事,两人站在一盆美人松后面,柳铱背着手站得笔直,凝神细听,又吩咐大掌柜:“要进入腊月了,材料多备些也是应当,再加上府里的筵席,鱼唇、鲍鱼类的东西不能缺,你拟定单子,明日就给我看。”
大掌柜十分恭敬地应诺下去,不一会儿却有个伙计上来:“东家二少爷,大少爷正在外头聚山居看东西,听说你们在这儿,让我过来说一声,他们随后就过来。”
薛暮记得上次看到柳锂的时候,他们正要去拜访一个国子监的学正。
柳镭跟她说:“确实是去拜访张先生回来。也不知怎么用了这么久,都两个多月了,我看大哥就是去打秋风了。一会儿等他上来,你可以好好嘲笑他一番。”
柳铱却有些犹豫,和柳锂一起的可还有两个世家公子呢,薛暮似乎要回避一下。
还没等到他说什么,那边柳锂一行人就上楼了。
薛暮正嗦话梅果肉,忽见一深目高鼻、束发穿裤的公子向她走来,几步上前笑道:“薛小姐可安好?”
这人目光炯炯,闪烁着真诚之色,眉宇间十分俊气,脸上挂着从容自若的笑意。
薛暮喜出望外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凤哥儿?你怎么又扮成男子了?”
窦承凤可真是奇人一枚,虽身为女子,却总喜欢做男子打扮,以男装示人。自幼舞枪弄棒,自然得她爹爹,正六品护军校窦大人的真传,窦大人有空便亲自指点女儿的武功,时常对不成器的儿子窦尚大打出手。
柳氏与窦夫人曾是闺中密友,两家儿女也经常玩耍,因窦承凤不喜薛昭只会钻工儒经圣律的“酸儒气”,更厌恶薛芸蝶矫揉造作的弱才女模样,竟和性子刁钻古怪的薛暮颇为投缘,两人都喜玩耍,常逛市耍街,简直不知天地为何物。
窦承凤如今已武艺高超,若不是身份束缚,恐怕早就随她爹爹参军去了,真乃木兰降世。
“接到你祖母的信,我和我弟就赶回来了。”窦承凤撞了一下柳镭的肩背:“怎么能错过你结亲呢?刚好看到笔缘轩有几块新的砚台,我们去挑一块做你的贺礼。”
柳镭被撞得一个趔趄,气得瞪大眼:“你要不要脸啊!”
笔缘轩是他名下的书斋,柳家的几个少爷在那儿买东西从来都不付钱,一向是记账,从来没有人还过他一笔银子。
随后上来的窦尚却笑了:“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对我姐姐这么不客气。”
窦承凤和窦尚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年龄只差一岁。
柳镭红了脸:“那她也得把欠我的银子还上才行啊……”
窦尚目光却落在薛暮身上,眼看她拿手帕包着盐渍话梅给窦承凤吃,身量高挑,肌肤丰满,一袭甘石粉常服袍,红润的鹅蛋脸上两弯浓眉,眉间若蹙,使她看起来总有些忧郁,杏眼倒是生得清亮,笑容也很憨厚。
柳锂和他说了句话:“这位就是我二弟。”
窦尚跟他说过,想见见柳铱。
窦尚这才回过神,暗骂自己一声,人家姑娘不说话,就是要避嫌的意思,他怎么还看人家。
他随后和柳铱见了礼:“上次来也没见一面,倒是可惜了。”
柳铱在世家公子里很出名,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跟徽州商行的大掌柜对账,笔笔流利清楚,心算得比旁边拨珠子的账房还快,那时候徽州商行的大掌柜都被他逼得冷汗直冒。
窦尚虽是举人,却对士农工商那一套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柳铱这样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那个北直隶经魁的纳兰性德,不过是会读书的腐木头罢了!
柳锂正想说容若:“他不是跟在咱们后头吗?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窦尚收敛心神,管着自己不再看向窗边,微笑道:“说他穿得太寒碜了,他还不听,这不,刚才咱们大词人进门的时候,就被楼下的伙计拦下来了,以为是从哪个旮旯来的穷秀才。”
柳锂哭笑不得:“你看到都不帮帮他!”
正要下去带人上来,就听到容若说话的声音:“我这身衣裳还是张先生所赐,哪里寒碜了。”声音一贯的平淡温和。
容若的布鞋踩在楼梯上,又轻又快,等他上来了众人才看见,他穿了一件青布棉袍,显得十分朴素。身后连个书童都没跟,人长得高又清瘦,看着果然像个寒门秀才。
柳铱得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纳兰性德,字容若,纳兰明珠的嫡长子,也仔细打量一番。容若虽说穿得不起眼,但是他气质如远山温润,人长得十分俊秀,这种气度也不凡,像是没经过世俗的书香世家少爷。
容若笑着和柳铱见了礼,目光一转却看到旁边的薛暮,笑容就是一滞,他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上来。
柳铱请几个人落座,窦尚说起这几月的事情。那张学正的家可不是好找的,人家可没有住在什么胡同巷子里,而是密云的一座山上,山路陡峭难行,四周又是荒无人家,山顶倒是有个香火不旺的小寺庙,张学正的居所就靠着这个小寺庙。
他们拜了纳兰明珠的名帖,学正就十分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听说容若是北直隶的经魁,还要拉着他讲时文。广义本就是国子监课程里最深奥的一门,张先生一边给他们开席讲课,或是带他们去群山深处游历,风餐露宿。他和柳锂好歹是带书童去的,容若却孑然一身,连衣裳破了都要向张先生借。
这才成了现在这副穷秀才的样子。
几人说过话,容若开口道:“不如去楼下看看古兰坊市的东西,我见街上都摆出过年用的灯笼和炮仗,十分热闹的样子……”
柳锂就说:“这有什么好看的,等元宵的时候你到古兰坊市来,那个灯会才热闹呢。”
柳镭见薛暮只顾和窦承凤嬉笑玩闹,就冲她笑:“表妹,你说是不是?”
容若本是想避开薛暮的,柳镭这么一说,他反倒不好开口了。
薛暮本来和许久不见的闺友玩得正高兴,听到柳镭说起,想了想就说道:“我还是小时候常来,现在都不太记得了,不过灯的样式是最多的,路上摆着蟾蜍灯、芙蓉灯、绣球灯、雪花灯。再大一些的,还有师婆灯摔羽扇降邪神、刘海灯背金蟾戏吞至宝、青狮灯驮无价奇珍……”
薛暮慢慢地说,手指摩挲着茶杯杯沿,窦尚听得十分认真,还要和薛暮说话:“虽说都是好看的,不过我最喜欢青狮托灯,小时候还得过一个,挂在院子里点了一个月呢。”
柳铱看了窦尚一眼,窦尚和薛暮说话的神情十分认真,语气却有些小心翼翼的。
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窦尚……好像十分在意薛暮一样。
既然遇到柳镭三人,他们也就没有多耽搁时间,到了店铺,薛暮就开始东挑右选,买了两个恍若神妃仙子的绢人,又挑了绢人专用的小竹篮、小灯笼、小茶具、锅碗瓢盆,并几个小翡翠镯子和更换的衣裙,喜得眉开眼笑。
柳镭见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具,就道:“羲和表妹别拘束,有什么喜欢的表哥给你买,别嫌贵。”
柳铱一边帮她给两个绢人戴耳环,一边摇头:“你哪知道,她从小就喜欢摆弄这些稀罕物,后来祖母说都是绢人引得她身子不好,就收起来不让玩了。如今长大了,又渐渐买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柳镭耸耸肩,叫人去买了三碗热腾腾的豆汁,并上一包焦圈和芥菜丝。
先咬一口焦圈含在嘴里,口有焦香,再喝一口豆汁,让温热滑顺的液体浸透焦圈,最后吃一口咸咸的芥菜丝,那滋味儿甭提了。
到家后,他们先去给莫昆氏请安,正好碰上刚从蓟州回来的柳锦,柳锦是姨父和姨母杨二姐的长女,如今已是嫁为人妇,生儿育女了。
莫昆氏笑着说柳锂几人:“瞧瞧你们几个,看着跟讨饭的叫花子一样,下去捯饬好了再过来。”
让衮代嬷嬷给容若、窦承凤、窦尚三人安排西跨院的厢房长住,等吃过喜宴才回去。
薛暮则在一旁打量柳锦,她穿着件青织金妆花褂子,梳着光滑的圆髻,耳上戴着一对蓝宝石耳坠,长得和姨母有几分相似。裴谊在一旁扯着她的手指玩,他看上去比柳卿卿还要小些,胖乎乎的。
莫昆氏和柳锦说了薛昭进宫的事,柳锦喜得不见眉不见眼,拉着薛暮的手道:“到底是昭表妹有福气,竟嫁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可是一辈子吃穿不愁、富贵荣华在身了。只是羲和肯定也思念长姐,以后有什么难的,尽管和我说就是。”
柳锦是姨母带大的,一向是十分懂礼的人。
薛暮记得表姐常喜欢给自己东西吃,每次都是笑眯眯的,人十分不错,自己小时候还幼稚地想让柳锦这样温柔的人当亲姐姐,把凶神恶煞的薛昭挤成表姐呢。
她依偎到柳锦身边去,笑嘻嘻地说:“我一直把表姐当成亲姐姐看呢,谊哥儿长得好,不知几岁了?”
莫昆氏让婆子抱裴谊过来,裴谊茫然地看着莫昆氏,又回过头怯生生地喊柳锦‘娘’,柳锦就朝他笑笑以示安慰。
莫昆氏就和薛暮说:“谊哥儿只比卿卿小两个月,还是他出生的时候我才抱过,如今却是抱不动了!”
说着就把裴谊放在她和薛暮之间,跟裴谊说:“快让你羲和姑姑抱抱。”
裴谊咬着手指,又回头看着柳锦叫‘娘’,样子仍然是怯生生的惹人疼,却迟疑着不敢动。
柳锦就说:“谊哥儿要是不听话,晚上就没有冬瓜条吃。”
裴谊听了这句话,才委屈地伸手道:“姑姑抱抱。”
大家都被他逗得笑起来,薛暮笑着抱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