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单歇暮是被熏醒的。
腺体的咸酸臭直直的就窜入了她混沌的嗅觉神经里,意识还没有清醒,人就猛的先一惊,心跳咚咚咚的剧烈跳动。
她睁开了眼,手脚是明显的束缚感,用力挣了一下,纹丝不动。
离脸不足半寸,是粗糙起毛的木板、干涸的污泥、褐色的人腿……她飞快地转头,绿色茂密的山,一重重,一嶂嶂,远处窄的地方甚至遮天蔽日一线天。
单歇暮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的处境。昨天晚上她还在帐篷里睡着,不过一个晚上,她居然被绑架了?她脸色沉了下来。
“大哥,她醒咧!”牛车上有人发现了她睁眼。
“快到了,醒咧就醒咧。”另外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壮汉吸了一口烟,无所谓地说。
“姑娘,莫要怕,给你看个好人家。”有人跟她搭话。
单歇暮没有搭理,眼睛像一个黑洞,脑子里千回百转,琢磨着这糟糕事情发生的因果。
过了许久,她才在心底嗤笑了一声,暗骂了一句自己蠢。她就不该装什么贞节烈女,逼婚不成还跑到小山沟里装散心治什么捞子的情伤。
若是那个永远清冷矜贵、遇事处惊不变的人知道她被卖到深山老林里估计最多只会说一句,智商不够,作的。
她确实有点智商不够,但是那也是因为他的妹妹遗传了他们家族的良好基因,做事不动声色,徐徐善诱,棋中高手。
那朵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还真是捕猎的个中好手,这次西南之行,明里暗里地引导着她去探险。什么绝美瀑布、青山绿水、天然未开发、上古遗迹、淳朴民风……单歇暮掀开眼皮,呵呵,青山绿水!淳朴民风!上古遗迹!
早知道就干干脆脆分个手好聚好散得了,还非得闹得那朵心理学博士毕业的阴毒小白花以为她有多稀罕她哥似的,捂了这么久,还是又冷又硬,早就死心了。她一个本科考古毕业的,还真斗不过她。
其实说到底,她就是不甘心两年的感情付诸东流,所以最后也要恶心一下容劲,只是没有想到容沁这么厌恶她,以至于要让她永远的消失。
她的眼睛幽幽看向了远山,眼睛像黑暗里的毒蛇一样,一点一点沉淀着冷意,舔了一口嘴里的软肉,然后森森白牙狠狠咬上了勒在嘴里的绳子。
突然头顶传来呜呜呜的声音,她扭头看了一眼,原来车上不止她一个被卖的,还有另外一个。
声音的主人二十出头,扎着麻花辫,稚嫩的脸塞满了惊恐,身子扭得像麻花一样,眼泪沾了一脸,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一样。
单歇暮看着她的样子许久,垂下的眼睛微动,背往她身边靠了靠,麻花姑娘一开始针扎一样躲开,看到是和她一样处境的人好像找到了归属急忙又靠了上去,呜呜哭的更厉害了。
背靠着抽噎的热源,夏末山野的热风穿梭拂过脸颊,单歇暮闭上了眼睛,脑袋高速运转着,车上有四个人,武力值不低,警惕性极高,而且她的手脚被绑着,能逃脱的可能性为零,所以除了到目的地后再伺机寻找机会别无他法。
晃晃悠悠,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没有那么烈,除了驾牛的人,其他人都昏昏欲睡。
一直清醒着的单歇暮突然感受到了胸口被抓了一把,睁眼就是一张讪猥的脸,他笑嘿嘿地看着她。
恶心的触感让单歇暮那闷在心头的气,立刻迸发,她噙着笑,调整了一下膝盖,下一秒直接屈膝撞向了那个人的小腿。
若是她没有被绑着,她要把他揍得爹妈都不认识。
“啊!你这个臭婆娘!”那个人痛得眉筋抽搐,粗红着脸,一脚踹向了单歇暮的肚子。
单歇暮闷哼了一声,头脑昏黑眩晕仿佛就要进入另外一个白光世界去了,要是个旁人保不齐就已经直接遵从大脑指令晕过去了,但是她没有,剧痛的痉挛让她整个人微微颤抖,整个背部都弓了起来。眼睛里是□□裸的挑衅和警告,被抓了也不意味着她好欺负。
周围的人都瞬间清醒过来,那人似乎是不够泄愤,还想动手,旁边的人立刻制止了。若是没有个轻重,死了怎么办?
被撞的人到底是不甘,一口唾沫喷了上来。
单歇暮下意识扭头躲开,拳头捏得很紧,虎落平阳被犬欺。
旁边的小姑娘被吓到了,身子缩紧,浑身发抖。挨着单歇暮更加近了。
淡淡夜色洒落,她和那个麻花小姑娘终于到了目的地。村口里一大堆人围了上来,凑热闹的开始评头论足。
经过一通吵闹后,她和那个哭得凄凄惨惨的姑娘一同锁在了一个屋子里,双脚双脚被铁链锁着,像个犯人一样。房子很小,窗被钉死了。
时不时地有人过来,多是男人,带着□□裸的目光。旁边的小姑娘每次门移开就吓得呜呜大哭。
直到半夜,门外的声音才渐渐熄了,而耳边的呜呜呜的哭声一直没停过。
单歇暮半挨在墙上,微微往哭声那边挪了挪。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像巨兽,要吞噬所有在夜幕下的东西。
夏季的夜晚并不冷,但是单歇暮还是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悄悄地蜷缩起来,静静听着周遭的声音。
突然一个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紧接着,是铁链的声音响起,冰凉的手摸上了她的脸,然后一股呼吸袭了上来。
单歇暮一愣,然后嘴巴一松,嘴里绑着的破布掉了。原来是旁边的小姑娘帮她把嘴里的布条给扯掉了。
“嘘……”女孩子微不可闻的声音传来。
“好点了吗?”她呼吸急促,“我们逃吧。”
单歇暮虽然看不到她,但是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急切,讽刺一笑,抓到了哪里能那么容易逃出去呢。
于是半响凑到她耳边,问:“怎么逃?”
“啊?”
“门外有三个人守着,门被锁着,出去的路要走两天,这里全部是山。现在我们手脚都是铁链子,怎么逃?”
“可是,我……呜呜呜,我有男朋友,我不想呆在这里做个生育机器……呜呜……我想爸爸妈妈了……”麻花姑娘又开始哭了起来。
单歇暮,“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我……我害怕呀……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电视上的新闻没少看,网络的新闻也没少看,现在她们都处境就是羊羔落入狼群,没点头破血流和牺牲,想要逃出去,基本上就是在妄想。
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除非有人报案,出去还有点可能。但是即使有人报案,从一路上的环境来看,七拐十八弯的,等人来了,估计黄菜花也凉了。
就连她还有点拳脚功夫,也不敢保证可以逃出去。
身边的小姑娘哭到抽噎。
单歇暮沉下眉头,叹了一声,“你手上不是拴着铁链么,若是你和人单独相处时,手上还带着这个,可以试着勒上去。”
“嗯?”哭声小了一些。
“勒死一个,陪葬也不错。”单歇暮舔了一下嘴角,就像黑暗中的猎豹,有点近乎冷血,好像死一个人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
在她的信条里,该死的人死了就死了,欺负自己的人,该揍就揍,要让自己痛快。不过,她没说的是,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太娇弱了,手没有力气,可能会被反杀。
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不要想着靠谁,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自己。
“好好休息吧,这样才能有力气逃。”单歇暮善意提醒了一句,然后开始闭目养神。虽然她一向不在乎命,但是至少,也不想在这个肮脏的地方葬送。
对于这个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她没有什么圣母心,自身难保,只能自求多福。
太阳升起,透明的瓦楞照进阳光,空气里的灰尘清晰可见。地上随处可见的黑色小虫在浸黑的泥地上爬来爬去。单歇暮伸出脚踩死了几只。
门外哐啷声不断,有人进屋,拿来了两个馒头和两碗粥,把她们背在身后锁着的手变成前锁,又出去了。
单歇暮饿了两天了,低血糖严重,她一向没心也没肺,要是食物有问题,她就认了,后面肯定要他们付出代价,要是没有,她好积攒力气去迎接接下来的“战斗”。她直接就拿起粥和馒头就吃了起来。麻花小姑娘很倔,一口没有动。她劝了一句,没劝动,也由着她了。
吃与不吃,个人选择。
吃过后,有人进来就把碗筷收走了。门完全被打开,放了一个竹编的栅栏门。
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过来——相看。
单歇暮很麻木,就等着尘埃落定。
将将晌午,进来了一个人,定定站在单歇暮面前,歇暮看着地上那只黑虫钻进他的鞋底,才掀开眼皮子,瞟了一眼。
高瘦,脸白净,腼腆。冲她笑。
这个人她有印象,昨天晚上看了她三回,一回都吐不出一个字。
这次他依旧吐不出一个字,磨磨蹭蹭一会又出去了,然后拉着门口的人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不行,太少了。”
这句话有点大声,落在了单歇暮的耳朵里。
她抿唇,过了许久,看向屋外的人,眼睛幽幽一动。
两个人你来我往,突然一个老太太出现了,看了一眼屋里的人,皱着眉头,拉着还在讨价还价的人就要走,“小六!回去!下次再买,能生就行了,买那么漂亮回家当菩萨供着啊!那么贵!走,跟阿奶回家。”
“奶,你回家克!”小六挣脱了,“王叔,少点,你下次过来我就把剩下的钱给你。”
“失心疯了你,下次再买!”小老太破口大骂,“又没得闲钱,买啥,你还那么小,过个几年再买也不迟。”
外面又打又骂的,单歇暮透过门,安静如水,只是,眼睛却是不安分的勾了勾,慵懒地朝那叫小六的一笑。十八九岁的少年,带着憨厚老实,呆愣着,不知所以。抬眼间,眼睛里升起一道光,亮晶晶的。
不过单歇暮都媚眼白抛了,她没有等到小六,就在这天下午,她就被人要来,四十多岁的中年老汉,满面红光,馋涎欲滴看着她。
单歇暮打量着他的身板,和他对眼时,友好的笑了。
本来她是要被直接带回去的,那老汉有个母亲,固执地要来个仪式。
所以她没有被带走,她被押送到另外一间稻草屋,三个壮实妇人抬着一大桶水进屋,搁了一套殷红的衣服在床上。其中一个妇人给她解开了锁链,叫嚷了句洗净,门外就落了锁。三个妇人在那窗口边聊天,随时注意屋内的状况。
她晕过去之前,应该是栽到了泥坑了,满身的干涸淤泥,昨天晚上开始就痒了一晚上了,此刻有点雪中送炭。她洗了一把脸,脱下了外衣,只留下里面的运动型内衣,周身利落的线条隐隐可见。腹部那里是黑极了的淤青。她用手戳了戳,疼外带硬邦邦的。
她眼睛漆黑,有些可惜,应该是不能揍回去了。
察觉到窗外舍不得移开的目光,单歇暮倚在桶旁,似笑非笑的斜着眼,用手揽胸,挺了挺,又纯又欲。
在妇人的错愕和惊艳中舀起水冲洗满身的污秽。在她们的有生岁月中,何尝看过如此冰肌玉骨,又如此□□不知羞耻的人?妇人们的眼光都别开了,心头暗骂了一句,□□。嫉妒和艳羡隐隐压在心头。
洗完澡,湿漉漉的的长发还滴着水,她双手双脚被拷上,就被带了出去,嫌弃她走得慢,直接背起,她趴在妇人的背上,她不动声色看着周围的环境。
尘土垃圾飞扬,狗叫鸡叫成群,围栏里有牛有羊,低矮的瓦房茅草房依靠在山腰,结合昨天看到的情形,这个山村应该是带状分布。单歇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灰沉沉的,是要下雨的预兆,雨应该不小。
过了十来分钟,她们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小房子,她被放下了,此刻天上乌云密布,天地间一片朦胧的黑暗。
那个买了她的男人,正心急火燎地等待着,看到她就好像恶狼看到了肉,立刻过来拉住她的手。
单歇暮眯起眼睛,没有动,端端地站着,那个男人的老母亲迎了出来,拍开男人的手,把她安置到了一个屋子里,然后和一个穿着古怪的老太婆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然后老太婆就在安置的屋子前一阵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