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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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程鸢说的这家面馆, 也是某个罹患过癌症的病人开的,开在小巷深处,店面不大, 里面只横着五张四人桌, 正值饭点,空位全被占去。fangzexs
估计都是熟客,彼此间也认识,嬉笑声不断,沉默寡言的人则是十分捧场地听着, 烟火气息十足。
两个人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才等来位置,程鸢推荐了青椒炒肉干拌面,虞笙说自己喉咙干, 想来点有汤汁的, 就换成了汤面。
她吃面的时候, 把头埋得很低, 一开始程鸢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直到店里的散客陆陆续续走了, 稍稍安静下来, 将她轻微的吸鼻抽噎声衬了出来。
程鸢担心是错觉, 求证般地先叫了声,等她抬起头, 突地一顿,“怎么哭了?”
“汤底太辣了。”虞笙接过她递来的纸巾,但没用来擦脸, 只是将它攥紧在手心。
程鸢垂眼看了下她不算浓郁的汤底,不由露出狐疑的神色——印象里, 她是个挺能吃辣的人。
“那别吃了,我让老板重新做一份。”
虞笙摇摇头,“没事,味道刚刚好,多吃几口就习惯了。”
她甚至往里面多加了些辣椒油。
“虞笙姐,你是不是不开心?”程鸢看着她,忽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照片上的那女孩是你认识的人吗?她也是你之前的委托——”
这也是她半小时前拨出上任店主电话后最想问的问题。
虞笙打断她,“程鸢。”
“嗯?”
“你能跟我讲讲,生病那会的事吗?”
那场病对于程鸢而言,不是什么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相反,它是勋章,是构成她现在能勇敢乐观面对生活的底气,所以她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应下,全程保持着温暖灿烂的笑容。
虞笙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问一声“疼吗”,又或者“那时候有人陪着你吗?”
对她的所有问题,程鸢都照实回答,“很疼,中间好几次我都在想,就这么死掉算了……后来有天晚上,我看见爸爸在偷偷抹眼泪……他是个很内敛的人,情绪稳定到我都没见过他大喜大悲的时候,但他为了我哭了,那会我才彻底下定决定,不管多疼,都要坚持下去……怎么说呢,徐则桉是我那时的信仰,但我的爸爸才是真正支撑我的灵魂支柱。”
虞笙扯开一个笑容。
强颜欢笑的模样,落在程鸢眼里,挺不是滋味的,满脑子的困惑又席卷上来,但这次她什么都没有问。
吃完走出面馆,程鸢问:“虞笙姐,你这次会在这待多久?”
虞笙隔了几秒才回答:“一会就走。”
“这么赶?”程鸢拿出手机,点了下屏幕,“等你到杭州都半夜了,还是留在这睡一晚吧。要是酒店订不上了,你就来我家住。”
虞笙拂了她的好意,借口说自己有急事要处理。
程鸢没再多说,等她形单影只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青瓦石墙的另一头前,抬腿,飞快跑过去,拽住她衣袖,大口喘气的同时说:“虞笙姐,借我一下你的手机。”
虞笙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给她顺了顺气,腾出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手机,“密码是0908。”
程鸢缓冲了会,挺直腰解锁屏幕,在通讯录里输入一串新号码,随后将手机替还回去,“这是前任店主的手机号,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要问他的,可以拨通这个号码。”
虞笙垂下视线,掌心渐渐收力,程鸢走后,她还保持着同一姿势。
那通电话最后还是没有拨出去。
在她看来,已经得到了最重要的答案,其他问题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穿堂风凛冽,她站在巷口,身体快要被劈穿,大脑浑浑噩噩,听觉依旧清明,反反复复响着那六个字。
——“她已经不在了”。
虞笙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狗酥酥,每天放学回来,它都会循着气味跑出屋子欢迎她,尾巴高高翘起,乐此不疲地在她脚边打转。
后来有一天,小舅妈告诉她酥酥不在了。
那时候她的年纪还太小,天真无邪,看待事物都停留在最为浅显的表面,总是认为死亡里自己很遥远,以至于当时听到那句话的第一反应是酥酥从这个家里离开了。
是不是因为昨晚她对它吼了一声,让它伤心了,它不愿再跟自己做朋友了?
虞笙难过自责了很久,直到有天晚上小舅舅的朋友喝醉了酒,口无遮拦地说到前几天的那顿狗肉有多好吃。
她的心脏在一瞬间差点跳停,“什么狗肉?”
小舅妈的心虚眼神告诉了她答案。
虞笙心跳渐渐恢复到正常节奏,伴随着一抽一抽的拉扯感。
原来它不是走丢了,也不是因为她无端对它发火,才选择离开她的身边,它是再也回不来了,皮被人削去,留下的模糊血肉被人吞噬进肠胃,到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空气仿佛被切割成两半,一半欢天喜地地进行着无数次的推杯换盏,另一半如同冰天雪地一般,僵持不下。
虞笙强忍住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冷冷看向小舅妈,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朝她怒吼:“你怎么不去死?”
在小舅妈的添油加醋的委屈下,两天后,这事传到了外地旅游回来的外公外婆耳朵里,外婆没有指责她没大没小,而是将她抱在怀里,先是轻声安抚了几句,然后才说:“我知道我们笙笙很生气,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尤其是咒骂人去死的话……能活着,总归都是不容易的。”
外婆的话太深奥了,当时的虞笙没能听懂,直到现在也还处于似懂非懂的地步,其中最让她困惑的是活着不容易,那死亡就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吗?
虞笙跺了跺发麻的脚,摁下孟棠的号码,电话一接通,便省去一切黏黏腻腻的寒暄,不留任何空白余地道:“我现在去车站,买了最近一班回杭州东的车票。”
半口气息卡在嗓子眼,她缓了好一会才问,“你今晚能回来吗?我们见一面。”
孟棠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霓虹灯光近乎晃花了她的眼,她也沉默了很久才说:“在哪见?”
“我们三个以前经常去的公园。”
孟棠没有回应,虞笙也没给她时间回应,兀自挂断了电话。
虞笙连放在酒店的行李都没有拿,直接回了杭州,
到约定地点,已经是凌晨一点。
杭州的夜生活并不丰富,尤其在进入冷冬后,街上的行人又被削减了一半,路灯冷冷清清地平铺在沥青路面上,虞笙感受到了一种孤寂的寒凉。
坐在跷跷板上等了近半小时,才等来姗姗来迟的孟棠。
穿着杏色羊羔毛短款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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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搭一条深色紧身牛仔裤,裤角被她塞进棕色短靴里,衬得人身形高挑利落,唯独头发是凌乱的,像经历了一场狂奔,显出几分潦草狼狈。
在两个人漫长的对视中,虞笙耐心成倍增长,多到不着急打开正题,指着跷跷板的另一头,“你坐吧。”
孟棠没动。
虞笙轻笑,“以前你就是这样,不愿意跟我玩一些幼稚的游戏,只有橙子肯陪我。”
她和苏又澄体重都偏轻,但苏又澄比她还要瘦小,她往后一坐,就能将她高高抬起。
孟棠皱了下眉,“我不和你玩这个,不是因为幼稚,而是因为你一坐上去就不愿意动。”
虞笙愣了下。
“这是两个人势均力敌的游戏,要是其中一个人不动,另一个人为了维持你来我往,只能加倍施力,多不公平。”
听她说完,虞笙脑海里撞进来一幅画面,自己坐在跷跷板一头,就像一个傲慢又冷漠的旁观者,好整以暇地看着苏又澄笨拙地前进,或者后退。
一遍又一遍。
虞笙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被孟棠打断:“可以了。”
她抬眼看过去,孟棠轻声说:“别再说些有的没有的东西,直接进入主题吧。”
虞笙的反应很平淡,若有若无地哦了声,“我在程鸢父亲的店里看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有一个长得很像橙子的人,程鸢说这是前任店主得病时跟癌症病友的合照。”
她揉了揉发僵的脸,好不容易暖和起来,发现声线还是僵冷的,她忍不住想,要是喉管也能被手捂热就好了。
就在她思绪纷飞的间隙,孟棠说:“你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又澄。”
明明是残酷的事实,开口的人却用了异常平直的语调,仿佛只是在阐述,那么的无关痛痒。
虞笙像在较劲,也像在配合,给出了同款波澜不惊的口吻:“嗯。”
孟棠背稍稍弯了些,瞥她眼,“她不在了。”
“嗯。”
“又澄她死了。”
“嗯。”
“她是自杀的。”
“嗯。”
“她是因为太疼了,坚持不下去才选择自杀的。”
“嗯。”
孟棠眼神绞了绞,话里话里突然开始带上尖锐的刺,“平时不是特别能说吗?怎么到这节骨眼上就跟个哑巴一样,只会蹦出""""嗯""""?”
虞笙伸手抚去肩膀上的落叶,“嗯的意思是,我知道了。”
孟棠冷笑,生平第一次说了句脏话,“你他妈知道个屁?!”
她声音都变了调,“我说的疼,不是身体上的疼,是心脏和大脑的疼……她不是因为受不了化疗过程中产生的副作用才会选择自杀的,那点痛根本杀不死她,她自杀的时候,她的病都已经治好了,你听明白了吗?”
说到这,孟棠已经不再具备阐述事实时的冷静,只是在语无伦次地发泄着什么。
她知道发泄是没有用的,可是忍了这么久,再不发泄,她感觉自己也快要坏掉了。
虞笙木着一张脸抬起了头,这回不再是嗯,“我听不明白。”
孟棠敲出一支烟含上,在薄蓝的烟雾里,她重拾叙述者口吻,从头开始说起,“在你去德国不久,她被确诊和程鸢一样的病,她谁也没告诉,是我有次去医院撞见她,才知道这件事的,她让我瞒着你,说你一个人在国外很辛苦,不要因为她的事让你分心,我答应了。”
“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化疗,她的病情没有得到任何好转,她开始给自己安排丧事,一面还想着瞒你。你看到的那些她在外旅游的视频,确实是她录下的,后期却是我处理过的。”
“不过她运气好了回,骨髓配对成功,再之后她出院了……”
虞笙终于忍不住打断,“你概括得倒简单。”
她找回了自己带刺的躯壳,轻哂,口吻嘲弄,“我都不知道,原来得癌症,化疗,骨髓移植,可以用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概括。”
程鸢说的那些化疗过程,她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程鸢时不时穿插进的一句“我痛得快要死掉了”。
那到底是有多疼呢?
比烟头烫在皮肤上,又或者腿骨被人打断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孟棠听出她在埋怨自己对她隐瞒了这么久如此重要的事,不受控地冷嗤一声,“那你想要我怎么说?”
虞笙眼皮一跳,这个问题她给不出答案。
孟棠一字一顿地反问:“我是可以事无巨细地向你描述,但你有那勇气听吗?”
她收敛平静复杂的语气,咽下快要涌到喉管的苦涩,用一种早就将她看穿的语气说道:“我们三个人里,胆子最小、最爱逃避的人从来不是又澄,是你。你总是这样,遇到关键时刻,就和鸵鸟一样,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整个都扎进沙石里,装作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精准地戳到对方的痛处。
虞笙说:“闭嘴。”
孟棠将她冷冰冰的警告视作耳旁风,
虞笙又连说了三遍闭嘴,语调一次比一次急、重,仿佛参杂进无数的怨怼,恨不得把两个人都刺得遍体鳞伤。
孟棠重重甩了她一巴掌,“关于她的死,你其实一直都知道,就算曾经一度真的忘记了,你不是蠢货,这三年时间也足够你猜出来了,至于到今天你还能对着我还露出这么一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相,只能说明你自欺欺人的手段实在用得过度,过头到把自己真的蒙骗住了……挺好,当个傻子真的挺好,什么都不知道,负罪感也能减轻很多。”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能活得这么自我。”
“虞笙,你听明白了吗?现在的你,没有任何资格批判我做得不对。”
“借用又澄的身份,跟你保持联系,也只不过是在配合你的自欺欺人。”
“你也不是一直都在扮演她吗?你的同理心不就是学她,才能施展出来的吗?”
虞笙这才安静下来,双眼毫无焦距地对着前方。
孟棠深吸一口气,又隔了好一会才继续往下说:“四年前的九月八号,又澄救下一个溺水的女生,没几天,又澄就自杀了。”
虞笙脑子轰的一声,直接宕机,“为什么?”
“她运气不好,救下的那个女生恰好是当初霸凌过她的那畜生的妹妹……那畜生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整个人不对劲了,我看了她两天,没看住。”
虞笙眼睛热得可怕,她以为自己会哭,事实上她一滴眼泪都没有,她的声线忽然不再颤抖,“三年前的九月八号,你来德国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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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是吗?”
孟棠说是,“瞒了快一年,有点累,瞒不下去了,我就去德国找你,那天你恰好出了点事,我们约在波茨坦广场。”
“我会溺水又是怎么回事?”
“我把那事告诉你之后,你跟发疯了一样,跑到桥上,坐了很久,忽然跳了下去。”
“第二天醒来,你告诉我们说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第二年的九月八号,我告诉你同样的事,隔天你也同样忘得一干二净,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在这件事情上,你选择了懦夫的做法,自欺欺人地逃避。”
“现在你也该醒了吧。”
孟棠走后,虞笙一个人坐到秋千上,她来回地晃,终于将混沌的大脑晃到了清醒。
手机摔坏那天,她哭得这么伤心,原来并不是因为还没来得及查看菲恩的消息,也不是曾经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都跟云烟一样消散了,而是她潜意识里很清楚,她们三个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那些饱含矛盾、欢闹的聊天记录是连接她们的唯一媒介,可就在那一天,它彻底崩断了。
虞笙笑了声,然后用力揉了把被风吹到发冷发硬的脸,抬头,看见远处高楼钟摆上显示零点早已过去。
甚至新的一天已经过去了六分之一。
她慢腾腾地抽回视线,意外看到了菲恩。
他站在灯光找不到的角落,几乎要与沉寂的夜融为一体,让人很难注意到他。
片刻,他从阴影里拐出来,牛皮鞋鞋底压过一地的枯枝败叶,发出几道不容忽视的动静。
她迟缓地别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哑着声音问:“你该不会一结束和特兰斯的谈话,就飞到这边来了?”
她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半天前,他在wechat里说他会和他的心理医生进行一场推心置腹的交谈。
菲恩微微点头。
和特兰斯的谈话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他难得主动了一回,特兰斯却告诉他,倾诉欲和信心一下子增长,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容易导致扯开衣服让别人看自己伤疤、却意外将内脏牵扯出来的糟糕下场。
于是,他再度更改行程,乘坐私人飞机来到中国,下飞机前,收到一则匿名消息,落款是“孟棠”。
不用他说,虞笙也知道是孟棠把他叫来的,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就提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我的腿麻了。”
她用征求同意般的口吻问道,“你愿意陪我再待一会吗?”
菲恩说当然,走到她身侧的秋千上坐下。
“菲恩,我那位在外面旅游的朋友不在了,早就不在了,她回不来了。”
脸上降下一片片晶莹,杭州的第一场雪来了。
没想到初雪这天,他们第一个正儿八经的话题不是“下雪了,我想我们可以正式重新在一起了”,而是谈论起一个逝去多年的人。
“她是自杀的。”
安静几秒,“虞笙。”
“嗯?”
“ich kann dir einen kuss geben(我可以给你一个吻)”
虞笙挤出一个硬邦邦的笑容,“你不用安慰我的,受到伤害、死去的人不是我。”
菲恩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道:“可你因此失去了一个挚友,不是吗?”
“挚友”这说法让虞笙产生了长达两分钟的恍惚,两分钟后,她空白的大脑里源源不断地出现遗忘很久的记忆碎片,像被人硬生生塞进去的,脑袋疼得快要裂开。
“是的,我永远失去她了。”
“孟棠说她是因为那个霸凌她的人对她说了什么,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并且透过这些糟糕的回忆,看见了一个糟糕至极的自己,对自己的厌恶和恐惧攀升到将她彻底吞没。”
“但我是知道的,抑郁就像一块海绵,它能吸纳进所有负面情绪化作的水,不断膨胀,最后再把心脏给挤爆——”
那种缺氧的感觉又回来,虞笙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凛冽的气流被她灌进嘴里,顺着喉管一路涌进她的心肺,五脏六腑传来的钝痛感,快要让她难以承受。
熬了半分钟,她才开口,“那么她的死局里,我究竟参与了哪一环?我对她表示过的所有不耐烦,是不是也被她吸收进去了,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之一?”
这几年,因为工作的关系,见到了太多的悲欢离合,阴谋阳谋,她变得更加敏感,更加能体会自己和旁人的情绪,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心态,其实和孟棠戳穿的那样,除去她是真的想要治好她的病外,还有一半是因为惧怕,不是惧怕自己的坏脾气给她二次伤害,而是惧怕自己会被她有意无意散发出的负面情绪吞噬,于是她自私地选择了逃跑。
虞笙沉沉吐出一口白雾,没头没尾地来了四个字:“我不明白。”
她一直有预感苏又澄或许会在某一天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她不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她会用溺毙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苏又澄她很怕水的。”虞笙说,“我离开前,她还不会游泳。”
“十九岁那年的夏天,我和孟棠从憋气开始教她,她根本坚持不了几秒,就会从水里钻出来,红着眼睛说窒息的感觉太难受了,她以后再也不要学了,想玩水的时候在身上套个游泳圈就好了,我反问她,要是以后在水里遇到了什么意外,她怎么办……她笑着跟我说""""这不是还有你们吗?你们会来救我的""""。”
“后来没多久,我和孟棠从她私藏的笔记本里知道了她为什么会这么怕水,怕窒息的感受,其实是因为她被人推下湖里,那一次,她差点溺死了。”
多讽刺。
她勉强自己学会游泳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救了仇人的妹妹。
第二件事,杀了她自己。
虞笙没有资格指责她太过软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
她只是太善良了,善良到到最后也还是选择了不伤害别人。
“菲恩,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这样,我就在走之前就多给她几颗糖了。”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想她还是会选择出国留学,但她要在离开前多给她留下一些快乐的记忆,让她在最冷最痛苦的时候,回忆起这些,还能感受到温暖,哪怕只有一丝。
雪下大了。
身侧的秋千空了,而她身前的光也被人挡住了,是菲恩绕到她面前。
他以半蹲的姿势将她揽进怀里。
两个人都穿得厚实,彼此肌肤的热度分毫传递不过去,可没来由的,虞笙掌心却感受到了他后背上伤疤的轮廓。
“菲恩,你背上的伤现在还会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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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之前没问出口的话,终于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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