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章
有白吃白喝的机会, 陈茶当然不会拒绝。
百香楼依旧人流量爆满。扭头一看,榭水楼也座无虚席。
段更纯属临时起意, 哪想到要提前预定。
正发着愁,小二却迎上来,说楼上有人请,然后引着两人到一间雅间。
“一个没露脸,一个脸黑成这样,还有人能认出来?”
段更伸手摸把脸,疑惑道。
不过一踏入雅间,顿时了然。
“二哥,你没点菜?”
少女摘下斗笠, 看见干净得反光的桌面, 觉得反常。
她二哥约饭从不等人,陈茶有时候赴约迟了一会,连酒都喝不上热乎的。
“让厨子做几道新菜, 耽误了时间, 不然哪有你们的份。”
华服男子懒散地靠在窗边, 随着帘后乐声, 眯着眼打拍子。
“是沉鱼坊的乐师?”
陈茶听着乐声虽舒缓,节奏却不失铿锵,仿佛在注视平静海面,翻涌而来的浪花预示着风暴将至。
“你老实说, 沉鱼坊和你什么关系?”华服男子掀开眼皮, 瞥了少女一眼,“想预定一场沉鱼坊的演出可不容易,今天居然这么顺利。”
“你不是猜到了吗?”
陈茶绕到屏风后。
乐人们纷纷起身,行了一礼。
“都起来吧, 这里是宫外,不必拘礼。”
陈茶摆手,扶起离她最近的,抱着琵琶的姑娘。
抱琵琶的姑娘抬头,一双丹凤眼生得灵气,长大以后必然是个美人胚子,她眨了眨眼睛,狡黠道:“公主,其实您刚进楼,奴婢就认出您了。记得您第一次来听曲时,也是这幅打扮。”
陈茶哑然失笑,弹了一下小姑娘的脑壳,问道:“你叫阿欣吧?”
阿欣惊讶道:“安平公主,您还记得我?”
“你的琵琶让我记住了你。”
陈茶目光落在阿欣怀里抱着的琵琶上:“你们现在所弹,是何曲目?”
“回禀公主,是段公子创作的《出海记》,昨日把曲谱送来,姐妹们没怎么排练,斗胆在各位主子们面前献丑。”
阿欣解释道。
“昨日?”陈茶微愣,回身瞧了眼精神小伙,“你不刚回来吗?”
精神小伙清清嗓子:“这出是在海上做的。小爷现在写着《遇险记》和《返乡记》。等三出写成,准备排个皮影戏。”
“你要排皮影戏?好呀!我喜欢看这个!”
陈茶拍手叫好。
段更眼神一亮:“公主也喜欢?我看宫中从不演这个,我爹也不让我玩,还以为你们只爱听这些雅乐呢。”
乐人们乐不可支。
阿欣连忙摆手,笑道:“公子太抬举奴婢们了。没有公主帮助,我们还在小楼里弹着小调,哀春悲秋呢,哪称得上什么雅乐。公子所谱的曲,才是真正的雅俗共赏。”
被小姑娘一吹捧,段更开始飘了:“小爷作曲有这么厉害?”
乐人们都很捧场。
精神小伙故作矜持地咳嗽一声,压下掌心,正色道:“既然如此,小爷决定了,如果皮影戏排好,就天天演给我爹看,省的下次出海,他又惦念小爷。”
“段公子,您孝顺的法子真特别。”
阿欣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说着话的间隙,菜已经齐了。
“公主,你们用餐吧,奴婢们先下去了,新来的乐师还等着教呢。”
阿欣和乐人们行礼后,从侧门出去了。
陈茶终于知道为什么二哥期待新菜了。
她用银筷戳了下碗里的金黄色小丸子。
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软糯,像流心豆沙酥,但口感比豆沙酥更绵密。
她敢肯定之前没吃过,于是又夹了另一种颜色的丸子。
这种更甜一点。
精神小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壶酒,居然是红石榴色的,在半透明玉盏中微微晃动,格外好看。
陈茶的注意力全被这个色泽鲜艳的酒勾去了,轻抿一口,浓郁果香在唇齿间绽开,味道像春天橡木,又像夏日葡萄。
精神小伙给自己也斟满一杯,介绍道:“这是从威廉的国家带来的葡萄酒,在酒窖木桶里沉淀发酵而成,小爷喝过一次,觉得味道挺独特,所以回来时和当地人买了几桶。配着厨子新做的薯泥丸子,解渴又解腻。”
“薯泥丸子?”
陈茶好奇道。
“也是从他们那里带来的东西,叫番薯还是马铃薯来着。”精神小伙努力回忆道。
“明明是两个品种。”
华服男子摇头,损道:“你怕不是掉海里水喝多了,甜咸也分不出来了?”
精神小伙被酒呛住,咳得惊天动地。
“二哥,他怎么掉下去的?”陈茶夹菜的手一抖,担忧道。
“有人大半夜说灵感来了,跑到甲板上吹海风……最主要是,晕船药过期了。”华服男子嫌弃地摇头,“段更,本王警告你,下次出海前,必须先学会游水,狗刨都行。”
精神小伙殷勤地给男子杯中续满酒:“得多谢辰王救命之恩!这事您可千万别和我爹说啊!”
“那你带来的几桶葡萄酒……懂本王意思吧。”华服男子眼睛一眯,不动声色地威胁道。
“起码给小爷留一桶……好好好,都送你还不行嘛!”段更心疼地要死,见男子敲了敲桌子,心中一抖,只能忍痛割爱。
“还有那袋调味粉……”
段更浑身一震,捂紧衣裳,坚决摇头:“不行!那是战利品,只有一包!”
“本王拿回去又不是吃的,等找人研究出来配方,你想要多少就拿多少。”
华服男子循循善诱,他举了个例子:“你看我们带回来的番薯和马铃薯,如果只拿来做饭,一两顿就没了,但如果能大面积种植,以后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精神小伙将信将疑:“你保证能研究出来?”
“你不信御膳房,也要信百香楼厨子的水平。”
华服男子话音刚落,一小厮进门禀报道:“王爷,门外有人求见。”
“又是个蹭饭的?”
男子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和丸子搏斗的陈茶敏感地抬头,纠正道:“二哥,我是你正经请来的客人,注意言辞。”
华服男子抽了下嘴角,问道:“是什么人?”
“两个外邦人,还有燕公子。”
“让他们进来。”
男子眉头一松。
两个外邦人率先进门,或许没料到屋里这么多人,先愣了下,待看到少女,又张大了嘴。
陈茶正往嘴里塞丸子,抽空抬头看了一眼:“……”
她淡定地嚼完,然后擦了擦泛着油光的嘴,笑容得体,语气自然:“来了啊,要一起吃吗?”
“不了,多谢公主好意。”燕乐恩礼貌拒绝,他也是受人之托,充当起翻译:“这两位听说威廉留下的图纸已经造出实物,那张图纸是他们国家重要一个军事机密,所以着急带回原稿……”
两个外邦人可能听懂了两句,忽然制止了燕乐恩,激动地边说边比划。
燕乐恩看起来有些不解,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们说桌上的菜是什么?”
“番薯和马铃薯,哦对了,还有葡萄酒。”
精神小伙这次记住了,抢答道。
燕乐恩还在琢磨这些词怎么翻译,没想到那两个外邦人听懂了,竖起大拇指,不可思议地哇了两声。
“他们说……真香。”
燕乐恩明显停顿了下。
“他们看起来,好像没那么着急。”
精神小伙腹诽道。
外邦人没听懂,他们从口袋里掏出了锃亮的银勺子和叉子,仔细用布擦拭干净,露出期待的神情。
陈茶看向华服男子,认真科普道:“二哥,这才叫正经蹭饭。”
——人家自备餐具。
得到东道主的回复后,两个外邦人立即拉开椅子,坐在少女对面,生怕晚了一秒就遭到反悔似的。
“伟大的主,感谢你们。”
随着这一声祈祷,两个外邦人在餐桌上开启了扫荡模式。
燕乐恩满耳朵听到的都是“马铃薯丸子和番薯干绝对值得一尝”,“为什么同一种食材他们这么会做”,“我们宫殿的厨师为什么只会煮马铃薯”……
“他们是着急吃完去拿图纸吗?”
面对少女单纯的疑问。燕乐恩哑口无言。
“公主,在下有个想法,”燕乐恩扯了下僵硬的嘴角,尽量保持表面的淡定,“学堂可以增设一门课,专门学习各种外语,以便于我国外交发展。”
“可是,我们没有懂这方面的夫子……教科书也没有。”
陈茶犹豫了下。
“在下可以整理有关翻译的文献,也愿意做这门课第一个夫子。”
少年语气听不出任何勉强意味。
“行,你愿意做的话,先开个小班实验一下可行度,如果接受度良好,就推广下去。”
陈茶盯上了盘子里最后一个番薯丸子,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随口一答。
一桌人同时将筷子,勺子,叉子,伸向可怜的丸子。
“哥哥要让着妹妹。”
“妹妹要孝敬哥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陈茶和男子对视一眼,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精神小伙见势不对,立刻把筷子伸向另一盆的马铃薯薄饼。
两个外邦人嘴里念叨着“女士优先”,放下了刀叉。
只剩下两个人比手速。
“安平,董夫子让你交的文章写好了吗?”
华服男子笑眯眯地问道,企图转移注意力。
高手过招,常在须臾之间。
陈茶立刻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反击道:“二哥,你不在的日子,有一次晚上,我经过你的府前,见你屋里有烛光闪烁,又传来奇怪的哭声,就进去看了一眼……”
就在男子分神的刹那,陈茶眼明手快,“啪”地一下,筷子头插进了丸子里。
“看到了什么?”
华服男子筷子悬在半空,没反应过来。
“独守空房的姑娘们正点着灯,拿你的书桌当搓牌桌,有个姑娘输得太惨,哭得稀里哗啦的。”
陈茶解决完最后一口丸子,才不紧不慢道。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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