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月夜的谈话
织霞虽然走了,阿擅一行人还是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晚,帮她收拾下屋子,看了信再做打算。
阿擅把凳子都放在桌子上后突然发现墙上挂着的牌匾:寒山仙子。
好熟悉…
阿擅突然想到刚出漱宜城时遇到的因为药房卖光而哭泣的老板,外人称他是寒山仙子的传人…
是非功过阿擅不予评论,只是找了个角落拆开了谢尽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却让阿擅久久不能回神。
他仿佛被雷击中了,像个游魂一样游走在院子里,落平在远处看到他,无奈叹了口气。
终于到了,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了。
另一边,裴宁和裴思远收拾好各个房间后,打开了金筒里的信,裴宁还一个字没读,裴思远突然抢过去看了起来。
裴宁骂了一句:“烦人。”
只听裴思远看完后眉头紧皱,说道:“未停邑病危,怕是撑不了一个月了。”
裴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又是夜晚,月亮高悬,裴宁和阿擅坐在屋顶,阿擅拿了根野草在手上,裴宁拿出缚魂镯还给了他。
阿擅没接,“你拿着吧,我不需要。”
裴宁也不勉强,又把平安扣放在膝盖上,“这也是你的东西,你却不能拿,好可惜。”
“没关系,我已经有了一大半记忆了,不需要这个东西,既然你从出生就有,那就继续拿着吧。”
“嗯,我也不知道当初它怎么来的。”
阿擅犹犹豫豫,挥动了好几次野草,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口:“那个,未停邑,你怎么打算?”
“阿擅,我要去建康,比以往都更有理由去。”
“哦…”阿擅有些失落,但裴宁这样做也不无道理,他没理由和一个将死之人比较。
两人短暂的沉默后,裴宁又拿出那封金筒里的信。
“从我们订婚后,未停邑每个月都会用那种黑色的鸽子传信,不管我在哪儿,它们都能找到我,起初我们交换姓名,家庭,童年,渐渐做起了朋友,经过了整整两年,他才正式和我谈论起这桩赐婚。”
“他,怎么说?”万物俱静,阿擅忘记了呼吸。
“他说他是被逼的,也不想耽误彼此的人生,等到我嫁过去之后,会尊重我的意愿,两年后会以夫妻感情不和向陛下提出请求,和我和离。”
云彩飘浮,晚风吹了过来。
阿擅的心开始复苏。
“那你的意愿是?”
“我要去建康照顾他,未停邑是个很好的人,他的童年很苦,父母早亡,祖父严厉所以他们的关系也不好,因为家世显赫大家都敬着他,身体也不好,现在也只剩我一个朋友了。”
裴宁抱着膝盖:“也许你理解不了,我从小有爹娘家人,但我很怕他们离我而去,所以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那一定很痛苦。”
“只是因为朋友吗?”
“嗯…阿擅,其实每个女孩都会期待自己未来的丈夫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性子,六年前我被陛下赐婚,在心里对未停邑是有些朦胧的好感的,但后来慢慢和他来信,发现他并不适合我,你懂吗?”
阿擅没有说话,但嘴角微笑起来,又觉得这样不好,赶紧摇了摇头。
裴宁还以为他表示否认,“没关系啦,你从小没经历过这些,当然不懂。”
“你呢?你回建康有什么打算?”
阿擅想起了自己那些过往,“也许,回到建康,再见一见我哥,和我那些朋友。”
“等等,你不是说,杀了凶手你就可以复活吗?”
“也许我会的,也许我不会,裴四,人生是很复杂的。”
裴宁心里有些酸涩,她不明白是为什么,“阿擅…”
他打断了她的话,“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如果你不想说,可以当我没问过。”
“你说吧。”
“你母亲,是谁?”
裴宁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沉默了一会儿,阿擅还以为她不想回答了。
“没关系,你可以当我没问过。”
“裴夫人确实不是我亲生母亲,但这么多年,那个人只是我心里的遗憾,我从来没有把她当做比裴夫人更好的娘亲。”
“你们知道她的身份吗?”
“身份?什么身份,我知道她很特别,但从没人跟我说过她的过去。”
“你们不知道啊…那裴宁,如果有一天,我要和她走到对立面,你选谁?”
“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不知道,我出生后不久就被挪到主屋,和阿娘爹爹住在一起,没有进过她的院子,更没有清晰地见过她的面,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接着她又想起刚出漱宜城,他们在河谷过夜那一晚,阿擅问她为什么喜欢爬树,因为那个人的院子前有一棵大树,那是爹爹帮小裴宁种下的,裴宁自己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也是同年种下的。
如今已亭亭如盖,她依旧在等待那扇门的开启。
“但如果她做了坏事,我不会偏袒的,如果伤害了我的家人朋友,我也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阿擅咬住野草,后仰在屋顶看月亮。
谢尽那封信里写道:裴思远裴宁之母,晋欢也,裴思远之父,苏慎也。
晋欢他知道,当年大周覆灭,虞为岷暗地里帮那些人逃脱,晋欢就是其中一个,晋家皇族的最后一位小公主。
可是他哥怎么会和晋欢扯上关系,晋欢又怎么会在裴家,还生下了裴宁?
想来这些,裴宁也不知道,阿擅不再想这些,终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煎熬的心在这一刻得到解脱。
真好,她不喜欢未停邑呢。
马上下一个问题又占据了他的心——他怎么能自私到让裴宁和一个一年后就灰飞烟灭的人在一起呢?
“喂,说够了吧,多晚了,下来!”
裴思远在下面喊道,顺便扔了块石头上来,正中阿擅那片磕青的额角,打断了他的思考。
“啊~”
其实不是很疼,阿擅假装惊呼了一声,夸张地捂住头坐了起来,裴宁赶紧扒开他的手,揉了揉,又吹了吹。
“裴思远!他可是治好你冬天的头疼的!”
裴思远无话可说,在下面气得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