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寒山之巅
“碑…没事的，她只是中毒了，还不会死。”
落平挑了挑眉，差点就说漏了嘴。
阿擅慌张则乱，没有察觉，抬起头，眼眶通红，“要怎么解毒？”
落平又愣了一瞬，长叹了口气。
“见到谢尽，他在寒山之巅。”
寒山只是一座没有名字的高山，因为严寒鲜有人去，阿擅背着裴宁走到山下的时候，见到一群人身怪物站在道路正中央，正是白天，一般他们不敢出来，果然谢尽就在附近，才能庇护他们。
只不过他们这次不是来捣乱的，反而给昏迷的裴宁披上一件青松色的斗篷，告诉阿擅：
“宫主让我们在这儿迎接你们。”
“让开。”
落平无奈地对他们挥了挥手，怪物们让出一条道。
“潜使，这次你去，怕是有去无回，裴姑娘对你而言，有这么重要吗？”
怪物们在身后喊道。
是啊，有这么重要吗？
可是，如果不重要的话，谢尽怎么会用裴宁来威胁他呢？他那么精于算计的一个人，怎么会蠢到利用一个完全不重要的人？
那可是裴宁啊…
一阵风吹过，脸上仍有泪痕，冰凉凉的，他知道自己永远都忘不掉这个人了，即使是两个完全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为什么呢？她可是杀了自己两次的人。
一次在漱宜城的城墙上，用落日弓毫不犹豫地射中自己的心脏。
一次在幻象里，大婚时，用锋利的匕首击碎了他懵懂的爱意。
可是为什么呢？
阿擅背着裴宁，流着泪，在山路上艰难地走着，想了很久，可是他根本想不明白，他脑子里只有裴宁的笑容。
纯净，不含杂质，但又不算不谙世事，她只是愿意去相信美好的东西，并不至于善良到害了身边的人。
关键时候，她能告诉自己不要相信谢尽的谎言，能配合他捕捉冬花，能忍受笺州城的冷雨冰霜，能找来落平对付舞女，能帮他从阵法中逃脱出来，这一路，裴宁也在慢慢成长为一个大人。
除妖和尚曾经说自己有三分戾气，阿擅倒是觉得这些恶意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已经被慢慢磨灭了。
越到山顶，冰雪越来越大。
道路艰辛，阿擅背着裴宁，迎着大风，走了四万九千步，终于在日落前到了山顶。
大雪纷飞，山顶的村庄已经无人居住，空洞洞的房子看着瘆人，落平在他身后，用法力凝聚成永不熄灭的火把，照亮阿擅前进的道路。
他们的目的地很明确，在星辰永远照耀的地方，就是那人的家，谢尽当然也在那里。
落平凝眉。
他知道自己到了该面对错误的时候了。
等到风雪落尽之时，他们三人终于到了。
这间屋子用泥土砖头堆砌而成，并不是很高大，反而入口处很低矮，阿擅背着裴宁，得要低头才能进去，门口两盏红色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药草味冲破了冰霜的封锁冲了出来，阿擅艰难敲响了门。
门开了，是一个女子开的门，她的容貌堪称绝色，眉宇间透露着悲悯的神情，即便是风雪泯灭的夜晚，也抵挡不住她身上对世人的怜爱。
虽然阿擅和裴宁离她最近，她却一眼看到了站在远处的落平，微微一愣，对他苦涩一笑。
落平也点头示意。
阿擅连忙问：“谢尽在吗？”
女子问：“你找他作甚？”
“救人。”
女子伸手探了探裴宁的鼻息，“别着急，交给我吧，我是大夫。”
阿擅背着裴宁进去，里面是医馆的大堂，刚把裴宁放下，谢尽突然如鬼魅一样出现在他身后，一句话都不说，干净利落地捏断了阿擅左肩的骨头，他剧痛无比，跪倒在地，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却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声音，生怕吵到裴宁。
落平回过神，赶紧上前把他逼退，但和他动起手来，竟然好几招还没拿下，打得难舍难分。
“住手！”女子只是去内厅拿针，却没想到谢尽闯出这么大祸，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同时呵斥：“小尽你太过分了，但是你们要打出去打，我在救人。”
“织霞姐姐，你袒护他喽？”
听到谢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落平即便心情不好，但也无语到翻了个白眼。
“我谁也没有偏袒，你们两个，在我的院子里，不许动手，这是规矩。”
“好啊，我不动手，但我有个条件，让他出去磕一百个响头。”谢尽指向阿擅。
“你！”落平正想理论，却被阿擅用右手拽住袖子，他抬起头，忍着剧痛：“是不是我出去，你们就可以马上救人？”
“你不必…”织霞也不忍心。
谢尽却打断他的话，“你越早出去，她越早得救，她只有十二个时辰了。”
听完这话，阿擅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裴宁，坚定地站起来，织霞在他出去前递给他一颗医治骨头的药，阿擅没有接。
谢尽那么恨他，如果他接了，裴宁不一定还要受什么苦，反正就一点儿小伤，等裴宁好了再找谢尽算账。
阿擅走到覆满积雪的门口，双腿走了这么久早就又酸又涨，雪地又冷又硬，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笔直跪下，在左肩的疼痛中一次一次俯身磕头，一次一次丢下自己的自尊，只为裴宁的性命。
落平掀开帘子一角，屋子里暖光融融，光打在洁白的雪地上，落平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这孩子这么执着，到底是福还是祸？
又转头看向屋里，织霞拉上了屏风，谢尽就在屏风外，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迎着落平的目光，他露出不明意味的微笑，用嘴唇无声地说着什么。
落平看出来了，他说：好久不见。
落平心里清楚，他说的好久不见，可不是上次莲花宫幻境一别。
早在五百年前，他们就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