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折木大营
折木地处边疆,环境恶劣,风一吹满嘴的灰,和漱宜城不同,这里的沙子呈现黑色,闻起来都有种血腥到让人呕吐的味道,更像是草木的灰烬。
阿擅看到了飞云军大营的影子,练兵声隐隐传来,他站在山巅,看着数万大军整齐划一的动作,突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难道说,他生前就一直住在军营里,可济王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私生子留在身边?难道只是为了安心,还有,他母亲是谁?
还有那个一直存在于记忆里的哥哥,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姓苏…
呵,到现在他才想明白,那次县令拿出一百两并不是想封他的口,而是觉得他大有来头。
既然如此,这身份还就做到底了。
“喂,我要见济王殿下!”
阿擅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扛着剑走到了大营口,此话一出众人皆笑,“你谁啊,将军可不想见你。”
“将军是谁?”
从人群中走出一名稍稍年长的士官,面容严肃对众人挥了挥手,笑声安静下来,他站在阿擅面前说:“济王殿下许多年前就被封安定将军,你为何不知?”
“哦,因为我是敌方奸细啊!”
他嘴角挂着漫不经心,冷笑着说。
“跪下!”
阿擅再一次被人踢了腿弯,粗暴地推到了主帐里,他叹了口气,正想抬头看主位人影,突然就被人狠狠按倒,脸贴在地上,吃了一嘴灰尘。
“帐内何人?”
主位的人声音沉稳,一出口就让人安心,帐内燃烧着山上常见的艾草,大概是驱蚊辟邪用的。
这就是济王殿下,安定将军苏迹吗?
也是他爹?
“禀将军,这名奸细嚣张得很,在营口挑衅将士,我怀疑这是敌方挖的圈套,特来请您定夺。”
“让他抬起头。”
突然间,阿擅感觉身边那人想要把他的头掰下来,一点儿都不留情面,骨头嘎嘎作响,他感受到巨大的疼痛感,不由得闭上一只眼睛,脸上肌肉都在拉扯。
“放下吧,拉出去砍了,这种事以后不必禀报,自作主张便是。”
正当阿擅被人左抬右扛地送出营帐的时候,他突然大喊:“爹!安定将军是我爹!”
“哎!竖子胡言!”旁边的士官还想扇他一巴掌,手都已经高举过头顶了,济王突然开口:“让他转过身来。”
阿擅就这样如同架子上的烤全羊一样,被人转来转去,逆着光济王看不太清楚,又让他靠近了一些。
阿擅也是这时候才看到济王的面容,他算是完完全全地相信了裴宁祖母说的话。
因为眼前这人,至少和他有四分相似。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他每天照镜子,对自己的脸最熟悉了。
济王的脸色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连忙走到阿擅面前,似乎又不知道把手放在哪儿,慌张地像是一个孩子,腿一软支撑不住身体,就要跪在他面前。
阿擅连忙扶住他,又确认一遍:“你真是我爹?”
“啊?”济王似乎有些迷茫,之后又连连答应,“是,是,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他把阿擅狠狠地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粗鲁地抚摸他的脸,被掌心的厚茧摩擦着,阿擅感觉自己的皮肤都红肿了,济王这才放开他,大笑道:“吾儿,为父今晚就为你准备酒宴。”
“嗯嗯嗯。”阿擅擦了擦额头的汗,胡乱地答应着。
可是既然是父子,为什么他感觉不到和济王血脉相承的亲近?到了酒宴上,阿擅依旧在思考这个问题。
“大家尽情喝!今日苏…不对,”济王扭过脸,用手托着半边脸,对着十分郁闷的阿擅说道:“你叫什么来着?”
“阿擅。”
济王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阿擅想,他大概是忘了亲生儿子的名字,还当众问出来有点儿难堪罢了,过了几秒济王才缓过来,重新举杯:“让我们祝吾儿苏擅重回军营。”
歌舞升平,众人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半夜喝完酒,济王在阿擅的搀扶下才勉强回到大帐,他口吐酒气,让人在不远处多添了一张床,说要和多年不见的儿子叙叙旧。
“阿擅,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苦不苦啊?”
济王自己的上眼皮都在和下眼皮打架,这时却还是强撑着问他。
“还行吧,其实我挺好奇的,我娘是谁啊?你为何不和我娘成亲啊?我这一路也没听说济王成过婚啊。”
阿擅跟谁都这么说话,突然多了一个不怎么熟的爹,语气一时改不过来,然而济王却不在意,依旧熟稔地如同老友一样跟他聊天:“儿啊,你娘是军妓,家里犯事被遣送到折木大军里,我看她可怜就养了,没想到她怀了孕,生下你就难产死了。”
大梁军中私自豢养优待军妓是死罪,难怪他瞒得这么紧。
“不对啊,我记得我二十了吧?你也不过四十来岁,多大就勾搭上我娘了?”
济王大笑,在黑夜里如同一座铜钟般洪亮,阿擅差点没忍住捂住耳朵,只听他说:“哪儿啊?你今年不过才十六,只不过长得五大三粗的,还想攀二十去?”
“也不对啊,我记得我有个哥哥姓苏,至少大我十岁…”阿擅试探地拉长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