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亦真亦幻黑风婆
“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
好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真好听!是母亲的声音!杨冰睁开眼睛,记忆的碎片撞击着大脑,两行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娘!”
山洞口有一名女子,青衣飘飘,姿态优雅,如皎皎明月,散发出柔和洁净的光芒。
女子闻声款款来到杨冰的床前,温和地说:“孩子,你醒了?”
声音很苍老,跟刚才完全不同,四下看时,没发现别的人,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杨冰想坐起来,但无奈,下肢完全没有知觉。
“孩子,别起来……”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来,有点沙哑,但很慈祥。
杨冰揉揉眼睛,眼前一位白发老妪。
“孩子,你刚才做梦了吗?我哪有那么年轻,叫我奶奶……”
“奶奶……”杨冰脸一红,还在为刚才自己像孩子一样叫娘感觉难为情。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
“这里叫黑风谷,黑风山上黑风崖,黑风崖下黑风谷,黑风谷里黑风婆。两个月前,你从天上掉下来,我问你,你来自哪颗星星?”老妪淡淡一笑。
两个月?这么说,我足足昏迷了两个月!果然,天气转暖了,已是仲春。看来,老妪没骗自己。
“坐起来!”老妪命令道。
杨冰勉强支撑着坐起身。老妪双掌贴着他的后背,一股内气绵绵不断输送进来,沿着小周天,大周天,运转了三遍。
突然强大的热流直冲腿部六条经脉。刚开始,好像水流夹着冰雪,并不通畅,随着热流不停冲刷,冰雪渐渐融化,下肢也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下来!”老妪突然变得严肃,表情甚至有点凶悍,“听见没有,下床!”
杨冰稍稍迟疑,被老妪一把拖下来,腿像踩在棉花上,差点儿瘫倒在地。
老妪扶着杨冰,让他朝前走,杨冰咬咬牙,往前迈了一小步,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下来。嘴里一股咸味。
他想起来了,自己被黑衣人击了两掌,然后掉下山谷。那黑衣人形如鬼魅,让人有一种直透骨髓的恐惧。
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杨冰几乎要虚脱了。
还好,老妪也有累了的时候,她对杨冰说:“明天再练。练好了早点滚蛋!不听话,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腌成腊肉!”
语气很凶,但杨冰知道她没有恶意,相反,其中隐藏着浓浓的温情。不是仁慈之心,谁会无缘无故给你输送内气?
内气输入体内之后,需要通过直立行走,才能及时运化,否则前功尽弃。这也许就是黑风婆强行拖自己下床的原因吧。
“谢谢前辈!”杨冰感激地说。黑风婆不再搭理他。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奇幻了,杨冰想捋捋清楚。
山洞里只有两个人,年轻女子的声音是自己的幻觉?为什么她恰巧提到“临溪”二字?黑风婆又是谁?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山洞里雾气弥漫,杨冰泡在温泉里,有人轻轻地拭去他身上的血迹,没有伤痛,只有麻酥酥的感觉,他好像要融化了。那是女人的手指,像削尖的葱根一样白净,滑滑的,细细的,长长的。慢慢地,画面变了,一个幼儿在澡盆里洗澡,妈妈的手温柔地擦着他的全身……
“娘……”他喊了一声。然后就醒了。
两个月里,他不止一次做类似的梦。别人的梦半真半假,或者全部荒诞不经,而他的梦却常常得到验证,比如蛇灵神剑。
洞外晨光照过来,暖暖的。他起身走出去。虽然他认为自己的梦有几分真实可能,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惊到了:还真的有温泉!
有人在泉水里洗野菜,那双手像凝脂一样白净柔软。
是梦中那双手!他呼吸急促起来,加快脚步走过去。心里充满了好奇,还有期待。
走近看时,那双手布满了皱纹,像蛇皮。原来是黑风婆!
哦,又是幻觉,杨冰苦笑。但他并不失望,黑风婆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已经把她当成了慈爱的奶奶。这个苦命的少年生命里缺少女性的温柔陪伴,现在他对黑风婆产生了某种特殊的依赖。
“啊!蛇!”黑风婆惊叫一声,本能地朝杨冰身上靠过来。
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风婆竟然怕一条蛇。
杨冰扶住黑风婆,让她在石头上坐下,自己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抓住了蛇的七寸。很滑,就像梦中的那只手。
蛇不会这么滑。这是一条溪鳗。
半个时辰后,竹筒溪鳗摆在了石头上。
“好鲜!”黑风婆说,“我被困在黑风崖下,一年没开过荤了。”一边说着,一边嘴巴不停,两斤重的鳗鱼已被她吃下半条。
“你吃呀!”看着杨冰惊奇的目光,黑风婆意识到自己的吃相有点过分,便催促道。
这件事让他跟黑风婆进一步拉近了距离,他们就像祖孙一样互相关心着生活。有时,他觉得她就是一个年轻人,甚至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凭黑风婆的武功,打几只野兔不成问题,问题是她又不忍心。她说她觉得野兔挺可爱的。她倒是想吃鱼,可又抓不着。
现在好了,杨冰负责捕鱼,黑风婆负责挖野菜,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
潭里有好多溪鱼。
只是月亮如银钩的那几天,黑风婆会闷闷不乐的,杨冰问她,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再多问几句,她就会由温柔奶奶变成名副其实的黑风婆了。吓得杨冰赶紧闭嘴。
“告诉你也无妨,”黑风婆看到杨冰憨厚的怂样,有点不忍心了,便对他说,“当年范蠡派恋人西施到吴国行美人计时,为了让西施有能力自保,特意创立了越女剑,由于时间紧急,在内功心法方面有严重缺陷,每月有几天会心烦体乏,无法调动内气,也就无法发挥越女剑的威力。后来,范蠡为了保证西施的安全,还让勾践把进攻吴国的时间延后几天,避免那几天低潮期……”
黑风婆看杨冰听得入神,心里暗自发笑,但表情上没有表现出来,还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练的就是越女剑!”
“原来如此,”杨冰恍然大悟地说,“没想到前辈的功法还有这么一段美丽的故事。那灭吴以后,范蠡为什么不完善一下越女剑的内功心法呢?”
“这个……这我就不知道了。”黑风婆快忍不住要笑出声了。这傻小子,对女人的月事完全不懂,被骗得团团转,还在那边琢磨什么完善内功心法。
但她又不能明说,一是羞于直说,二是一旦说出,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年龄?
“我好很多了,我们出去走走,再看看有没有离开的通道。”黑风婆站起来。
两人在空地上朝黑风崖顶仰望,只见峭壁如同刀削斧砍,极其光滑,没有任何落脚之处。杨冰暗自叫苦,恐怕这辈子出不去了。
“你掉下来没死,那是踩了狗屎运了,你先被藤蔓阻挡,接着又掉入深潭。”
“多亏前辈相救!”杨冰感激道,忽然他想到一个办法,便问,“这潭温泉流向何处?”
“底下有个岩洞跟外界相通,但岩洞狭小,人根本钻不进去。你想想,如果岩洞够大,水流就会加快,就不会积聚这么多水了。”
“也好,出不去了,跟前辈在这里过一辈子,也不是坏事!”杨冰说。
“你不会是故意哄我开心的吧?跟一个喜怒无常的老婆子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是挺可爱的老太婆啊。”杨冰真心地说。长时间的相处,他觉得这个黑风婆不但慈祥而且可爱,甚至有点年轻人才有的调皮。这使他们完全没有代沟。
“前辈一点儿也不老,以后我就叫你黑风姐姐吧。”
“好啊,这话我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