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人人都爱小姨娘(五)
林潋柔的脸上没了表情,冷冷地看着赵惜兰。
赵惜兰款款一笑,带着些许扳回一城的得意,见自己方才那番话效果似乎还不错,便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姐姐真的觉得,老爷还爱着你吗?”
“……”
林潋柔的目光彻底冷下来,赵惜兰见目的已经达到,而且林潋柔的脸色那样难看,让她的心中快意得不行,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红玉凑上来小声嘀咕道:“这赵姨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小姐您别在意,就当是她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搁那呱呱叫呢。”
林潋柔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良久,她缓缓地看向红玉,苦笑一声。
“红玉,你觉得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红玉有些茫然地看着她,脑子转不太过来。
自家小姐说的是什么话,为什么她听不太懂?
她犹疑着回答:“小姐,您说的意思红玉不明白。”
“……为了一个虚无的承诺,和看不到希望的未来,蹉跎在这深宅大院里,虚度一生。”
林潋柔看着周围高高的院墙,心下一阵苦涩。
这样下去,有朝一日,她也会不会变成赵惜兰那般模样呢?
“小姐……”红玉犹疑了一下,“您过得开心才是红玉最大的希望,也是老爷和夫人最大的希望。红玉没读过书,很笨,不知道怎么安慰您,但如果您真的觉得很累,也许只能说明相爷也许并不是您生命中那个良人。”
“是么……良人……良人……”
林潋柔的声音低沉极了,她缓缓走向内屋,身影却落寞又萧瑟。
尽管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不在意,可赵惜兰的话就像是一根挥之不去的刺,深深地扎在了她的心头。
她想到这两年来,柳则从未与她行房,说是想留在他们俩的大婚之夜。
两年前,柳则忙于公务,忙着仕途平步青云,经常不回府,那时她也不过刚进府,还是那个一心一意只追逐着自己喜欢的郎君的涉世未深的小姐,自然是看不出下人们隐隐的轻视之意,与苏玉筠绵里藏针的针对。
柳则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自己包裹成现在这副坚强的模样,不知道她暗地里受了多少苦。
他总是那样忧伤地看着她,只是这样就能让林潋柔将一直以来的隐忍与苦楚通通咽下,只为了能继续留在他身边。
……柳则真的爱她吗?
如果真的爱,真的会这样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受这样的苦,不闻不问吗?
林潋柔感觉心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她无力地瘫坐在软榻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怔怔地看着窗边的雕花。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青梅竹马,青梅竹马。
柳则从小就聪慧,即便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也仍旧奋发向上,拼命地学习。
林潋柔是他隔壁林家的小女儿,那时候总喜欢趴在窗前看他读书的模样。
柳则比她大上两岁,对她很是温柔体贴,更是许下了考上功名就风光娶她的承诺。
后来他一举考中探花,消息传回锦州,周围的亲戚都上门来恭贺他们家即将出个进士夫人。
那时的林潋柔是怎么想的呢,她想的是,京城路远,阿则有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呢,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休息……
然后没过多久,柳则即将迎娶皇商苏家的小姐的消息传了回来。
——林家成了锦州的笑柄。
爹娘怒不可遏,可林潋柔不愿意相信,她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柳则不是这样的人。
直到向来疼爱她的娘亲把她反锁在闺房,逼她马上与何家的公子定亲,要逼她从此忘了柳则这么个人。
她在房间里哭了一天一夜,最后假装妥协,在娘亲放她出来后,带着贴身丫鬟红玉,偷偷逃离了锦州,逃离了自己的家。
山高路远,从锦州到齐都,林潋柔走了整整十几日。
当她来到齐都,看着富丽堂皇的柳府,竟然生出了一丝怯意。
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珠光宝气的女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精养出来的大小姐。
那女子不过是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到她那特意换上的干净衣裳上,嗤笑一声,声音慢吞吞却极有威严:“这是哪来的阿猫阿狗,还不赶紧赶走,留着让人看见了笑话我们柳府不成。”
看门的几个小厮讨好地点头,围了上来。
林潋柔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做,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让她几乎想要落泪。
“住手。”
柳则还穿着朝服,身姿颀长,翩翩如玉,缓步朝着这边走来。
那华贵女子瞧他一眼,刚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他朝着自己刚讥讽过的女子走去,神色话语间都带着她不曾见过的温柔。
“……阿柔?”
柳则的声音里带着些莫名的情绪,林潋柔只当他是太惊讶了,扯出一抹笑:“阿则。”
柳则把她带进柳府好好安置,派人特意回到锦州告知她的父母,让他们安心,彼时的柳则已经是太常寺少卿,林家爹娘虽然对女儿恨铁不成钢,但从此也不再纠结于此事。
然后柳则给她解释了自己和苏玉筠之间并无感情只是为了利益,还承诺等自己在京城站稳脚跟,一定会休掉她,然后风风光光地迎娶林潋柔。
为了这个承诺,林潋柔隐忍了整整两年。
柳则从少卿坐到了丞相的位置,已经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可当初的承诺就如同镜花水月,一吹就散了,在时间的流逝中摇摇欲坠。
林潋柔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等什么了。
等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年少的人?
还是等自己最宝贵的两年青春?
赵惜兰在回去的路上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诚惶诚恐地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大人。”
柳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看她来时的方向似乎是林潋柔的院子,出声道:“你方才去了阿柔那里?”
“是,”赵惜兰强颜欢笑,“妾身只是去看望一下林姐姐,听说她夜里受了惊,所以来关照一番。”
“嗯?受了惊?”柳则若有所思,“你走吧,我去看看。”
赵惜兰狠狠松了口气,快步离开了,看都不敢再看一眼柳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