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人都爱小姨娘（三）
第二天白日里。
豪华的小院内。
衣着华贵，珠光宝气的女子慵懒地躺在院子里树荫下的软榻上，拿着时下最流行的话本，津津有味地在那儿瞧着。
秋瑛不时给她按腿捶肩，苏玉筠不禁舒坦地眯起了眼，享受了一番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懒懒地出声道：“听说昨日夜里林潋柔去后院竹林了，查出什么东西了吗？”
“回夫人，听说是发现了一处小院，院里头有个漂亮的女子，今日一早张管事就带着一堆人去了竹林，才查出来那是几月前受丞相之命四处搜刮美人的小厮们抢回府上来的。”
秋瑛顿了顿，继续说道：“说来也奇怪，按理说这样的美人，是不该被放在那样偏僻荒凉的角落，可她被搁置在那里不闻不问几个月，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发现。”
苏玉筠平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说的倒真是好笑，若当真如此，她一个人如何独自生存几个月？只要是个正常的姑娘都怕是要得失心疯了。”
“您还真就说对了，那姑娘还真不正常。据说几月前老爷手底下那些人把她抢回来的时候，这姑娘就从没开口说过话，整个人跟个木头美人似的，怪异得很。下人们哪还敢把她送到老爷跟前伺候，别撞了老爷的晦气都是好的，只能安置在偏远的小院任由自生自灭，结果一来二去，大家就都把这事给忘了。”
“这么一个活人都能忘？”
苏玉筠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只怕是其中也有后院里那些闹腾的妾室的手笔。
“至于您说的一个人过，其实也不然，还有个哑婆跟在她跟前侍奉，老哑巴对小哑巴，倒也相得益彰。”秋瑛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都和自家夫人一五一十地说了。
“不说话，也不一定是哑巴，兴许是不屑开口呢。”
苏玉筠起了兴致，让秋瑛扶她起来，随手将话本搁置在一旁，扶了扶自己发髻上的金步摇，眉目肆意又张狂：“走吧，随我去瞧瞧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怎么个事。”
不同于林潋柔主仆二人深夜独自寻访，苏玉筠特别夸张地带了乌泱泱一群随从，在青天白日里踏入了这片竹林。
苏玉筠从没进过这片后院的竹林，因为她讨厌竹子，讨厌这些象征着君子的东西，就像讨厌着某个让她看走眼的人。
她行事从来肆意乖张，京城第一皇商苏家的小姐就该有这样的底气，苏玉筠自小天不怕地不怕，还真没遇到什么让她胆怯的事情。
当她穿过这一大片竹林，终于看见了那处破败不堪的小院。
苏玉筠漂亮的脸蛋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嫌弃，将目光挪开，不愿意多看第二眼，仿佛会脏了自己的眼睛似的：“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
住在这里，又阴冷又潮湿，怎么生存得下去？住久了会得病的吧。
苏玉筠看着虚虚掩上的腐朽木门，嫌弃到根本不想用手推开，直接麻溜地一脚踹开。
木门不堪重负，直接倒地，带起一阵阵灰尘，苏玉筠身后的下人们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又一次被夫人的彪悍震撼到了。
苏玉筠用帕子捂住口鼻，灰尘呛得她咳嗽了好几声，她的神色已经出现了不耐与厌烦，再没了方才的笑意。
如果这里面没有什么让她感到有趣的事情，她发誓一定要把这地方拆了！
她苏玉筠住的府邸怎么能出现这样……破败的地方。
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小憩的女人听见声响，清清凌凌的目光遥遥望来。
苏玉筠与她对上视线，看见了她眼里倒映着的竹影摇曳。
破碎，冰冷。
苏玉筠的神情严肃起来，缓缓走向这个像死了一般沉寂的、陌生的、漂亮的女人。
她生的很好看，眉峰有些向上弯起的弧度，天生一副忧愁相，楚楚可怜，唇色很淡，有些久不见光的病弱模样，及腰的长发就随意地披着，发质好得像是上好的丝绸，饶是苏玉筠觉得自己的容貌已经是上乘，还是忍不住为之惊叹。
可是她的目光像冬日里的湖泊，冰冷又清透，苏玉筠看到她的瞳眸是纯黑色的，眼中没有光也没有生机，宛如木雕一般死板，沉闷。
苏玉筠也听过纯黑眼睛是不祥之人的说法，可她不信鬼神也不讲究这一套，她只是觉得，这样奇特的眼睛真是太衬面前的人了。
“你会说话吗？”
苏玉筠蓦的开口，特别自来熟地坐到了女子旁边的石凳上。
女子没有反应，闭上那双奇特的眼睛，靠着躺椅沉默。
秋瑛回过神来，跑到苏玉筠旁边，低声道：“夫人，这人如此不识好歹，咱们还是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
“秋瑛，你觉得她漂亮吗？”
苏玉筠朝着自己前几日染好的指甲吹了口气，秋瑛听到她的问题，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自己主子在想些什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不过，说实话……
“漂亮，奴婢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秋瑛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劲，看了眼苏玉筠的脸色，暗自叫苦，连忙找补，“当然是比不上夫人您万分之一了。”
她都做好受罚的准备了，听说昨日春香触了夫人的霉头，被打了一顿板子，到现在还没好呢。
可是苏玉筠居然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或许是因为现在有更吸引她注意力的事情，让她顾不上去管丫鬟说了什么，又或许是其实她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苏玉筠听到肯定的回答，又问道：“那林潋柔和她谁好看？”
这个问题真是太简单了。
秋瑛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夫人要说出什么刁钻的问题来为难她呢。
这个问题多好回答，不管是迎合夫人，还是发自内心，秋瑛直接毫不犹豫地回答：“林姨娘自然是比不过这位姑娘半分的。”
“对，有眼光。”
苏玉筠颇为赞同地点头，目光落到女子的身上，挥了挥手招来一个小厮：“给我去查，查清楚她进府前是什么人，籍贯何处，以及……”
苏玉筠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女子的嘴唇：“给我查清楚她究竟是不是哑巴，还是单纯不想在我面前说话。”
小厮被她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吓得一颤，胆战心惊地下去办事了。
“小美人，明日再来看你。那时候我就能知道你的名字了哦。”苏玉筠笑眯眯地，离开的时候看了眼被她踹烂的门，还是有几分嫌弃，“派人来修葺一下这间院子，我们柳府怎么能有这样破败的地方，传出去像什么样？”
“是，是，是，我们马上办，马上办。”
跟着她的那一大批乌泱泱的人立马四散开来，巴不得赶紧从苏玉筠的眼前消失。
苏玉筠回忆着那女子身上的月白色襦裙，总觉得那料子上的花纹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