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人都爱小继母（六）
暑假的第一个早晨，阳光正好，树影婆娑间，是太阳撒下来的细碎金芒。
皎泠倦怠地从楼上走下来，还没站稳，就看见了餐桌前的温冰云。
……有点晦气。
她的动作一顿，选择了无视这个人，径直走到餐桌的另一头。
温冰云特别有礼貌地喊道：“小妈早上好。”
皎泠看着他那彬彬有礼的模样，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温冰云也没在意皎泠的态度，吃完早餐就上楼了，只剩下皎泠一个人在餐厅里细嚼慢咽，一直跟着皎泠的小女佣认真地看着皎泠进食，时不时细心地递上牛奶和餐布。
皎泠很烦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好像把她当做什么四肢不勤的残疾人一样，更厌烦的是她动作间隐隐的关心之意，那是皎泠……无法接受的。
更加上想到昨晚上温冰云的那番话，皎泠感觉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滚。
在女佣再一次递上牛奶时，皎泠失态地挥手一扬，玻璃杯打翻在地，牛奶泼到了二人身上，但更多的是在女佣身上。
皎泠有些愣住，比女佣更加慌张，因为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她一时之间没能思考过来，怔怔地伸出手去捡起那些玻璃碎片，霎时间，娇嫩的手指被划开一道大口子。
皎泠看着那道伤口，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来，女佣就比她更着急，忍不住越界握住她的手，急急忙忙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细细地包扎起来。
“这是……”皎泠有些错愕，漂亮的脸蛋上露出迷茫。
“您不记得了吗？这是您送我的手帕。”女佣微微笑起来，一直握住皎泠的手指不舍得松开。
皎泠呆在原地。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那不过是她要她擦干净地板上残留的污渍，随手丢到地上的，根本……根本不是她送出去的——如果那也能算送的话。
皎泠那如乌木般沉沉无光的眼眸因为过于疑惑，而不再古井无波，显出一点儿生机。
“你们……在做什么？”
玄关处传来的声音微哑，似乎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语调都微微上扬起来。
女佣才知道失礼，松开皎泠的手，诚惶诚恐地道歉：“对不起夫人，是我失礼了。”
那止血的帕子留在皎泠的手上，让皎泠觉得心好像有密密麻麻的针在刺，皎泠扯下那块手帕，冷淡地丢回女佣的怀里：“别用这种东西碰我。”
女佣没有生气，相反，看起来还挺开心，小心翼翼又珍视地收回染上皎泠血液的手帕，刚回家就看见这样一幕的乐湘音黑着脸让她下去，第一次发了大小姐脾气。
她快步走上前，从随身携带着的小包里拿出创可贴，往皎泠还在渗血的伤口上贴住。
皎泠罕见地没有把创可贴撕下来扔到乐湘音脸上，看起来是真的疼到了。
乐湘音看着她那煞白的小脸，一时之间心疼地不行。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皎泠看都没看她一眼，紧绷着一张小脸转身就走，一路直奔上楼，脚步都有些慌乱。
一时之间，刚刚还有些人情味的餐厅，又只剩下孤孤单单的乐湘音一个人。
因为皎泠接受了自己的创可贴而愉悦起来的心情霎时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让乐湘音整个人都蔫了。
乐湘音今天穿的很简洁，一改往日里清纯女高中生的装扮，一身干练的工作装，头发全都梳了上去，白皙的手腕上还有几道划痕，很细微，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本来是打算给皎泠看看这些不小心搞到的伤口，希望皎泠能够同她说说话，哪怕只是分个眼神也是好的。
可是没有，皎泠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从她进门到现在，一眼都不曾有。
乐湘音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皎泠会对她这么抗拒。
明明和那个女佣还有说有笑的，还让她那样亲近她……凭什么？
为什么只有她乐湘音不行？
她蓦然想起初见时，缩在温谈钺怀里，像只试探着朝外界露出内里柔软一角的小动物似的，微微探出头的皎泠，那时的皎泠是无比柔软美好的，像昙花一现的美，后来再也不曾在乐湘音面前展现过。
乐湘音记得……当时的皎泠与她对视一眼，就攀附上父亲，像是某种挑衅般，边亲吻边看向她。
对……挑衅。
乐湘音终于读懂那个望向她的眼神，那时她震惊于皎泠的出现，并没有对此做出反应，所以皎泠觉得无趣般，抽身离开。
因为自己引不起她的兴趣了，所以后来才会对她冷淡至极是吗？
乐湘音恍然大悟，又觉得有些好笑，还真是小孩子心性，没有好玩的事情就会不想理人，提不起兴趣。
所以皎皎，那个女佣是引起你兴趣了吗？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楼上皎泠房间的方向，又出门忙自己的事情了。
皎泠回房间换好衣服后，站在阳台上，目光却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手指上的疼痛，让她想起，即便是孤儿院出身的她，从小到大却受不得任何疼痛，没有娇小姐的命却是娇小姐的身。
记不清了，多少次……她也是这样站在破旧楼房的栏杆前，一遍一遍地看着外面的世界，等到好不容易可以出去，却那样草率地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皎泠好讨厌这个光辉灿烂的世界，好讨厌那些人，因为她死的时候阳光也是那样的温暖，周边的人也是那样热心，每一桩每一件都让她觉得厌恶，觉得恶心。
系统绑定她，要她去破坏主角的幸福，主角们都是世界的天之骄子，气运的聚集者，只要主角的幸福感被破坏，在意的东西被夺走，世界就会产生裂隙。
当裂隙扩大到一定地步，系统就能从中获取能量。
虽然皎泠不知道系统要那些能量做什么，但是系统说过，只要它能收集到足够的能量，就可以让皎泠复活，拥有美满的人生。
系统突然诈尸说：“女主似乎想和你打好关系。”
“嗯？”皎泠疑惑，“我要抢走她最敬爱的父亲，她不应该讨厌我仇视我吗？”
“记住那是女主，无论什么时候都真诚善良美好的女主，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被说作“小人”的皎泠撇撇嘴，坦然接受了系统的说法。
她就是阴沟里爬出来的小人，阴暗地仇恨着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
系统沉吟几秒：“裂隙扩大应该跟这个也有关系，毕竟你一直对亲近你的女主不理不睬，女主从你这不断吃闭门羹，情绪低落，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没想到你还挺会找方法。”系统的语气罕见地带了一丝赞赏。
不，她是真的不想理乐湘音。
无关任何，就是单纯地不想看见那样明媚的人。
思绪收回，她看着楼下女主忙碌的身影，那样的青春又有生机，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在阳光下。
皎泠一把拉上窗帘，遮住了女主的身影，也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乐湘音听见那一声响，疑惑地望向二楼，只来得及看到扬起的白色衣裙的一角。
那个方向……似乎是皎皎的房间？
她刚刚是在看自己吗？
乐湘音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知想到什么，甜甜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