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夜色降临。
凌云清找过来的时候，擦身而过，撞见的就是劳斯莱斯车厢内这帧刺目画面。
当时小助理正侧身坐在他身边，一直在叭叭叭跟他说着最近厉家在跨界抢凌氏资源。按道理，厉家太子爷厉行再疯，也不至于疯成这样——完全是不管不顾要把凌氏集团逼上绝路的架势。
凌云清抿紧薄唇，微阖的丹凤眼底内涌动着风暴。他突然扭头制止了助理，也推开助理递到面前的报告书，冷声问道：“前面那个车牌是厉行的吗？”
助理怔了怔，抻长脖子往前方瞅了眼。一辆奢华银灰色劳斯莱斯静静地杵在山道上，是个人都不能错认了那块嚣张的8字车牌。
助理缩了缩脖子，小小声地道：“是。”
凌云清立即打开车门抬脚下车，动作之利落快捷，完全与外界传闻中那位七情不上脸的“mrsnow-white”不符。助理小步快跑跟在后头都追不上，可怜助理还不敢大声喊，只能小声又焦虑地不断提醒：
-“总裁、凌总，您忘了拿外套。”
凌云清仓促下车时忘了拿外套，只穿了件纯白衬衫，站在十月末的枝岭市深秋夜晚确实很冷，但他全身怒火熊熊完全感受不到秋凉。他快步冲到银灰色劳斯莱斯前，想要质问厉行，为什么拿了秦晚的手机？他怎么拿到的？为什么是厉行他拿到了？
是不是……秦晚她还活着？
但他刚冲到劳斯莱斯车前，仅仅隔着一步之遥，那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却突然发动了。一脚油门，噗地就甩下他八百米。
被甩下的凌云清铁青着脸，薄唇紧抿。
小助理终于仓惶地跑到了自家老总面前，抬手不断抹冷汗，小小声地道：“……凌总？”
凌云清看都不看他，脸色铁青，半晌终于憋出一个字：“追！”
刚才与那辆银灰色劳斯莱斯擦身而过时，他分明看到了秦晚。也许不是秦晚，但那个倚靠在厉行怀中正在与厉行拉拉扯扯的年轻女人，明眸皓齿、红唇巧笑，侧颜像极了秦晚。秦晚……那个女人曾经缠了他整整九年，不，他绝对不会错认！秦晚缠了他九年，那个女人侧颜的弧度弯曲，甚至于唇角的曲线，他都能清清楚楚地记得。
秦晚在哭。
她从前，只会为了他一个人哭。
凌云清捏紧双拳，在夜色中浑身燃烧着熊熊妒火。刚才他与那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擦身而过，不过是隔着车窗玻璃的惊鸿一瞥，他却绝对不肯放弃。
那个女人，可能还活着。
凌云清长腿一跨，嗖嗖地路过小助理，快步又往回走。他甩腿走路肯定是追不上厉家那位嚣张不可一世的太子爷厉行，只能再徒步走回去然后开车追。
可怜小助理完全没链上他的思路，仍然捧着大摞文件标书怔在原地掉冷汗。
凌云清也顾不得旁人，三步并两步地走回自家爱车前，拉开车门在后排入座，冰冷冷地开口吩咐司机：“追上厉行。”
一年前秦晚失踪，只在网络中留下一条疑似遗书的朋友圈。从此后，秦晚的朋友圈再没更新过，那部手机随着秦晚一道消失无踪。一年整！这一年凌云清始终坚持不懈地在给那个手机号码充值，他不能确定秦晚是否还活着，以他对秦晚的了解，但凡她还活着，必定不肯发出那样一条朋友圈。
-“凌云清，我死了才会不要你。”
十七岁的秦晚终于考上燕岭大学，彼时她是一名刚入学的大学新生，他在燕岭大学留校任教。秦晚天天缠着他，跨专业故意追到他讲授的课堂上，然后当众提出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引来哄堂大笑。在一次又一次的事故频发后，他终于对秦晚失去了耐心。那时候秦晚缠他缠得那样紧，缠得他焦躁、愤怒并且尴尬。
于是在又一次被秦晚堵住后，他冷冰冰地推开秦晚送过来的爱心蛋糕，带了点厌烦。“秦晚，我们不是一类人。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可是凌云清我喜欢你啊，喜欢又不犯罪。”秦晚一脸的理所当然，依然留着漆黑乌发，发尾别了只纯白色的香奈儿蝴蝶夹，通身一股名牌气味。“凌云清你躲什么躲嘛？”
凌云清厌恶地掉开眼，抿紧薄唇，可我不喜欢你啊！明明就是两条路上的人。
当时他很想这样说。
但那天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晚就清脆地笑着把一盒从包装到做工都格外磕碜的爱心蛋糕递到他手里，顺便翘起指尖给他看。
-“喏，为了给你做这个生日蛋糕，我可是烫伤了足足七次呢！”
秦晚春葱般的指尖上，烫伤印记宛然。
凌云清身子震了震。
秦晚一直与他不是同类人。他穷，秦晚是枝岭市首富；他孤傲，秦晚却是人群中备受宠爱、众星拱月的小公主。
他和她，哪哪儿都截然不同。
他梦想中的妻子，也绝对不会是秦晚这样的富家女。
但是那天身为枝岭市首富的秦晚两眼亮晶晶地捧着一盒格外磕碜的手工蛋糕，明眸皓齿地冲他撒娇，与他说话时尾音里都带着蜜糖般甜。
那天他沉默了许久，那句绝情的话到底没能说出口。
所有人都说，秦晚爱他爱到发疯，到后来就连凌云清自己都差不多信了。因为十七岁的秦晚捧着那只磕碜的爱心蛋糕曾经亲口对他说过：只有死了才会不要他。
但是就在一年前那个寒冷的秋日凌晨，枝岭市商圈所有人都看到了秦晚那条朋友圈，秦晚几乎以一种昭告天下的语气，说：凌云清我不要你了。
所有人都说，秦晚死了。
凌云清不信。
他曾经信过“所有人”，他们都说，她爱他，爱到发疯那种爱。然后在她说不要他了以后，他们又都说，她死了。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女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凌云清浑身嗖嗖地往外飙冷气，催促司机道：“再开快点！”
司机一脸愁苦。“可是总裁，他们开的是劳斯莱斯。”
凌云清刚刚接手凌云影视的时候，秦晚仍担任董事长，凡事都得经过董事会，哪怕不上市，他这个名义上的ceo也处处掣肘。
-“这件事得过董事会。”
-“要不要问问秦小姐的意见？”
身边流言纷纷，都说他是凭借裙带关系上位，每次秦晚来找他，两个人还没说什么，周遭人群都一脸看戏的猥琐表情。
往事不堪回首。
凌云清抿唇，忽然身子前倾对司机道：“靠边停车。”
“啊，啊凌总？”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绷紧俊脸表情冰冷，瞬间就怂的话都说不全了。“可、可凌总这是在高速……”
“紧急停车带停车。”凌云清简洁地吩咐道：“然后你下车，我来开。”
“……啊？”
凌云清从后视镜里打量司机，司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分钟后乖乖地靠边停车然后麻溜儿地自己滚下车。
凌云清一言不发，直接从后排换成了驾驶位，然后闭了闭眼，发动车子紧紧地追逐厉行那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耽搁了这么会儿，厉行那辆车已经蹿出去老远，他完全是凭借对厉行的了解判断出，厉行大概率会回市中心那套豪宅。假如在厉行车上的那个女人当真是秦晚，那么，假如他不追上去，秦晚就会在厉行那里过夜了。
不，他不允许。
凌云清抿唇，一脚油门，无声无息地在车群中紧随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