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厉行这句话在秦晚耳边盘旋。冥冥时空中，与另外一道清冷的声音重叠。
-“秦晚，我很想你。”
凌云清从来不会亲昵地喊她晚晚，一直秦晚、秦晚，客气而疏离。只有一次，二十岁的凌云清在海滩上主动抱住了秦晚，他是从后头抱的，也是紧密毫无间隙，所以那个拥抱留在她记忆中格外绵长。
那晚凌云清喝多了酒，双臂带着秦晚，让她在他怀抱中转了个圈。秦晚转过身，借着篝火，她看见凌云清一贯清冷的双眼居然微染情!欲，嗓音也格外酥沉。“……为什么不理我？”
“是你先赶我走的！”十六岁的秦晚气鼓鼓的。“你赶我走，还叫我以后再也不要来燕岭大学找你，说我给你丢脸，你还骂我……呜……”
那夜秦晚所有的抱怨都让凌云清堵在了唇齿间。凌云清突然俯身吻了她，很深的那种。
也是在那个海滩上，十六岁的秦晚清晰听见凌云清对着她耳朵说：“可是你消失以后，我很想你。”
一句话而已，秦晚孤独地记得了十年。
但那夜在海滩吻过她之后，凌云清回头依然清冷如故，并没有影视桥段里说的那样幡然醒悟然后从此黏着她蜜怜深宠。她和他都是做影视行业的，也许是看戏看的太多，轮到自己反倒投入不能。
也就只有她，在傻乎乎的十六岁，认认真真地相信了那个吻。
二十六岁的秦晚推开厉行，抬手屈指扶了下被这个拥抱弄歪的宽大墨镜，声音淡漠。“厉行，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可是我给不了。除了爱情以外，其余的我都能给你。”
厉行一瞬间瞳仁微缩，如同被针扎了那样浑身冒刺。“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很伤人！”
“我很抱歉厉行，”秦晚并不为所动，依然是那种淡淡的语气。“你也可以不履行合约，我都可以。”
厉行久久地盯着她。隔着墨镜，谁也看不清谁的眼睛。风声特别静谧，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桂花香。
从小到大厉行都斗不过她，这次也是。
最后到底是厉行先让步，掉开眼，勉强痞笑了一声。“这家叫花鸡很好吃。”
“厉行，”秦晚打断他，声音透出股残酷的冷静。“我们可以做夫妻，也可以不做。虽然合约是我提出来的，但合约备注第三条清晰地写了，你随时都拥有反悔的权利。”
厉行呵了一声，嗖嗖地从鼻孔里吹凉气。他回过脸认真地盯着秦晚，右手插回裤兜。“晚晚，你今天一定要看我哭是不是？”
秦晚摘下宽大墨镜，同样认真地回望厉行。“我很抱歉，厉行。”
在厉行怔怔的注目礼中，秦晚左手按住心口，一字一句地告诉厉行：“我很想喜欢你。但我这里，不行。”
厉行怔了很久，在静谧的风声中试图咧开嘴角痞笑，他努力了一次又一次，最终失败。再次说话前，他先用力闭了闭眼。“……哪怕我叫厉行，也不行？”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笑话，并不好笑。
秦晚又用宽大墨镜遮住脸。“我是个死过一次的人。厉行，你有许多选择权，确实没必要把一辈子耗死在我身上。”
厉行不说话，她便抬脚先进山庄。山庄内风景宜人，大概是最近枝岭市天气很温暖，角落里仍盛开着大片紫萼花。入口处便是一条由葡萄架搭起的走廊，可惜错过了盛夏，不然人在葡萄架下，随时都能摘到成串儿的碧绿或深紫的葡萄，倒是烂漫得很。
秦晚很诧异自己居然还能思考到这些，大概她真的不爱厉行。……也不是厉行，大概是任何一个人，她都爱不动了。
身后迟迟没传来脚步声。
秦晚皱起眉，拧身回头，见厉行依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忍不住低低地催促了一声：“厉行？”
厉行站在阳光下手插裤兜，抬起脸，吊儿郎当地撮唇吹了个口哨。“这家山庄是我买的。”
秦晚眉头皱得更深。她不懂厉行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不相干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她本来也不饿，长达十三个小时的飞机上都有餐饮，而她下了飞机后之所以特地提着箱子来见厉行，纯粹是为了履行约定。
按照约定，她这趟回来是为了与厉行结婚。
秦晚有点头痛。她飞到国外后连在那边海滨小屋养老的爸妈都没告诉，刚脱离危险期，就又替自己紧锣密鼓地安排了脑垂体瘤手术。她术后恢复的一般，按照主治医生的说法她术后切记要保持心情愉快。可是怎么愉快呢？
一年365天，秦晚曾经躺在病床上很冷静地想过：她爱凌云清是个错误，但在她爱过凌云清的九年里，就连天空都格外蔚蓝。
爱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秦晚在宽大墨镜后微微阖了眼，满身疲惫地再次开口。“我们还要吃这顿洗尘宴吗，厉行？”
“从春天到冬天，这座山庄到处都是深紫色。”厉行依然在笑，只是低音炮般满磁的声音渐渐地变了调，微微沙哑。“晚晚，我知道你喜欢紫萼、紫藤，所有紫色的花，你都爱。告诉我，晚晚，凌云清他知道你最爱的颜色不是纯白、而是深紫吗？”
秦晚语塞，一瞬间眼眶微湿。
厉行一步步走近，近到静谧风声中两人呼吸可闻。他俯身深深地凝视秦晚，动作温柔地替她摘下宽大墨镜，直视她那双漂亮宛若秋水寒潭的眼睛。“山庄的名字还没取，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爱晚、慕晚，都可以。”
厉行牵起秦晚的手，按在自己怦怦急跳的心口。“晚晚，你有多爱凌云清，我就有多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