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仁心医院（十四）
邓家三口果然没有走远。
他们要找邓聪, 就只能一间一间屋子搜过去，如今距离这里也不过一个转角更多一些的距离，许蔚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那边, 三人闻声, 急急赶了回来。
这样一通折腾，门卫便不愿再带大家继续前行，一行人在门卫的带领下重新折返回了停尸房。
“这回怎么不用再兜九个圈子了？”邓希佯装好奇地问门卫。
门卫却没有如她所愿地透露出更多副本信息，嘴巴严得像个河蚌, 含糊其辞道：“一次就行。”
众人一路无声，加快步速赶回了停尸房。
黯淡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走廊, 门外却并没有人。
“咦？”众人惊疑不定。
老头带着大家离开之前是锁了门的, 之前毕静竹三个说要提前回去, 大家也只当他们是准备回停尸房门口等着，没成想却没见到他们的人。
“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邓旗有些紧张起来。
让门卫带旅客们出去是他们的主意, 虽然其他人也是自己主动跟出来的，但假如他们真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保不齐又要怪到他们一家人头上来。
好在毕静竹几个并没有出事, 程晓星上前几步, 推了推门，结果那门居然直接向里敞开了。
这下子连门卫老头都惊讶了：“是我走的时候没锁好吗？”
屋子里黑漆漆的, 但能看出值班室的长条椅子上坐了个人, 门卫的手电光扫过那人的身体, 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门边, 动作极快地拍亮了屋里的灯。
是毕静竹。
值班室的额灯光线虽然也很暗, 但和老头微弱的手电光比起来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门口的众人一时间都不经被光刺得眯起了眼。
“哦，你们回来了。”毕静竹的语气很平静, “门没有锁，我们直接进来了，丁宜寇书有点累，我就让他们先睡一会儿。”
她说话的时候程晓星眼前晕白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等到视力恢复过来已经是几秒之后，其他旅客正揉着眼睛往休息室里去
，门卫老头则早已走远。
只有程晓星还懵懵地站在门槛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屋子里的人。
“怎么了？”许蔚觉察到他的异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道。
“啊，没事。”程晓星摇了摇头，“我就是感觉……毕静竹好像有点奇奇怪怪的。”
刚才屋里的灯亮起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她的脸，依稀之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惜那时他的视线被光线搅乱，没来得及细想注意力就偏到其他地方去了。
许蔚听了他的话，皱了皱眉，将这个细节记在了心里。
现在大概是下午一点多，距离夜里的值班时间还早得很，旅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在值班室和休息室里，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是得到了一丝缓解，邓希和寇书还约着一起去浴室里洗澡。
两个女孩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许蔚特意询问了她们是否有发现什么异样情况，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
在这样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生似乎已经算不上是一件好事，危险正埋伏在暗处，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晚一秒钟找出来，就意味着大家要暴露在危险中多一秒。
许蔚又一次走进冷库里，在停放着尸体的冷柜中翻找起来。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那具男尸，穿着毛衣，绣着医院标识的领子从毛衣领口里翻出来。
“真的是他。”程晓星前后左右地围观了一圈，下了定论，“怎么看都一样。”
可惜尸体记录的本子上没有这些人更多的信息，就算确定了这具尸体就是那个学生鬼也没有多少用处。
总之，目前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冷库里的尸体都化作了鬼魂，在医院里头飘荡，且并不一定在停尸房里，很有可能是在外面活动。
这样一来停尸房中的旅客们心情反倒更加平静了一点。
丁宜看了一眼毕静竹道：“估计这里就只有那三个东西了。”
浴室那位，冷库那位，还有只出现了一下的屋顶上的那位。
他为了避免自己出去以后嘴瓢，已经决定
从今以后把“鬼”这个字从自己的语言体系里面剔除掉。
毕静竹点了点头。
轻松的氛围一直延续着，除了越舒文在值班室里又遇到了一次吊死鬼外，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而且吊死鬼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被丁宜寇书发现，紧接着自己消失了。
看样子吊死鬼要活动似乎有很强烈的条件限制，连着两次都是准备在值班室偷袭落单的人。
大家找到了这条规律后便不再单独呆在值班室，之后吊死鬼就也再没有出现过。
旅客们甚至有些百无聊赖，邓家人商量着离开后的寻人计划，许蔚三人在房间里到处打转，而毕静竹一行则居然在休息室里打起了牌来。
程晓星倍感头大：“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而且第二天已经快要过完了。
他觉得有些奇怪：“毕静竹之前不是还和我说，等到最后一天，十有八九会有事情发生吗？”
怎么现在她倒是一点也不急的样子，刚刚丁宜寇书说要和许老板一起再搜搜，还被她拦下来了。
直到夜里九点左右，气氛才又开始逐渐凝重。
第二次的值班时间就要到了。
旅客们整理好休息室里的东西，一起来到值班室里。
邓旗回忆着头一天晚上的经历：“昨天第一波值班时间里貌似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对。”程晓星应和地点头，“除了有奇怪的血迹出现、有个不知道是不是门卫老头的东西在外面晃了一下、最后几秒钟还有尖叫声以外，没有什么其他事发生。”
卷毛青年一脸的无辜，表情十分认真，头上顶着一圈大字：我不是在阴阳怪气。
邓旗：……
邓旗略显尴尬地呵呵笑了几声：“的确，的确，这些都没有伤到屋里的人嘛。”
夜里十点在旅客们紧张的注视下如期到来。
有了昨天夜里的经验，这一回大家提前将桌子和柜子拖过去挡在了门前，所有人坐成一排，神色专注，严防死守。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一共两小时
的值班时间已经过去一半，然而没有发生任何事，无声的走廊仿佛在这段时间里凝固成了一块实心的黑色金属，就连一点多余的声音都不曾出现过。
旅客们的状态逐渐由紧绷转为放松，停尸房大门上的小窗口黑洞洞的，像是一块断了电的屏幕。
在许蔚的示意下，程晓星小心翼翼地起身向前，趴在窗口上向外看了看。
“没有。”他转身回头，摆了摆手，“外面什么也没有。”
看样子今夜的第一段值班时间和昨天一样，不会出什么大事。
许蔚点了点头：“你先回来。”
“好。”程晓星跳下挡路的桌子，正要往回走，却见身后众人的脸色蓦地一变。
有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
他茫然转头，却见背后的小窗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只血红的眼睛。
程晓星说到一半的话当即憋回了嗓子里，抬起的手臂也呲溜一下缩了回来。仿佛晚一秒钟那只眼睛就会穿透窗户黏在他身上似的。
不过这样的情况在这短短的一天半时间里早已出现过无数次，程晓星心脏的承受能力似乎也正在呈几何倍数增长，面对这样的情形，他居然只是短暂地晃了一下神，紧接着便立马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地上前半步，又爬回了桌子上。
窗外的那只眼睛正紧贴着玻璃，缓慢地左右挪移，在窗玻璃上糊了一片血渍。
许蔚也上了前去，轻轻拨开程晓星，半眯着眼，看着这只眼睛。
眼睛的主人似乎正在往后退，一点一点的，直到整张脸都完整地出现在了窗口里。
但等到看清那张脸的模样，屋里的人却并没有更紧张，反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老把戏。”邓旗低低地骂了一声。
窗口里的脸是门卫老头的脸。
一切真的都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宛如倒带回放一般，有东西装作是门卫老头的模样，诱惑大家开门。
见没人理会，那东西极缓慢地歪了歪头，接着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走了？”寇
书见状好奇道地上前去。
可下一秒，那脸换了个模样，又出现在了小窗中。
“啊！”寇书低声惊呼，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出现在小窗里的，赫然是毕静竹的脸。
毕静竹本人正站在屋子靠后的阴影里，忽明忽暗的闪烁灯光映衬得她的面庞一片晦暗，见寇书眼神飘忽，毕静竹迈步上前，朝她笑了笑。
“别怕。”她安慰道。
“对，别怕。”丁宜强迫自己将眼神从毕静竹身上挪开，继续放到屋子外头那个东西上。
像，实在是太像了。
和毕静竹一模一样，瘦削的面庞，疲惫的眼睛，不算非常挺直的鼻梁，一切都和屋里的毕静竹分毫不差，就连鼻梁侧边的那颗痣……
诶……？等等，静竹姐脸上什么时候有颗痣的？
还没等丁宜反应过来，门外的鬼脸已经又换了个样子，变成了邓旗的样貌。
他眨眨眼，晕乎乎地回头，毕静竹脸上却干干净净，略显蜡黄的皮肤上一点多余的东西也没有。
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
丁宜这样想着，注意力又被分散到了别处。
屋外的鬼物就这样一张一张换着脸，像是在闹着玩似的。
旅客们全然不为所动，直到它换上了失踪一天的邓聪的脸，终于在值班室里引发了一小片混乱。
看着屋外那和儿子一模一样的五官，越舒文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哭了起来。
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说出要“开门看看”之类的话，屋外鬼物的骗术着实不算太高明，完全没有办法蒙蔽人。
剩余的值班时间就在这样低落的氛围中度过，明白了不会有更深层次的危险之后，旅客们便三三两两地散了开去，分守在值班室的不同位置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偶尔将目光放到门外，确定一切如常。
只有许蔚一直站在门前，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程晓星去倒了一杯水，一边润着嗓子一边回来，发现许老板还站在原处，像个木偶
人似的。
而门口的鬼就像是起了兴趣一般，居然变成了许老板的样子，眼中鲜血渗流，将一张脸紧贴在门上，挤成各种乱七八糟的形状。
“……喂。”程晓星拉了拉封泽的袖子。
许老板这是在干嘛呢？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而已封哥居然就这样傻愣愣地站在旁边看，不觉得瘆得慌吗？
门口两人都没理他，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程晓星蹲在二人背后一起看了半天，实在是觉得辣眼睛，一头雾水地揉着头发退后了几步。
时钟的指针就这样转过了12点，众人陆续回房，程晓星最后朝门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正如昨夜一样，屋外那鬼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拖拽过去了似的。
“是个婴儿。”许蔚正往休息室走，经过程晓星身边时却忽然出声。
婴儿？
程晓星一愣：“什么婴儿，门口的那个是个婴儿？”
许蔚点点头。
程晓星讶异地瞪圆了眼睛。
他刚想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哦，原来你刚刚一直呆在门口，是为了看清它是怎么离开的啊？”
“不然呢？”许蔚瞥了他一眼，睁着眼睛，靠在了床铺的高枕上，却没有闭眼，双目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程晓星没敢打扰她，也躺在了床上，背转过身闭目养神。
大家都没有忘记，昨夜，就在这个时候，有两拨鬼在停尸房中角力，一方想要让大家睡过去，另一方却似乎是想帮助众人。
还未弄清这件事的原委，今夜已经没有人敢再安然入睡。
四个小时转瞬即逝，第二轮的值班时间到了。
不知该说是出乎意料还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这两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同样也和昨夜一模一样。
一个一身血的孕妇来到停尸房门前，一边撞门一边不断呢喃着，伴随着无休无止的刺耳尖叫声。
旅客们压根就没有将门口的”防御工事”解除，如同上一回
那样分作几波值守，各自在耳中塞了棉团，就这样安然度过了两个小时。
早上六点，门口恢复安静。
“就这样……结束了？”寇书看看丁宜，又看了看邓希，大家的眼中除了劫后余生的欣喜以外，都含着一丝难以置信。
按照门卫老头的说法，他们的试用期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会过来将众人带出去。
在停尸房里呆了整整两天，不仅没有探索到更多的额站点秘密，心里的疑惑反倒更多了不少。
毕静竹轻声咳嗽了几下：“先休息吧，离开这里以后我们就能在医院里自由活动了，到时候再查线索也不迟。”
许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