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个傻X
许蔚卡在对面男人手腕脱臼的前一秒甩开了他的手。
她可不想被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讹上。
不远处的超市员工听到惨叫声, 按下了报警器的红色按键。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戴着口罩的乘务员先生如鬼魅般自超市门口出现，速度飞快地向事发地冲了过来, 迅捷得就像是两只脚上装了轮子。
“乘务员先生, 请听我解释。”许蔚还没等乘务员冲到她面前就十分老实地举起了双手, 倒退两步, 十足一副“我是好人我很乖的请不要抓我”的模样。
乘务员在她面前停下, 危险的气息几乎要化成实体穿透口罩, 漆黑的瞳孔中酝酿着山雨欲来的气势。
“这位……让我看看，1318号乘务员先生。”许蔚的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表情，“请听我解释, 这都是事出有因的。”
由于旅客登上列车后直播器就会自动关闭，所以许蔚早已把口罩摘下——否则她也不会被货架对面那个智障骚扰, 此刻她这张脸摆出这样的神情, 莫名地挺有感染力, 乘务员双手抱臂站在她对面，眼神严肃地望着她。
“你最好快点给我一个解释，许小姐。”乘务员先生的声音冷冰冰的, 不带一点起伏，“列车内部禁止打架斗殴, 这一点我相信你是明白的。”
周边围观的群众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乘务员先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 间中带了一丝沙哑，不是特别好听的音色，胸腔中莫名含着种金属嗡鸣的质感。
许蔚又开始好奇起来。
这位1318号乘务员是她上车以来见过号码最大的一位。
按照过去经历的种种来看, 许蔚应当是第一批被卷入列车世界的旅客之一，在登上列车的最开头那三个月里，她见过的乘务员最大号码只排到200, 一年当中这个数字逐渐增长，如今已经蔓延到了1318。
而这1318位乘务员先生全都长得一模一样。
——起码从外表上看
一模一样。
虽然从没有人见过他们摘下口罩后的样子。
一样的制服，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说话声音。
这张被口罩遮挡的脸，真的属于人类吗？她不禁再次这样思索到。
“许小姐。”乘务员又一次警告道。
许蔚不慌不忙地放下手，视线穿过货架往右侧一瞥。
那个给她惹麻烦了的家伙还站在原地。
很不错，许蔚这样想到。
虽然即使他溜了她也有办法脱身，不过他在的话自然是更好。
“乘务员先生。”许蔚诚挚地望着乘务员先生，漂亮的凤眼含着湖水般清澈的倒影。
无论是谁见到这样一双眼睛，都不可能怀疑眼睛的主人正在撒谎。
“我和对面这位先生正在玩一些小游戏。”她眨了眨眼，加重了声调强调着，“一些小小的、无害的、没有攻击性的游戏。”
“当然了。”她脸上的笑扩大，一字一句地补充着，把所有的锅都甩到了对面那人的身上，“他叫得那样大声，打扰了公共秩序，是他的不对，下次不会了。”
不能说实话，因为许蔚是那个率先动手的人。
虽然是那男人先握住了她的手，但他并没有攻击意图，假如交给乘务员判定，他们两个势必都讨不了好。
只能扯点别的理由。
作为方才才对她“见色起意”过的人，她相信他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
许蔚冷冷地睨了对面那人一眼。
梁岛却觉得她这个眼神格外地韵味十足，肿成馒头的手腕也不痛了，忙不迭地从货架背后冲到了前面。
乘务员不虞的眼神无差别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了货架的遮挡，梁岛整个人彻底暴露在了乘务员先生的眼神下，这让他不免有些恍惚，乘务员的视线太过冷冽，像一片银针构成的密雨，落在人脸上时甚至能带出阵阵有实感的刺痛。
梁岛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是吗？”乘务员咬着后槽牙，明显十分不悦
，“我希望你们说的都是实话，不要试图蒙蔽乘务员的眼睛。”
许蔚笑容不变：“那是自然，乘务员先生，我保证，从我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说着她伸出脚，狠狠踹了一记梁岛的腿窝。
梁岛差点被她踹趴在地上，伸手扶住了旁边的货架这才站稳，赶忙接上她的话：“是、是的，乘务员先生，许小姐说得没错。”
乘务员的眼神也太可怕了，这女人是怎么在这样的注视下如此自然的？
乘务员的眼神从许蔚的脸上挪到腿上，又挪到梁岛身上。
这男人被当着他的面踹了一脚也不反抗，反倒一脸享受的样子，这让乘务员终于信了几分许蔚的话。
毕竟，他早就听其他同事说起过，列车上这些人类旅客千奇百怪，什么样的爱好都有。
“行吧。”他勉强点了点头，留下一个告诫的眼神，转身离开，“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许蔚笑眯眯地点着头头，朝着乘务员的背影挥了挥手。
一场危机就这样解除，雷声大雨点小，没什么刺激的热闹可看。
围观群众叽叽喳喳着散开，车厢内再度恢复了往日平静中带着一丝喧闹的轻松气氛。
只有几个当事人仍旧沉浸在方才的事件中，唯独许蔚一人早已从中抽身而出，状若无事地继续挑选着货架上的能量棒。
看着程晓星一脸痴呆的表情，她还十分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程晓星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许老板，你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吗？”
你在列车上动手揍人了！还胡言乱语诓骗乘务员！
你知道这两项罪名叠加在一起有多大吗？你还一脸迷惑地看着我？
程晓星觉得整个世界都魔幻了。
许蔚浑不在意：“怎么了吗？乘务员不是已经走了？”
一副对在列车上惹麻烦后如何收场这件事经验十足的样子，好像一根在油锅里翻滚了千百遍的老油条。
程晓星两眼冒星星，决定摒弃自己身为
人类的规则观念，专心充当一只没有感情的购物篮。
“……等一下，许小姐。”一只手横在了程晓星和许蔚中间。
梁岛脸上堆着笑，十分殷勤地挤到了许蔚身前，“一起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想我们两个应该正式认识一下吧？”
许蔚长眉微挑，没有接话，静静看着他。
凭心而论，这家伙长得其实还算不错，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只是脸上的神色给他减分不少，多少带了几丝油腻。
“许小姐，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说话间他又想去握许蔚的手。
许蔚心里邪火直冒，侧身躲过。
如果现在不是在列车上，她颇有些烦躁地想到，如果现在是在站点世界里，这家伙的手多半已经和他的胳膊分家了。
可惜现在不能随便动手。
这样想着，她开口将梁岛的话截了下来：“我知道你叫什么。”
女人的声音清越动听，如山涧溪流泠泠，梁岛心都酥了一半。
她居然知道他？梁岛美滋滋地想着。
他知道他出名，却没想到已经出名到这个份上了，一个不认识的美女居然都能知道他的名字？
莫非这妹子其实是公会里的人，只是他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简直再好不过了，梁岛心里的小人原地起舞。
“美女，你真的知道我？”梁岛听到自己这样说道，“那你说说，我叫什么？”
望着面前笑容满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家伙，许蔚十分礼貌地冲他微笑了一笑，冰凉的声调轻轻吐出两个字：“傻x。”
对面的男人被她骂得整个人一愣。
十分钟后。
程晓星略带担忧地望了一眼身后，小心翼翼地凑到许蔚耳畔：“许老板，那个人他……”
梁岛已经在刚刚的十分钟里被许蔚接连不断一字不重复的祖安问候弄得自闭了，如今正一脸郁郁地跟在二人身后。
“怎么？”许蔚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觉得程晓星这个毛病很不好，
说话总是只说一半，还要她费力气去追问。
程晓星又瞥了身后的梁岛一眼，视线重点在他胸前的徽章上流连了一圈：“他好像是第一公会的。”
在这十分钟里，许蔚已经从食品区走到了武器区，如今正依依不舍地望着货架上2000积分一把的袖珍式□□。
这玩意挺好用，攻击力尚可，也方便携带，可惜她现在没有积分买。
她身上的全部积分一共700出头，300多被她用来买了一堆各个站点中都能通用的便宜小东西，200积分换了一个基础款随身储物腰包，里面的空间大概只有一个床头柜抽屉那么大，把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放进去刚刚塞满。
剩下200积分不能动，她在进下个站点前有别的用处。
“许老板！”程晓星急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在啊。”许蔚将视线从精致漂亮的枪身上收了回来，“你说他是第一公会的。”
□□这种东西其实买的人不多，因为大多数人即便是在站点世界混迹多时也无法精通枪械技巧，可许蔚则不然，枪支之于许蔚，就和她的手、她的脚所差无多，使用起来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许蔚的枪法很好。
这种没人要的东西，商城为什么不打折呢？
许蔚不无遗憾地想着。
“许老板你知道第一公会？”程晓星侧着头观察许蔚的表情。
如果说她知道第一公会，那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知道。”许蔚点头应道，“一个傻x公会。”
她说话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低，周边不少人都听到了，一时间引来侧目纷纷，惊得程晓星恨不得跳起来捂住她的嘴。
看身旁的卷毛青年急赤白脸的样子，许蔚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是真的觉得那什么第一公会就是个傻x公会，还“公会”，以为自己是在打网游呢？
其实列车上不止这一个公会，只不过他们是规模最大的。
列车的高级商城里有
适合团队使用的道具，价格极其高昂，但可以将更换车厢号的积分压到很低，“公会”模式也就应运而生。
在许蔚看来，“公会”不过就是几个骗子撺掇了一堆傻白甜，用所谓一带多的方式拉拢低阶旅客，让“高玩”带“小白”通关。
可这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被实力强劲的人带着通关，能够获得的东西又有多少呢？
无论是通关经验还是结算积分，都会被带队旅客瓜分大半，最后能落到普通旅客手中的少之又少。
更何况，如果要许蔚来说，第一公会里那些所谓的“高玩”也不过是一群菜逼，冲进积分榜前500名的一共都不到10个，有那功夫算计些杂七杂八的还不如好好提升自己的实力。
团队协作固然见效快，可站点世界光怪陆离，单兵作战能力不行的旅客在站点世界迟早还是要玩完的。
真正聪明的人不会对公会这种组织产生过高的依赖。
为了让自己的小挂件不要把路走偏，许蔚一板一眼地向他灌输着自己对公会的看法。
程晓星听得一愣一愣，终于明白过来，许老板的价值观只怕和这列车上大多数旅客都不大一样。
许蔚的话同样也落到了梁岛的耳中，两人却谁都没有注意到。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略显阴鸷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