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32号鬼楼（十二）
幽暗狭小的房间内布满纵横交错的血痕, 床上、地上、墙面上、天花板上……所有目所能及的地方，都被暗红色的血字填得满满当当，触目惊心。
【救救西西】
这句话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出现,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扑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充斥在每一个人鼻端, 蜿蜒流淌的血液顺着墙壁缓缓滑落, 那血字仿佛是在前一刻才刚刚写上去似的。
“哥哥姐姐, 来找西西玩吗～”稚嫩的童音自房中响起。
原来房中并不是没有人在, 只是旅客们依旧如同昨夜一般，看不见小女孩的身影。
女童话音刚落，屋子里的血渍像被橡皮擦掉一般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片刻过后，房间再度恢复整洁温馨。
程晓星的呼吸声倏忽见急促起来, 许蔚眯起眼睛, 掩住了眸中一闪而逝的情绪, 快速扫视着屋内。
这是一间以粉色调为主的儿童房，屋子里摆设不多，只有一张小小的铁架子床和散落一地的小玩具。
“西西不能出门哦, 西西是个乖孩子，要听哥哥的话, 现在是午睡时间, 哥哥姐姐自玩吧。”小女孩的声音纯稚无辜，“记得帮西西把门关上哦，哥哥说了, 女孩子的房间门不能随随便便敞着。”
原来房门关上意味着小女孩正在屋子里。
“许老板，我感觉……这个小女孩对我们没有什么恶意。”程晓星略带一丝困惑的声音在许蔚耳畔响起。
这不难解释。
昨夜小女孩出现时，程晓星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今天再遇到小女孩，感受却和昨晚截然相反。
这说明小女孩的确不是站在游客对立面上的，她本人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有危险的是半夜的那个答题游戏。
答题游戏大约是这个站点世界里类似规则一般的存在，人和鬼都不能违背。
冒着激怒npc的风险敲坏门锁，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可以确定，他们从二楼得到的线索的确是错误的无疑了。
真正
的死者是小女孩柳西。
许蔚应了一声，合上房门，转身离开。
门锁坏掉的房门没有办法完全合拢，在旅客们转身离开后吱吖作响着又打开一条缝，小小的脚步声响起，哒哒奔至门边，一个没人能看见的小孩子正趴在门缝边，充满好奇地望着旅客们的背影。
……
“许老板，咱们真的能找出东西来吗？”已经过了下午四点，程晓星愁眉苦脸地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是真的只有一草和一木，这院子空荡荡的啥也没有，除了一架秋千就只有一颗枯树，一眼就能望到边，也不知在里面转悠能有什么意义。
许蔚轻轻叩了叩手里的锄头：“现在要找不对劲的地方，如果找不到……”
“如果找不到？”程晓星困惑地望着许蔚。
许蔚没接话。
如果找不到，可能就真的只能掘地三尺了。
公寓的大门紧闭，无论用何种方式都无法打开，旅客们也试过翻墙，但刚刚爬过墙顶就看到一道薄薄的半透明屏障，瞬息便泄了气。
这是列车弄出来的区域性屏障，是新人手册上终点标明的内容，旅客的活动范围只能在屏障内，强行穿越屏障，等同于找死。
旅客们都心知肚明：线索链中断了。
他们明明已经知道终点位于何方，却偏偏不知该如何抵达。
在以往的经历中，许蔚遇到过不少次这样的情况。
站点世界毕竟不是精心设计好的游戏，没有办法一环扣一环毫无破绽，时常会出现无解的情况，破局之法无非两种，在旧地图里继续深入，或开辟新地图。
站点已经自动帮他们排除了第二种，倒是省了他们做无用功的时间，真正的线索就藏在公寓里，可能在墙壁里嵌着，也可能在地底下埋着，因此旅客兵分两路，继续在公寓中搜查，宋坤他们去了二楼，许蔚一行则来了小院。
“啊！！”
许蔚正在走神，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她下意识回头看向程晓星，视线却和后面的封泽相撞。
他人呢？许蔚用眼
神问道。
封泽抬手，食指向下点了点。
前一秒还好端端走在大平地上的卷毛青年此时已经宛如一条摊平的咸鱼一般趴在了地上，屁股朝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许老板，拉我一把吧。”程晓星把脸埋在地上，支棱着一只胳膊装死。
也太丢人了！好端端怎么还能平地摔呢？
“我也没左脚绊右脚啊……”站起来的傻憨憨嗫嚅着拍了拍裤腿，一脸郁闷。
许蔚却蓦地眼前一亮：“你确定没左脚绊右脚？”
“昂。”程晓星愣愣地点点头，“我发誓，我要左脚绊右脚了我就天打五雷轰！”
许蔚：这倒也不必……
“那就从这儿开始挖吧。”许蔚拿手里的锄头杵了杵地。
泥土并不松软，看来是项大工程。
“啊？！”程晓星这才反应过来许老板的意思，一张脸皱得和包子似的，“这靠谱吗？”
许蔚拍了拍他的肩：“你在质疑你自。”
程晓星：我不是这个意思？！
总之，反对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身后的封泽已经从院子角落找了一把园丁铲，闷声不响地干起活来。
程晓星平地摔的地方位于院子里唯一一个秋千架的左侧，如果硬要找地方挖的话，许蔚原本也是将这里作为目标地之一的。
院子里泥巴飞舞，很快在秋千架旁边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坡。
时间飞速流逝。
一个半小时眨眼过去，土坡越堆越大，就在程晓星快要绷不住了的时候，封泽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许蔚跟着停了手。
封泽垂眸，似是在辨别自挖到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片刻后躬身，从土里揪出一个东西来。
白白的，小小的。
“我艹！”程晓星惊呼出声。
这是一节人类的指骨。
许蔚瞬间想到了厨房里那堆辨不出形状的肉糜来。
程晓星登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舞着铲子感觉自还能再挖六层楼那么深。
尸骨埋得很靠下，许蔚三人不停地挖着，不断有
人骨从土中冒出来，但待到挖到真正埋尸的深度时，已然月上中天。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长约三米的四方形大坑，说是大坑，实际已经担得起称之为地窖，数不尽的白骨摞于其中，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许蔚长舒一口气，将手中的锄头一扔，弯腰开始在尸骨堆中翻找。
程晓星只觉得触目惊心，双手合十拜了又拜，然后挽起袖子，和许蔚一起将散落的尸骨往外扒拉。
“许老板，这里有什么啊？”
“不知道啊。”许蔚诚实道，她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如果最后将所有尸骨翻找一遍，发现这单纯只是个埋尸坑，那也只能认栽。
站点世界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狗。
表层的尸骨还很新鲜，甚至有些还带着凝结的血迹和未剔净的碎肉，越靠底下越是是枯黑，最底层的骨头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时候的，仿佛刚从古墓里挖出来一般。
“这得是多少人啊……”程晓星不由咋舌，抬头想和许蔚说话，却见她已放下锄头，扭头望着公寓的大门。
东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站在那里的，手里拿着个白白的大包子，张嘴咬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程晓星顿时警觉起来，想到他手里的包子是什么馅儿的，又觉得有点反胃。
东哥却似乎心情不错，三两下啃完包子，咧开嘴朝他们一笑，露出两排黑黄的牙，转身进了门。
“奇奇怪怪的……”程晓星嘟哝着。
许蔚默默转回头，继续在尸骨堆中翻找。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幸运之神眷顾的程晓星站在他们这边的缘故，许蔚到底还是从坑里翻出了一点东西来。
“木……”这是什么字啊？程晓星实在看不清楚。
被从小山一般的骨堆底下找到的东西是一块很大的牌子，横亘在坑底，长宽和土坑一致，结结实实地嵌在泥里，上面是厚厚一层灰土。
许蔚转身进屋，敲开了东哥的房门，大剌剌环视一周，找到了自想要的东西。
“这个借我一下。”许蔚指的是摆在屋角的扫把
和水桶拖布。
东哥对于她的不请自来丝毫也没有表示不满，并不同她计较，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可以随便拿去用。
带着清洁工具凯旋而归的许蔚径直跳进了坑底，忙活半晌后，清理得差不多了的大牌子上的字迹终于勉强得以辨认。
“木……啥啥……西……”牌子太大，距离又太近，程晓星无法将整个的字收入眼底，横看竖看瞧了半天，依旧辨认不出。
“柳西。”许蔚从坑底爬了出来，端详半晌后道。
“那后面这两个是什么？”
后面是一个形状极为复杂的字，病字框，横横竖竖笔划极多。
许蔚端详半晌，方才开口：“疗养院。”
“后面三个字，是繁体的疗养院。”
柳西公寓，以前是个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