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第225章
接下来攻打宛城的战斗并没有想象的顺利。毕竟是新朝赵玄曾经的都城,赵玄在此处安排了二十万兵马。这二十万人什么都不靠,光靠坚固的城墙,就够守上一年半载。
攻了大半个月,毫无建树。赵栯这边人马折损不少。不过看赵栯的表情到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对打了败仗的将领他也不惩罚。
过了几天他想了个法子,找了一堆人,不分昼夜,分班倒,没事就去攻城,就是做做样子。城里有反应了,赵栯的人立刻撤退。除此之外,赵栯还叫人找来了喇叭战鼓,不分昼夜围着宛城发出刺耳的噪音。
这样敌我双方大概你来我往墨迹了一个月。宛城的守军已经被赵栯彻底磨的没了脾气。看着赵栯的骚扰小分队来了,已经没有太大的反应。赵栯的人象征性的攻一下,赵玄的人象征性的守一下。赵玄的人辛苦,一边要防着攻城,一边还要找东西把耳朵塞上,噪音让他们根本没法睡觉,后来听说很多守兵根本就不上城墙,躲在城里睡觉。
我看着赵栯淡定的神态,知道大战的日子不远了。
八月十三。我生日。赵栯撸着袖子,在一帮炊事兵的呆滞的目光下,帮我下了一碗面,打了三个荷包蛋。盛好了端给我。
我一口气吃光他的心意,但是后果是很严重的,我胀食了。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不能动,动一动都难受。我觉得我的胃快要撑破了。
赵栯指着我大笑,我捂着肚子哭。
他扶着我,在军营里散步消食。正好遇到郭月容挺着肚子出来散步。赵栯对她和煦的点了点头,打了招呼,然后继续扶着我走。
正常情况下,郭月容都会很守分寸,该干嘛干嘛去。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不依不饶的跟了过来。我在赵栯左边,她走到赵栯右边,目光含情,两颊粉樱,莞尔笑着,颇有一副要争一争,斗一斗的气势。她也不吵,也不闹,就这样走在赵栯旁边。
如果这个时候赵栯发话赶人走,那是赵栯失身份。但,是人都有口气,我也不会主动让她。她这算什么,和我示威?所以军营里滑稽的一幕上演了,威风八面的赵栯大将军,左边男宠,右边怀孕的娇妻,一边一个在军营里和谐的滑稽的散步。娇妻因为怀孕所以要散步,男宠因为胀食所以也要散步。
不过从表面上看,赵栯大将军对男宠似乎比对娇妻要好一些,因为他的手始终搭握住男宠——也就是我的手臂上。而对娇妻,根本碰也不碰。可怜的娇妻停着刚刚显怀的肚子,走在无情的男人身边。
赵栯视她透明,一个劲的和我说笑。其间还有几个郭氏和赵氏的将领来汇报军情,他神情自若的答复处理。
那些人离开时都会用一种厌恶的憎恨的眼光看我,我则与赵栯一样,完全无视。我们俩可不怕丢人,真正丢人的是没事找事的人。
在军营里转了几圈,我觉得好多了,赵栯送我会自己的帐篷。郭月容则没有再跟,脸上挂着微笑,回了自己的住处。
赵栯什么也没说,甚至还对她客气的笑了。
我道:“女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给她肚子里塞枕头,不带人家偶尔发泄一下?”
“你同情她比同情我多的多。我嫉妒了。”然后他拽着我往我帐内走,拉着我坐下,抓着我的手臂,不住的摇晃。
“请问赵大将军,你这是在和我撒娇吗?”
赵栯嘿嘿一笑,“被你看出来啦。”他拉着我手,继续摇,“你看,都有人上门硬抢了,你也不表示一下?让我坚定一下信心也好啊。”
我直接甩给他两个字,“滚蛋。”
他装着楚楚可怜的样子,幽怨的看着我,我崩溃,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你是不是该想想什么时候动真格的,不要在我这浪费时间。”
赵栯笑了,“你觉得我在浪费时间?”
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赵栯哈哈大笑。我被他笑的觉得背后发凉,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我自己的,自喃一句,“没发烧啊。”
他突然对我附耳道:“那边有探子在营里。”
我啧啧嘴,“搞了半天我又陪着你演了一出戏啊。大将军忙着应付男宠娇妻争风吃醋,哪里还顾得上攻城的大事。”
说到这,我恍然大悟,反抓他的手,“靠,你太欺负人了。不光让我陪你演戏,还让人家也陪着演!”
他大笑了几声,随即让我好好休息,就要离开,我觉得奇怪,拽住他问,“怎么我过个生日,一碗面条就打发我了?”
赵栯握拳挡在唇边,笑着轻咳了几声,“这么直接,有点吓人。”
我拽着问,“说。你是不是又要搞什么怪?”
赵栯立马说,“没有没有,你多想了。”
我不依不饶,“不是我想要什么,只是关键时刻,我不想你为我分心。你亲手下一碗面给我吃,已经足够了。你明白吗?”
他立刻点头,“明白啊。就是因为明白所有真的只有一碗面。你不怪我吝啬就好。主要我想你什么也不缺,我送你什么你也不稀罕,你说对吧。再说我现在也没那闲工夫给你抓萤火虫去。”
我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总算放下心来,放他走了。
老老实实上床睡觉,谁知睡到半夜,就听得外面的声音不大对劲。
老老实实上床睡觉,谁知睡到半夜,就听得外面的声音不大对劲。
沙沙声,很多人穿着盔甲的人行动时,金属摩擦的声音。沉闷的马蹄声,明显是用布将马蹄包了起来,踏在泥土上的声音。
我先是以为是不是敌人夜袭,后来想,赵栯的人不分昼夜的骚扰,那边要溜出来一队人马,想不被发现不太可能。
下床悄悄掀开帐篷的门帘,霍然发现整装待发的士兵列队站好。
赶忙穿好衣服,出了帐篷,被赵栯专门派给我的卫士拦住,用生硬的语气说,“将军令,将军回来前,公子不得离开营帐半步。”
“将军人呢?”
“不知。我等职责只听命于将军。”
我看着门口肃整站的整整齐齐的士兵,想着卫士的话,难不成今晚他又要自己打头阵攻城?这个猪!
我对卫士说,“能不能帮我带个话给将军?”
卫士继续硬邦邦的说,“不能。将军有令,请公子务必耐心,有什么话等将军归来再说。”
“那你去帮我把秦白找来。”
“将军说了,我等守护公子,寸步不离。”
得。我前路后路全部被赵栯堵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队伍在黑夜里秩序井然的离开我的视线。
所有的行动命令都是在无声中进行,我看见每支队伍的最前端都有一个明灯,根据明灯的上下左右摆动发布不同的行军指令。
这不就是现代的信号灯?我拍了脑袋,好像似乎有一次无意中我告诉过赵栯我前世的那个时代信号灯的作用。感情人家活学活用。心里觉得有种满满的东西在心里膨胀,充盈。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操心,不想让我再度赴险。想来,其实我操心也没用,人家早就把攻城的计划,烂熟于心。早就按计划按步骤一步步实行,我操心什么心呢,我去了也就是给他添乱。
所以等眼前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无声无息的走了,我只能又回到床上,看着帐篷顶发呆。脑子里想着他走到哪一步,在颁布什么命令,谁做的前锋,赵顺,张山,秦白这些人都被安排在了什么岗位上,郭氏的军队负责作甚呢,真定王的军队又负责做什么。
因为人都走光了,整个营地静的出奇。偶尔能听见有人说话,或者几声犬吠。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宁静的世界被打破,石弩,□□,火油弹与呐喊声,冲杀声,嘶嚎声,混在在一起,凶恶的撕裂属于夜的宁静。
而此刻的我能做什么?除了祈求胜利和赵栯的平安,我只能躺在床上等待。
我想了一下,难不成我后半生的日子都要这样度过?在担忧与祈祷中度过?
那怎么行,不行不行。当下拿定主意,要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收复他的天下,我裹我的自在日子。不领兵则以,如要领兵必须带着我,不管输赢,不管危急,我至少得立马什么都知道。刀剑无眼,就算他天命所归,我还是不放心。
想到这,心里无由的咯噔了一下,无由的觉得心里一团慌乱。
我开始着急,我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乱转。喊杀声震天动地,巨石撞击钢铁城墙发出像是巨炮一般的响声感觉脚下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战鼓如雷,响彻云霄。
我觉得我算再淡定的人,听着这些从四面八方汇聚来的声音都觉得血液沸腾到顶点。恨不得也拿了刀子上去捅人去。
大约到了早上□□点,声音渐渐的小了,大地振动的感觉也渐渐的平息了下去。
至少从声音判断,主要的战斗已经平息了,如果输了,那肯定大批人马已经开始后撤,我应该很快能看见残兵败将回到营中,但是过了许久,依旧没有人吗回来。
没有悬念,那就是胜了。
我对赵栯给我安排的侍卫说,“放我出去吧,很快将军就回来了。”
侍卫拉着脸书说,“将军令,不得违抗。”
气的我真想拿鞋底子抽人,但是想想,人家这是尽忠职守,我觉得生为战士,这些人应该比我更加想奔赴战场,杀敌立功。结果却被安排在营地里看守我。他们心里应该比我更郁闷。所以说话的脸一张比一张生硬。
我想想,算了,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省的回头搞个绳子把我捆了,给我嘴巴里塞块布。
在帐篷里一直等到大约中午,才听到有成群的战马回到营中,马上的人,一边跑,一边大喊,“将军胜了,将军胜了。攻下宛城!”
虽然心里早已隐隐得到结果,但是还是长舒一口气,安然的在小床上躺下。等着赵栯放我出去。我还在想,他来我得怎么整他,怎么骂他。胆子不小啊,不和我商量,就把我看守起来。
没过一会,一匹快马在我帐篷口停下,马上跳下一个人直接冲到我面前,我一看是老四刘林。
撸着袖子,盔甲歪歪扭扭,身上到处是喷溅的血迹。
我看见他的表情心中一紧,刚才那种不详的感觉又回来,所以我直接问了刘林,“将军有事?”
刘林什么话也没说,给我跪下,“主子,对不起。”
我就觉得脚底一软,直接也跪坐在了地上,“直接说,到底怎么回事。”
“都很顺利,什么都是按计划进行。没有哪里出纰漏。打下城门,将军进城是都还是好的。”
我朝刘林吼,“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城里郡守献降表,其实根本用不着将军出面,但是将军兴致很高,说在心目里宛城比汉粱重要的多,所以将军亲自接了降表,谁知道送降表的人,根本包藏祸心。”
后面的话,刘林说不下去了。整个人哽咽住,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无法说话。
我问,“伤在哪里?”
“脖颈。”
他穿着重甲,行刺的人知道不好下手,最方便下手的地方也只剩了暴露在外的脖子。
“带我去。快点!!!”我对刘林发狂的吼叫,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失态。
我心里只能默默的念,他不会死,他不会死,他怎么会死,那样顶天立地生在旭日阳光下的汉子,不可能死。他的武功那么高,怎么会没有防备,既然是刺杀,那刀上会不会淬了毒。
我觉得整个天空好像都塌了下来,眼睛也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几乎是浑浑噩噩的进了宛城,到了曾经的宛王府。
一张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焦急的,忧伤的,悲愤的,赵顺见我来了,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拽着我的衣袖就往府中跑,几个人跟在后面跑。
至少现在可以证明,赵栯还活着。如果伤到大动脉,或者气管,或者见血封喉的剧毒,我现在看见的肯定是具尸体。至少没有伤到这些要害,至少性命暂时无忧。但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对人体了解的知识,所以他们的急切我很理解。至少在这时候,我的心稍稍放下。不再去想他的生死问题。
赵顺拉着我快速的跑到一件装饰颇为豪华的屋子,屋外围满了人。真定王,郭况,还有赵栯的这边的秦白,张山都在。
屋里子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我觉得刚才的淡定又不知道飞到哪里去,整个人从头到脚一阵一阵的战栗。
赵顺直接将我往门里推,立刻就有人上来阻拦,“有夫人在内,他一个外人来做什么?”
赵顺一拳打过去,那边立刻又围过来几个人,打赵顺,秦白张山上去帮,又是一帮子人参与,又是一帮子人拉架。还有人不断地将我往门里推。
一时间赵栯重伤在床,人还没死,外面已经打成一团。我真不敢想象,如果那一刀再准一些,狠一些,外面应该不止只是斗殴这么简单的事了。
我突然发现,自己太弱。什么都没有,如果赵栯倒下,我竟连他的身边都挨不上。我突然开始悔恨自己,居然傻到没给自己留任何退路。那些曾经让我藐视甚至唾弃权利,原来如此重要。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唾弃、藐视能让自己强大的权势。
这时,不知道谁在我背后猛推了一把,我差点一头撞门上。还好手挡了一下,和着的门正好被我推开。
有人立刻在我后面拽我,又有人立刻推着我往里进。
一乱混乱,就听着室内一声嘶哑的怒斥,“我还没死!”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什么也顾不得,直接跑了过去。屋外的喧闹声也立刻静了下来。
大白天的,屋里所有的窗子都关着,居然点着蜡烛。屋子有淡淡的血腥味,并不浓烈。
顺着跑过去,见赵栯居然好端端的坐在靠在软靠上,脖子上缠着一圈白布,但是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我见他脸色苍白,曾经炯炯的目光居然有一天也会变得暗淡,棱角分明的唇居然如浅灰色的天空一般没有生机。
他看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力的笑了,“吓着你了?”
我走到他面前,也顾不得屋子里还有别人,郭月容还挺着假肚子站在一边,直接说,“以后你传信麻烦能不能不要叫刘林?”
他张了张嘴,声音低沉哑的没发出声音来。
“他和我废话了半天,我差点以为你已经死了。”
赵栯又张了张嘴,大约是想笑,但是继续没笑出声来。在一旁的大夫,随从张的嘴比赵栯的还要大,当然了他们也没有发出声来。
倒是郭月容很淡定,秀美高挑,杏眼似笑非笑。她身后站着的四个婢女,倒是非常嫌恶的看着我。好像我是个绿头苍蝇一般霸着她们的男主子。
我仔细看了看赵栯脖子上的伤,又问了大夫,“将军伤势如何?身上可有别的伤?”
大夫道:“万幸将军躲避及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似乎是伤到了嗓子,所以这些天,将军可能会咳血,说话可能会沙哑,不过没有大碍。将军全身只这一处伤。请公子放心。”
我终于放下心来,然后坐道他身边,叹了口气,“我在来的路上想了千万个想法,我一会想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一会想你怎么会遇刺,肯定是你想骗我逗我玩。一会又想万一刀上有毒骂怎么办……真是报应,以前我吓你,现在轮到你吓我。”
郭月容此时在旁边突然开口道:“将军如没什么事了,是不是让外面的人进来瞧瞧,也好让他们安心。”
赵栯抬眼看了一下郭月容,微微点了头。
我刚坐下来的屁股,自觉的乖乖站到一边,和大夫站一起。
一堆气势汹汹,衣冠不整的文武官员挤了满满当当一屋子。从他们的眼神里在明显不过的能看出哪些人是真心替赵栯担心,哪些人只是进来验证赵栯的伤势。
真多人进来,赵栯也没有和他们客气,依旧软绵绵的靠在软榻上,嘶哑着嗓子,“刚才谁先动的手?”
赵顺站出来,跪在赵栯跟前。
赵栯道:“自己去领一百军棍。罚饷银三个月。”
赵顺叩首,闷声说了句,“谢将军。”起身离去。
老二老三老四几个人齐齐给赵栯跪下,说要罚一起罚,刚才在门口的斗殴,他们动了手。
赵栯轻描淡写的道:“那就各人去领一百军棍,发饷银三个月。去吧。”
几个人兴高采烈的站起来,雄纠纠气昂昂的携伴出了屋子,临了几个人同时鄙夷的看了屋里子那些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人。
我虽然心里非常不高兴,但我知道,这是赵栯做给那些人看。棍子是搭在老大,老二们的身上,但是巴掌却抽在这些人的脸上。
突然人堆里站出来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将军且慢。”
屋子里的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他,连郭月容不自觉的喊了句,“大哥?”
只听郭况朗声道:“此事,事出有因。先是我的部下言语冲撞了徐公子,赵校尉气不过,才出手打了我的人。如果这事将军就这样罚了赵校尉,那我的人也应该罚。”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黑黑壮壮高高大大,长的相当粗矿的汉子。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相比较而言,真定王就好对付多了。
郭况开口说话了,郭月容也跟着在赵栯面前温柔的说,“赵校尉平时对将军忠心耿耿,为了这么点小事,将军就要重罚,一百军棍打下来,都能打残了。将军正值用人之际,就算是罚,是否酌情轻罚?”
我微微向郭月容点了头,算是领了她这个情,她也友好的对我点了点头。自从真定之战后,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她对我的态度确实改善了不少。至少对我不再有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