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我听了他说话，脑子才转过神来，故意不看赵栯，拿了筷子夹了香喷喷的羊肉往口里送，“感情这羊肉里放醋了。一屋子的酸味。”
赵栯自然知道我在损他，一张气呼呼的俊彦突然笑了，“你就是我的克星。”
我夹起一块羊肉，放在鼻端细细的嗅了嗅，“真香。没想到放了醋烧烤的羊肉这么香。”
这时小二端着一碟子热乎乎的菜正好进了雅间，听我说了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将菜放下后立刻回我，“客官，羊肉哪会放醋烤啊。没有的事，这羊肉香是我们的羊肉好，厨师好，作料配的好。”
我拿着一块羊小排，看着这小二笑，“小二这店是你们家开的？”
小二连忙摇头，“自然不是。我们老板是北鹘人。”
“你们老板一个月给你开多少工钱？”我接着问。
“这个……”那小二有些不好意思。
“说嘛。我看看你们老板给你开的工钱是不是对得起你这样敬业的员工。”我巧目笑兮，眼波盈盈的看着那小二。
小二被我看的小脸一红，立刻低下头去。
赵栯在对面将筷子用力的放下，发出“咔”地一声，表示抗议。
我才懒得理他，继续追着问小二，“说嘛。”
“小的一个月的工钱八钱银子。好好干一年到了年末可以领一两分红。不过因为吃住都在店里，而且穿的也是老板给的。所以这工钱等于净得。”
“看样子你很满意现在的工钱咯？”。
“是的。很满意。主要是包吃包住的活不好找。别处工钱稍微高点，但是得自己找住处自己填饱肚子。所以还是这里好。”
“你真容易满足。”我笑着道。
“客官有衣穿，有饭吃，有屋子住还不够？再说我们老板，虽然平日不露头，但是每回来都会请我们好好吃一顿。拿我们不当下人，所以小的在这里确实很满意。”
“难得难得……”我对他点了点头，便让他退去。
“这人我要定了。”我嫌用筷子吃麻烦，直接上手抓了一块老大的羊肋骨啃的欢。
“我不管。”赵栯冷着脸，不动筷子，看着我。
“怎么和小媳妇似的。”我嗤笑。
“小冬，你没事别对人家那样笑好不好？”
我正积极努力的啃这羊肉，没工夫搭理对面的小怨妇，为了省麻烦所以含糊的应了一句，“嗯。”
听了我的应答，对面那人立刻心情大悦，将自己面前已经踢好骨头的羊肉放到我面前，“来来，吃我这个。不要啃了，太难看了。”
我拍了拍手上的油和碎肉，赵栯又立刻递给我手巾，待我擦干净手，抬头凝眸对赵栯说：“赵木有，我要有心思谈情说爱，我还会坐在这和你废话？”
赵栯一听我这话，立刻就笑了，“那你永远别动心思去谈情说爱，就这样一直和我废话下去。”
我嘴角轻扬，“傻货。把这个人给我挖来。”
赵栯点了头，“确实不错。不知道识不识字。不过也没事，可以学。”
我对赵栯点了头，“这才像话。别没事搞个和小怨妇。好歹你也是谁谁谁的徒弟，怎么就不能帮你师父长点面子？好歹你帮我管了那么多产业，成日里见的也都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帮子人，怎么也改不了你这小鸡肚肠的秉性？”
“我小鸡肚肠只对你一个人。你管我呢，我愿意。”赵栯对努努嘴。
我白了他一眼，撸起袖子，努力消灭我碗碟里的羊肉。
后来我嫌光有吃的没喝的不过瘾，又找小二药酒。小二见我彪悍的样子，有些发憷。赵栯对小二道，“只管那你们店里的好酒，别怕我们付不起银子。”
小二连忙摇头，表示不是这意思，赶忙去端酒上来。
我正等着胡人的美酒呢，门帘一掀，进来个穿着胡服满脸卷毛胡子的大汉。
这种情况不需要我说话，赵栯已经开腔，“走错包间了吧。”
那胡人，没有立刻退出去而是站在门口半天不动，我扭头去看他。咦，这人的眼睛有点面熟。
说实话，他的眼睛很特别或者说，他眼睛里的东西很特别。火焰，时而熊熊燃烧，时而火花明灭。所以即便他当夜蒙着面，我也能一眼认出他来。何况他现在也仅仅只是帖了假胡子。
我简单干净的看着他笑，他亦了然明快的看着我笑。
赵栯问我，“你认识？”
我点了点头，冲着慕容鸿烈道：“真巧。坐吧。”
慕容鸿烈咧着嘴走进包间，大方落座。
赵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慕容鸿烈，“这位是？”
慕容鸿烈扭头对赵栯道：“本帅去了清丽饰坊，根本没人接应。所以本帅特来问你，你是不是和那人是一伙的？”
我手里拿着小羊蹄，一边美滋滋的啃，一边看着赵栯那飞扬的俊颜迅速的变换着不同的表情。
先是不解，然后是疑惑，然后是震惊，然后是沉着。然后我断定这小子适合去演舞台剧。
这时，那可爱的小伙计端着一壶酒两只杯子走了进来。间雅间内突然多了一人，有些诧异，我发觉他探寻的眼神快速的从我脸上扫过，随后啥也没问，直接放下酒壶和酒杯，准备退身而去。
察言观色后沉着冷静，这小子我喜欢。
“小二，再拿一只杯子来。”我对这伙计笑道。
小伙计点了头，立刻又飞奔去了一楼。
慕容鸿烈将小二端来的酒壶盖子打开，放在鼻端嗅了嗅。遂，长叹了一声，“小妖精这酒不配你。来喝我的。”说罢，从宽袍里摸出一个酒壶，放到我面前。
我笑着接过酒壶，“你带在身边的自不会是凡品。”我扭开酒壶的盖子，先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个满杯，一口喝下。
烈。又是那种灼烧喉咙的感觉。然后这股灼烧一直顺着食管一直烧进胃里。
“去年二十年。今年这是三十年的吧？”我的眉毛眼睛嘴巴齐齐的凑向的鼻子。鼻梁上的皮肤打出了无数的褶子。
“错了，是三十五年的。”慕容鸿烈将酒壶从我手里拿回，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仰头，喝下。
坐在我对面的赵栯，看我和慕容鸿烈一副酒逢知己的意味，脸上的表情又变了，从沉着又转成了不解，“你们早就认识？”
“可不。要不本帅为何千山万水的来寻这头小妖精。又为何不直接杀了她，让你小子狗熊救妖一番。”
“扑哧”我口中刚塞进去压酒的菜，非常不雅的笑喷了出来。
小二托盘里端了一只空杯进了雅间，沿着案几瞅了一圈，将被子放在了赵栯的面前后，再次转身退出，里出门还将门帘给我们仨严严实实的拉上。
我目光瞟向那小二，赵栯在案几下踢了踢我的脚。慕容鸿烈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冲着我挤眼睛。
“一定要挖走。”我又冲着吃赵栯下达了最终指令。
赵栯拿起慕容鸿烈的酒，给自己倒了满杯，也和我与慕容鸿烈一般，一口喝下。
结果就看着他那玉白的脸儿从脖子开始瞬间涨得通红，而后他开始捂着嘴剧烈的咳嗽。
“小妖精，你这相好的到你差远了。”慕容鸿烈拿起自己的酒壶，一仰头又是一大口。
我看着赵栯那微微鼓出的胸剧烈的收缩，说实话有些揪心。然后又听了慕容鸿烈这样不冷不热的讥讽，一头恼火，“要你管！”
“原来真是你相好的。”慕容鸿烈将一双燃着小火焰的眸子瞪的滚圆，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正准备回他，这是赵栯长臂一审，大手一把抓住了还在慕容鸿烈手中的酒葫芦。
慕容可鸿烈能是出于本能，将酒葫芦往自己怀里收。只见赵有原本抓住酒葫芦的手突然松开，在慕容鸿烈的手背上如蜻蜓点水一般，点了一下。慕容鸿烈表情诧异的手突然松开酒葫芦，我眼瞅着酒葫芦就要落地。立时有两只大手抓住了酒葫芦。
一个夺一个抢。两人虽然都还端坐于案前，两人的脊背虽然依旧如松一般挺立笔直。但是两人的手臂在我面前变化出无数的招数。
赵栯一双青碧色的广袖在我面前优雅中和着狠辣，让我觉得他是一只正在觅食的鹤。而慕容鸿烈一双纯黑色的窄袖在赵栯的双臂间左右游走，犹如一条恶毒的蛇。
这是我第一次观看赵栯的武功。说实话，我很意外。虽然我知道他悟性高，人又努力，但是我真没想到才接触武功不到一年的他，竟然能和慕容鸿烈这样的顶级高手过上几招。
虽然明显的三两招后，他显得有些吃力。但是这已经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如果按他现在进步程度，那岂不是三两年后我的私人助理就可以变身独步天下的武林大侠？
“说。你师父是谁？”慕容鸿烈此时已经擒住了赵栯的脉门。
赵栯轩昂的面容丝毫不见颓败，“大人，小的讨杯酒而已何必这样谨慎。”
“说。谁教你的功夫？”慕容鸿烈丝毫没有懈怠，紧紧擒住赵栯的脉门，神色凝重。
我看他的神色，感觉他大约是觉察到了什么，但是不能断定。所以才会有了他眉心的“川”字。
“真没想到，我的小管事居然能劳烦大将军这般上心。”我拿着筷子，轻轻地敲打了慕容鸿烈的手背。
慕容鸿烈此时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他这般生就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人，如何会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为难，何况这少年还是一个平民女子的随从。他的心高他的气傲不允许他放下那普通人无法触及的身段。
所以我话一说出口，他立刻松开了赵栯的手腕，“小子，功夫不错。”
赵栯发现有人主动给了台阶，他立马顺着台阶往下爬，“小的岂是大帅的对手。只是玩心太重，想要大帅的酒，再尝尝。”
“要酒喝直说啊，来。”慕容鸿烈主动将酒壶递给了赵栯。
赵栯爽快的接下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个满杯，一口喝尽。这次表现不错，没有咳嗽，脸原本就是红的，所以也不会像刚才反应那样明显。
只见赵栯饮尽杯中酒，啧了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第二口才觉得出，果真是好酒。”
“哈哈。好小子，够种！”慕容鸿烈莫名其妙的显得很兴奋，亲自给赵栯又斟了一杯，“小子你要知道这可是三十五年的烧酒。一般人一口也就醉了。你既觉得好，那就再来一口。”
姐怒了。这不是明摆着在我面前欺负我的人？我一伸手，将赵栯面前的那杯烈酒夺了过来，一仰头，“好酒不要给不懂酒的人浪费了。来，我跟你喝。”
“小冬！”赵栯大喝了一声。
我被他这莫名的爆发吓了一跳，随即含着薄怒瞪了他一眼，“干嘛？”
“干嘛？人家心疼你。你还问干嘛？没心肝的。”慕容鸿烈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冲着我咧嘴笑。
“没搞错吧，这可是好酒。看你憋的脸通红，回头别吐出来，那真实暴敛天物了。”我端着酒杯，带着缓和下来的笑意。随后看赵栯的表情仍旧拧着眉，一脸清寒。觉得心中不忍，又补了一句，“我的酒量你懂。”
“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是你这大伤初愈，昨天才醒。这酒这么烈，你怎么就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你可知道你大哥为了治你的内伤，给你渡一夜的气，一早又赶着去宫里。我见他脸色不好，上前扶他，谁知他竟然呕了一口血。你睡了三五天恢复如初，你怎么不想想这些天你身边的人对你的担心？你的身体能和我比？我多喝一些大不了回去睡一宿，你呢？你就知道逞强好胜，这酒不喝又如何？！”
我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平日里的巧言善思变成笨拙无语。我也不知道我是应该感动还是应该自责。总之心里觉得有些疼痛，我许久没去想他，也是故意不去想他。我用忙碌的生活麻痹我曾经对他的情感。只是他这样一再对我的付出，又让我觉得亏欠，这亏欠越聚越多，我拿什么去还？
“妖精。你受了内伤？”慕容鸿烈收起戏谑的笑。
“我们离开慢了一步。大帅和小冬的大哥那番对话，普通人听了有几个能撑得住！然后马又受了惊，把她砸到了车尾，我看见她的时候，反正她脸上身上全是血。”赵栯红着脸冷冷看了一眼慕容鸿烈。
慕容鸿烈还未听完，已抓住我的手腕，三指搭脉按住我的脉门。我也未作扭捏，抬眸去看赵栯。赵栯那清亮的眸子隐含了淡淡的血丝。
“果真是他的心头肉，他这样私自歹毒的人竟然舍得拿真气来医你。”慕容鸿烈凝神给我号了脉后，随即嘴角轻扬，淡淡笑道，“恢复的不错。”
“不许你这样说我大哥。”我怒。同时我见赵栯看着慕容鸿烈的眼神也不太对劲。
“小妖精。你要是知道你大哥都做过些什么，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如此维护他。”
“我见过他当众烧将一女子烧成灰烬，我见过他让一人抠出自己的眼珠。我知道他明明能预料道会饿殍遍野却不肯出手援助。但是这些与我何干？这天下千万人，千万事，难道都与我有关？我只管大哥对我好，我就得对他好。我能容忍你坐在我面前，而不去想办法通知大哥捉拿你，这已是我容忍你的极限。你若再在我面前污蔑我大哥，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就不信，你逃的了一次，能逃两次，还能逃的了三次？我又不傻，你装扮成这样，隐匿集市的原因是什么。”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将这些话说完，临了又补了一句，“别把我逼急了，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
前面那些话，赵栯和慕容鸿烈还算是聚精会神的在听，两人脸上的神色颇为凝重，只是我补充的最后一句，却让两人，一个抽搐了嘴角，一个紧紧闭上了眼睛叹气。
“小妖精。莫不是对他动了情？”
“呸！”我啐了慕容鸿烈一口，“污浊！”
“小冬，我们走吧。今日来错了地方。”赵栯气鼓鼓的从案几对面伸过手来拉起我。
慕容鸿烈也未阻止我俩，自顾自的又倒了一杯酒，自己仰头喝下。
我和赵栯走到包间门口，我突然想起那只玩偶猫，又转身回去取。
“小妖精。不是我出不去，而是我还有些事未了。我在查一个人，如果她活着应该与你年龄相仿。原本我以为你是那个人，但是你长的和她一点也不像，所以你不会是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拽起玩偶猫的尾巴懒得理他。
赵栯拉着我的手，出了包间，喊了小二结账。结完帐丢下五两银子，告诉小二楼上那位客想吃什么尽管上，算在这五两银子里。若是客人什么也没点，这五两银子就归他。
小二连忙推脱，“那哪成。两位客官家主哪里，留个地址，银子若有剩余，我给两位客官送去。”
我直接道，“不用了。”
赵栯却道，“你取纸笔来。”
小二连忙从柜台内取来纸笔，递给赵栯。
赵栯却不接，“我说你写。”
结果令我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小二居然真的手握笔杆，一字不错的记录下了我和赵栯的地址。虽然字迹不是很规整，歪歪倒倒的。但是的确没一个错别字。
我惊诧的看了赵栯，赵栯脸上的酒红还未褪尽，对我笑着微微颔首。
他的意思，这人他也是挖定了。
我拽着玩偶猫蹄儿，和他前脚后脚出了门，那小二热情的和我俩道别，“客官慢走，若有剩余明日一早给您送过去。”
我回头对着那小二露出狡黠的笑容。赵栯一伸手，将我的脑袋给转正，“你要再这样，我死也不会把他挖来。”
我瞧了拥攘熙攘的街巷，“没完没了了。”我撅着嘴，“你咋知道他会写字？”说完自己便冲进了人流中。那副小怨妇的表情，我实在不想再看。只是当我还没走出五步，就发现自己的小手已经牢牢的握在了一张粗糙有些扎人，热乎乎的大手里。
“我哪知道。我只是碰运气。不会写字，我会犹豫。会写字，那就挖定了。不过我预料他这样性子的人应该识点字。因为一个出身低微，人却勤奋努力的人，是不会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
“努力干嘛？”
“努力的改变自己的命运。”赵栯目光柔和看了我一眼。可能是出了屋子，吸进了寒冷的空气，让人精神清醒了不少。所以我看他眼中的血丝也已全然褪尽。眼神又恢复了如初的明亮清澈。
我会心一笑，问他“比如你自己？”
赵栯那热乎乎带着微微汗意的大手微微发了立紧紧的裹住了我的小手，“小冬，我现在已经没法想象如果我没遇见你，我的人生会是个什么样子。我又想，既然我遇到了你，我就要不顾一切的把握住你。”
我嘴角抽了抽，“这么肉麻的话你都能说的出来，酒还没醒吧。”
“那酒虽然烈了点，但是还不至于喝两杯我就醉了。我说的是真心实意的话，可是你总觉得我在和你玩笑。反正这辈子我只认你一人。”
“哎。那你可惨了。要守一辈子寡了。”我抿着嘴嗤笑。
“只要你不嫁别人，为你守也就守了。”赵栯转眸款款深情。
“擦，听你这口气感情你还吃了大亏了！没人让你吃这个亏，你想女人我帮你物色。绝对配得上你的便是。想要什么样的，尽管和我说。”我无视他的目光，撇了撇嘴。
“我就想你这种的。瘦瘦高高，眼睛大大的，穿男装比穿女装漂亮。”
“咦？刚才那鱼家的小姐好像就是你说的这种。”
“怎么可能一样！”赵栯手掌猛的加力。
我咬了咬牙，“你说的哪一点与她不符？你自己想想。”
“小冬，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就不要故意气我了。”他没有任何预兆的软下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