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你记住了我叔父大名叫赵良,家住在顺福巷,你去巷子问赵县丞家住在哪里,肯定有人给你指路。你见了我叔父就说,你是无有的朋友。是无有叫你见他的,叔父一定会款待你。”
“好好,我记下了。”这句话在我脑子里没有经过考虑就说了出来,因为我的思想还停留在刚才那一瞬间赵无有脸上润着的金色。
人还在神游,就听得一连串刺耳轰隆隆像是天边滚来的雷,又像是巨大的锁链与齿轮碰撞摩擦发出的声音。
不过想来也完全符合常理,用全金属铸造成的城墙,那么城门也必然是需要巨大的推力才能推动。
“城门开了。”赵无有指着城门的方向,“走吧。”
我点了头,两个人一同大步朝着宛县县城走去。
县城的城门外是一片平坦,也没什么枯黄的植物,想来就算是进入春季估计也长不出什么绿色。不过这也符合了电视剧里那些宏伟的古代城战的场面,从高大的城墙往下看,一马平川上黑压压的敌人,执戟持刀,寒甲烁烁。
开始远远地就已觉得这宛县的城墙非同一般的高大雄伟,待到跟前了,越发的觉得宏伟的不可思议。这是古代人能造出来的东西?说是砖石的城墙吧,好歹是一块一块砖垒上去的,眼前的城墙明明就是用钢铁一块一块焊接而成。这最多公元四百年的时代,怎么会有这样的技术?
“无有,你说整个中楚的城墙都是这样的?”我问。
“是的。只不过宛县的城墙在整个中楚所有郡县州府中最为高大坚固,仅次于都城汉梁。”
“为什么?”
“不为什么,和你说过的,因为宛县是整个中楚最富庶最繁华的州县。”
“粮仓?”我问。
“不是。”
“商铺?”
“不是。”无有又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
“因为一个人。”
“什么人啊?”我的好奇心驱使着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赵无有。一个城市的繁荣只因为一个人,我的人生又涨了见识。
“你有没有听说过,青羽衫,爽朗清举;有风仪,高而徐引?”
我见他说话的样子极为肃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你说的是一个人吗?”
瞬间,我就感觉赵无有那肃然景仰的表情犹如千里溃提一般,垮塌了下来。
“看来你真的失忆了,居然连他都没听说过。”无有长叹了一口气。
我看着他那样叹气竟和老人精一样,不禁笑问,“我确实失了忆,难道还会骗你?这个人是谁?”
“了凡宫的首座殿主佟宴青啊。”
“就是你说的那个能上天入地,超脱生死的了凡宫?”
“是啊。佟宴青就是了凡宫宫主的首座弟子,也是了凡宫的首座殿主。”
“不对啊。”我本来听着还在点头,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对。
“不对什么?”
“按你这么说,宫主肯定比这个什么宴青有本事多了,那个了凡宫的宫主是不是在都城呢?所以宛县的县城仅次于都城?”
“当然不是。了凡宫的宫主住在了凡宫里,了凡宫在一座叫九宫山的仙山上,山上山下都是阵法,除了他们自己的人,没人能进得去。除了他们的人,也没人知道九宫山具体在什么位置。佟宴青盛名于此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偶尔离开九宫山,与我们这些普通人住在一起了凡宫的人。”
“他就住在县城里?”
“一年里小部分时间是的。”赵无有答我。
“那大部分时间呢?”我接着问。
“大部分时间大概回了凡宫去吧,没人知道。”
“来无影去无踪啊。果然是个大神。”我有意讽刺。
“大神?”无有纳闷的问我。
我再一次白了他一眼,“在我家乡把人分为三种,妖怪、凡人、神仙。我们就属于凡人,你说的了凡宫的人就是神仙,妖怪就是那种既不是人也不是神仙的剩下的那部分。”
“你刚刚才说你失忆了,怎么又记起这么具体的事?”无有狡黠的看着我笑。
我突然脑子一懵,这个孩子——他有意在套我的话。因为开始我已经和他解释过什么是神仙、他那么聪明的孩子,不会无意的再问我一遍。
好吧。我有权保持沉默。也不准备再回答他的问题,只非常潇洒的甩了甩空荡荡的衣袖迈了步子往那透着幽幽金属光泽的城楼走去。
赵无有笑嘻嘻的跟在我后面追了上来。
看天色现在应该是六点多,太阳初升。城门刚开,进城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
走到城门口,赵无有拉了拉我的袖子指了指城门上,我光顾着去看古代的城门长啥样,被他一拉我条件反射没有任何反应就往城们顶上看。
待我看清城门楼子上挂着的东西,立刻像只兔子一样蹦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心里年龄这个问题,直接躲到了赵无有的背后。
只见城门上用繁体字工工整整书写着“宛县”两个汉字,在城门一侧,伸出一根不长的铁钩,铁钩上挂着几个幽黑幽黑的铁笼子。因为城墙是幽黑色的,笼子也是幽黑色的,再加上笼子里装着的东西也是幽黑色的。确实非常不起眼。
若不是无有特地只给我看,以我轻微近视加散光的视力,根本就没看见那东西。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其实我也没具体的看太清楚,因为我只看见了露出笼子外,有被冰凉的晨风吹着飘飘荡荡的头发。
除了人头还能是什么。
“怕了吧。天还没亮那会,我要不拉着你。现在你的脑袋也挂在上面飘呢。”赵无有挡在我面前,也没回头,只是笑嘻嘻的说。这一定是个可怕的嗜血成性的年代,否则一个孩子,怎么能如此轻视别人的生命。一颗颗脑袋,就是一各个鲜活的生命。怎么被他说的如此轻松有趣。
历史上除了五胡十六国那个人人如猪狗一般毫无人性可言的年代以外,我还真想不出哪个年代与所处的这个时空对应上。
“他们为什么会挂在上面?”
“因为他们不应该在城门关闭后,出现在瞭望塔的□□射程内。”
“杀了就杀了,为什么还要把头砍下来?”
“不把脑袋砍下来挂上去,他们的亲人上哪知道自己家里人死在哪里了,去哪领尸?”
神逻辑。“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赵无有依旧展露着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阳光灿烂的笑容。
于是,我开始纠结了……
老天一定在故意的折磨我,把我扔进了这个人性淡漠,嗜杀成性的时空。可是,还是那句话,我的前生没做过什么坏事,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故意的折磨我?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心情低落,突然对什么都失去了信心,对什么都没了兴趣。
“到城门口了,你回去吧。”我神情有些木然的对赵无有说。
谁知道那孩子果断的回了我一句:“好。你自己小心。记得若是过不下去,就去找我叔父,再不济就回山里来我家。”说完,转身也就走了,毫无不舍,毫不不忘。
说实话,我心里还有一些小失落,好像是这陌生的世界里唯一熟悉的人离我而去,再加上刚才想所想。无限的失落,无限的落寞,无限的纠结。
不过再失落,再落寞,再纠结也没用。难不成真让我去撞墙死了?就算死了也不一定能回到我原来的时空,还白白的丢了这小萝莉的性命。
我得活着,好好的活着。别人我管不着,至少我可以管得住自己。不会被这个野蛮的时空同化就是我的胜利。
随即深深深吸一口初春清晨冰冷的空气,让那冰冷顺着我的气管倾入我的双肺,用我的身体温暖了这一口气息,再缓缓呼出。而后在心里冷静的对自己大喊了一声:进城!
这宛城的城墙算上顶上的几座瞭望塔大概有四十米左右,目测大概和我站在十层办公室差不多高。因为想到我经常觉得疲惫的时候会站在我那十层楼的办公室远眺。视野内出了高楼大厦,还是高楼大厦。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对面大楼外镶嵌着的玻璃幕墙。
此时我才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这座宛城门口一根草都不长,一马平川。因为不管什么出现在城门这片平坦之上,都高不过瞭望塔上的眼睛。
看来,这确实是赵无有说的中楚帝国的重镇。
不过放眼望去,城门口并没有书里或者电视剧看见的那样站两排守卫搜刮民脂民膏。大约七八米宽,十米高的城门口,不见一名当手里拿武器穿着盔甲当兵的。
我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往城门里走。就着越发明亮起来的天色,看向城门那弧形的顶。
依旧的黑幽,依旧的压抑。在我的心里好像有一种预感,这时空里的所有与这城门一样,毫无生机,桎梏残忍。
但是很奇怪,当我的视线离开城门那圆弧的顶,平视前方却发现自己好像从一个黑暗幽长的隧道走了出来,前面竟是一片光芒。这种感觉就像是上学时就已背的滚花烂熟的《桃花源记》里的那几句:“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在我漫无目的的转了两条街巷,心中有些茫然。这样宁静适然的小城,怎么也无法和那矗立在平原之上的冰冷刚硬的城墙联系起来。
在我闲逛的两个街巷的路面都是用规整的大青石板铺路,平平整整。街道两边一码两层或木质或砖石垒砌小楼。一楼应该都是商铺,因为挂着各式各样的布幌。布幌上虽然写的都是繁体字,让我写估计写不出,但是都还能认识,酒啊、布啊、米啊、饰啊、当啊、铁啊、宿啊……但是因为时间太早尚未开门营业。也正是因为时间还早,街道内显得十分冷清。偶尔会有一两家商铺的门板会从内掀开一块,窜出来一两个打着哈气的店小二,往街巷里倒洗漱的脏水。倒完了再把身子缩回去,把门板重新上上。
这城里的生活确实比赵无有那样的种田人的生活舒适许多。天色怎么看也有七点多了,仿佛这小城却还未醒来。而这时候,赵婶一家早就吃好早饭,孩子们估计都已经在田里辛苦劳作了。
一想想到早饭,我的肚子终于又开始不争气的咕噜噜的乱叫。
我那漫无目的的脚步终于停在了一家店铺前。这个店铺与其他店铺一样,在二楼挂了一个老大的布幌,布幌子也与其他的店铺一样写了一个老大的汉字。当然这个字与别的商铺肯定不一样,一个老大的“當”字在我的头顶迎风飘扬。
我身无分文,我要活,我要吃饭,自然等先有钱,钱怎么来?乞讨?不可能,我这样的人就算饿死也不会乞讨。当然我早就想好了在这个时空里的第一桶金我如何赚取。
只能“当”——我手腕上的镯子。
细细的手腕上这看上去像是银质的镯子,应该是这小萝莉的身体与这个时空唯一的联系。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当掉,谁叫咱身无分文。首先咱要好好活下去,只要能活我相信自己肯定有本事赚钱,赚了钱再回来赎回这镯子就是了,这并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
今天的天气如昨天一样,仰头看去,一片蔚蓝,只因为太阳刚刚升起,所以蔚蓝里还掺杂了几许橙色。
我站在这条不知名的青石铺的街道的一个角落里,这个角落正好斜对着那个大大的“當”字。反正闲着也没事,就使劲的撸手腕上的桌子。按理说银子的质地很软,这手镯看似是银子的,点点雪亮里透着老银子的黑色。但是却坚硬无比。无论怎么掰,怎么撸都纹丝不动的卡在细细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