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女尸
江波潋滟,回清倒影。两岸连山,一场新雨后,宛若未干的丹青水墨画,过眼之处皆惹人惊叹,引人流连。暮霭褪暗,天色渐成靛蓝,渔火聚散,明月洒下清辉,恍如仙境朦胧。
晚来的一场秋雨,打湿了白帆,烛影摇曳,笑语声声,后知后觉,东方渐白,船也靠岸。
萧湛率先跳下船,伸了个大懒腰,松动松动筋骨,问船家该向哪条路去徐州,船家为他指明方向,萧湛付清船钱以后,便动身启程,却见江聆雨一直懒洋洋地跟在后面,走得甚慢,他折回头去喊她,她却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师兄,我们不去徐州了吧。”
“为什么?”萧湛疑惑不解,“你不是还要找父母吗,大师兄说当年他就是徐州城的一间破庙里发现你的。”
江聆雨侧过身子,揉着衣角,犹犹豫豫地说:“可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什么线索,要找他们谈何容易,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察觉到萧湛的炯炯目光,江聆雨心虚地露出尴尬的微笑。
“当初你是因为寻找父母才下山的,现在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徐州,你却要退缩了。师妹,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萧湛俨然道,直盯着她。
江聆雨被他这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神吓了一吓,自知无法再作隐瞒,只好老实交代: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其实好几年以前我就和大师兄来找过父母了,我娘是醉红楼的姑娘,在那里认识了我爹,我爹为我娘赎了身,把她安置在乡下的老家里,后来我娘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就是我。
可是我娘发现原来我爹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她一气之下就带着我和弟弟离开,可谁知途中遇上了山匪,他们抢了钱又把我娘打伤,娘自知伤重时日无多,于是就把我们托付给一户人家,那家夫妻看我是个女孩,身子又弱,怕是养不活,所以就把我放在了庙里,自生自灭。”
江聆雨说着,眼泪已扑簌簌地落下,萧湛望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不已。江聆雨很快又转悲为喜:“我不怪他们扔了我,相反的,我很感激他们,如果他们不这样做,我就没有机会认识你了。”
萧湛听着,心如刀割,原来她是为了自己才下山,原来她可以对悲惨身世一笑置之甚至感激上苍的安排也是因为他。
他实在惭愧极了,因为自己无法报答师妹的一片痴心。要怨只愿认识师妹太早,一直看着她长大,完全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对她有了恋慕之情的话会让他感到违背了人伦与道德,那是绝对无法原谅的事。
此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师妹并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要说他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想到这一点,脑海中突然模模糊糊地出现水灵毓的影子,初恋一般的甜蜜涌上心头,他诧异又惊慌,却没有过多的深思与幻想。
眼前还站着师妹,听她说话,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人,同样是无法饶恕的。他不能再伤她的心了,他温和地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傻孩子,你若想和我一起行走江湖,直说就是,何必撒谎呢?你知道你并不擅长撒谎的。”
江聆雨破涕为笑,只是心里还塞着一块石头,未能轻快,只讷讷道:“我只是害怕你会责怪我。”
“我在你眼里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严厉冷酷了?”萧湛以诙谐的语气说。
江聆雨只轻笑了一下,内心还是感伤不已,他以长辈的口吻和她说话,悄无声息地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虽不至于疏远,但江聆雨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再靠近他一步。
“虽然你不找父母了,但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离开呀,在江上飘了好几天,吃的都是粗糙干粮,都快食不知味了,总该到徐州城里去找个饭馆享受享受,玩上两三天才对呀!”
江聆雨一笑,点头答应了他。两人经过一个村庄,在村门口的河边碰见一老一少不知因为什么起了争执,那年轻的甚至掐住了老汉的脖子,要把他掐死。无论因为什么,也不能向一位老者下如此狠手呀,若有冤仇只到衙门解决就是,怎可动用私刑呢?
于是萧湛一个腾身,飞踢青年太阳穴,青年脑中一嗡,站立不稳,松开了手,跌倒在地。
过了半晌,青年缓了过来,捂着疼痛不已的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暗骂道:“哪个多管闲事的!”待定睛一看,见眼前的青衣少年眉目清朗,如竹似玉,心里登即升起一股厌恶感,只“咳”的一声吐出唾沫,斜目瞪他:“小白脸!”
“你骂谁呢!”萧湛还是第一次被人骂作小白脸,这侮辱性极强的词语登即让他怒上心头。
短须青年领教过萧湛的功夫,不敢再和他动手,也怕说话触怒他,便暗暗地骂了一句:“说的就是你,死小白脸,哼!”便强装镇静,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抱着双手悠然离去,只走出数十步,便飞奔起来,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儿。
萧湛气到生烟,过了很久才把怒火压下去,向老汉询问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汉先是鞠躬恭敬地向他道谢,而后才解释:“我叫周南山,是下东村人氏。刚才那个男人是我的女婿刘阿保,他是一名屠户。
几天前我来探望我女儿周洛芙,可是他告诉我,我女儿失踪了。我就要上到衙门报案,可他百般阻拦,不肯让我去。我心里疑惑,问他为什么。
他却恶狠狠地对我说:‘你不知你女儿的德行吗?趁我不在家,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眉来眼去,现在说不定跟着哪个男人远走高飞了,留下一顶天大的绿帽子给我,我可不想因为她丢了我的脸面,要走就走,要失踪就失踪,我他妈不管了!’
他这是极大的诬陷,我女儿向来温婉贤淑,恪守妇道,绝不可能做出水性杨花的事。我们两个就因此吵了起来,没想到他竟然会对我下杀手,如果不是你们二位,我想我早就死于非命了!”
萧湛不知全貌,也不好随便做出评价,只对他说:“老人家,我看你还是先去衙门报案吧!”周南山原本就要进城的,被刘阿保一拦,这才耽误了,又得知萧湛二人也要进城,便和他们一同赶路,也算多一分安全。
周南山报了案后,寻人告示很快就张贴在布告栏上。众人见有新闻,便纷纷围过来一看究竟,萧湛和江聆雨也在其列。在周洛芙的寻人启事旁,另有一则,也是寻人告示,是一户姓金的人家失踪了一名丫鬟,叫青蝶。
萧湛惊奇的发现这位叫青桃的丫鬟和周洛芙都是同样类型的女孩子,玲珑娇小,典型的南方女子长相。更巧的是,两边都开出了同样的赏金,只不过一个为女儿,一个为丫鬟。看客也是因为这个而窃窃私语,不时发笑。
萧湛和江聆雨在一间叫“万星客栈”住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就启程南下,走到郊外时,突然间人群涌动,全都往一个方向而去,不知是什么新鲜事,萧湛和江聆雨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随人群而去。直走到一个枯井前面,衙役将围观群众挡在外面,萧湛是硬挤进去,才能一看究竟。
却见他们从枯井里拉上来一具无头女尸,把在场之人吓得够呛,有些甚至还吐了,江聆雨也是第一次见到尸体,而且还是残缺不全的尸体,眼前也黑了一阵儿。
仵作在验尸,县太爷也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具女尸,看她的身材、穿着,他忽然想起之前的两起失踪案,便立即派人将他们的家属请过来。等待的过程中,仵作检查回禀:“这名女子在二十岁上下,看尸体的腐烂程度,她死了已经好几天了,她的脖子有平整的伤痕,相信是有人以利器将她的脑袋砍断,致使她死亡,而且她还曾经遭受过侵犯。”
萧湛仔细一看,这名女子身高在五尺左右,看穿着打扮绝不是出身贫寒,她的手臂上有淤伤,相信死前曾经和人有过搏斗,鞋底上沾着一张纸钱,衣服上有大片血迹,可枯井周围却一点儿血也没有,如果不是凶手刻意擦拭,那么只有一个原因:这里并不是案发现场,凶手是移尸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