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动只是一瞬间的事
雪落得厚，才过去一会儿，世界已经是银白一片，程喻站在门外只看见狭长的巷子里每家每户的屋檐下鲜红的灯笼和几个稀稀落落的行人。
今天是她自制工作制的周六，员工不用上班。时间是从开工的那天算起，是星期一，员工周六日放假。
手里现在有的钱一部分来自木雕、马扎这样一些手工品，还有珍贵木材的买家开的高价，但是大头还是来自书斋的定金，虽然也不是很多，但是维持基本运营还是足够的。
等了一个早上，还是没见江裴回来，程喻心突然有些不好受。怀疑昨晚他是来道别的，连同早上这衣服也是买来抵债的。
但他在哪？哪里才能一夜之间让他有这么多钱？
昨天出去还能挣到钱，程喻脑子里突然记起一个事情，她以前听陈松说过码头有急活的时候，是一夜都不睡觉的，工人的工钱也会比一般时候要高。
想到这，她立刻找了件披风穿戴好，出门去码头。
大街上正热闹，人们都在讨论什么事，程喻却无心听，连身旁有马车过她都没注意，差点撞上去，只是一双手拉住了她。
“姑娘有心事？”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程喻抬头一看发现是温致，他今天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内袍，外面是白色大氅，整个人比往日精神了不少。
“走路都不上心，会出事的。”
程喻笑着挣脱他的手，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我就是在想一些事。”
“姑娘要去哪里？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同行。”他道。
“可能不同路，我想去码头。”程喻笑着道。
“码头？”温致一听，眉目舒展开来，温声道：“往日或许有人，但是今日恐怕不行，码头没人。”
“为什么？”程喻蹙眉。
“姑娘没听说吗？今日镇南将军回京，圣上下了旨意在宫中设宴为他接风洗尘，犒赏三军。”温致说着目光看向街尾，“为欢迎将军凯旋，城中百姓今日聚在宫门主街，皇上设了灯宴、表演，邀民同乐。”
程喻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群身穿银白铠甲的将士向这边整齐行进，为首一群骑着大马，有说有笑。
为首的戴着兜鍪，脸并不清楚，但是那双眼睛却看得程喻眉头一皱。
怎么会有点眼熟？
但是转念一响，她能怎么认识？随即她问：“那灯宴是所有人都会去吗？”
如果所有人都会去，那她没准能找到江裴问清楚，毕竟是一起共事了两个月的人，养只猫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个人。
温致低头看她，嘴角噙了一抹笑道：“上到八十岁的老翁，下到两三岁刚走路的稚子都会去的。”
少女额头光洁，几缕碎发遮住了眉尾，此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姑娘想去吗？”温致问。
程喻一想去也不碍事，今天就花在江裴身上也无事，正想答好，却被抱住了腿，一个稚气的声音喊道：“程婶婶，我也想去！”
她一低头，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脸正仰头跟她撒娇。
“书沉？”她喊了一声，小包子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衣角，眼睛发光道：“程婶婶，我也想去灯会，你能带我去吗？”
“我保证乖乖的，不闹不乱跑！”
程喻一下子被可爱到了，轻轻捏了捏他肉嘟嘟脸，“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的，你家人呢？”
书沉面不改色道：“我爹爹、娘亲、爷爷都没空陪我，让我自己去玩，但是出来我很害怕，想和婶婶一起。”
拉着程喻的衣角，他目光瞥向一旁一个小摊位后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跟他比了个大拇指。可不就是他那个人精爷爷？
程喻看着温致问：“公子，我们一起？”
温致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忍住情绪道：“好。”
只要和程喻一起，怎么都好。
最后三人一起去了宫门主街，一路上程喻不停和书沉拌嘴，温致只能听着。
“书沉，别叫婶婶。”
“好，程喻婶婶。”
“那个小糖人喜欢吗？喜欢的话，不叫程婶婶我就给你买。”
书沉眼里放光，“谢谢姐姐！”
没过一会儿，欢欢喜喜舔着糖人的某位小书沉脆生生喊了句：“谢谢程婶婶！”
“……”
她跟小孩子斗气的模样可爱，表情比跟自己说话时克制守礼的模样要生动许多，这才是真实的她吧，温致想着，以后有她的日子肯定会更有趣。
原本那个死沉沉的婚期，他心里突然期待起来，想看她穿起嫁衣的模样。
“到了！”程喻叫醒沉在幻想的人，从方才开始，她就注意到身边的人发呆一样，还一会儿突然笑一下，拿症状和江裴像得令她心慌。
程喻被书沉拉着往前，顾不及他就走到前面去了。
虽然在电视剧看过很多大场面，但是在现实里看真的不一样。
盛大的灯会，各种灯笼，火焰，行人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要不是身边的小鬼一直不准她停下，她想她还能再看两分钟，那小鬼还嘀嘀咕咕跟她说：“婶婶，你不是要跟温致哥哥在一起吧？”
程喻听着离谱，“谁说的？”
他不说话了，瞧准一个方向，拉着程喻走了过去，等程喻反应过来的时候，温致的身影早就被远远落在后面了。
不知走了多久，小鬼才停下，程喻浑身都走热了。
“到了！”书沉小声叫了一句，对程喻道。
程喻好笑，“到什么了？”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楼台尽头，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灯光下。那人负着手，背对着她，身着素锦白衣，发冠高束，像一尊俊逸的雕塑。
那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慢慢回头。
果然是个俊朗公子，他眼眸漆黑如同一池幽深的潭水，灯光晃动，映亮他眼里淡漠的情绪一点一点再看到程喻的时候慢慢变得柔和，最后在程喻喊出声的时候消失不见。
“江裴？”程喻不确定地喊了一声，这样高冷不可接近地气场有些不像她认识的人了。
江裴手指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两声，“嗯。”
“天哪。”程喻走到他身边拉拉他的袖子，摸摸他的肩上的刺绣，最后看着这张脸，道：“差点不敢认。”
这身行头看起来价值不菲，程喻还担心他被冻在大雪里，露宿街头吃苦呢，好家伙，看样子是她多虑了。
“你去哪里了？”程喻问着叹了一口气，“我找了你好久。”
江裴笑道：“就找了地方挣钱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哦？”程喻瞧着这样子不像是赶苦力活，认真问道：“是正经活吧？”
“嗯，算吧。”江裴想了想答道，他住在房千户家里，做筹谋，教书沉剑术，勉强算营生吧。程喻听完却脸色无奈起来，这京城里什么人没有，各种营生都有。
而唯有一处，活色生香，那里的客人一掷千金，挥金如土。
江裴这样直接的人说话从来不会遮遮掩掩，换了平常，他会直接说在做什么，工钱多少。
是什么难言之隐？
程喻不好问，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随即她道：“江裴，你送的狐裘我没动，若是去退，还能换钱，我不需要那些东西，你的照顾和帮助我已经收到了。”
“你若是不嫌弃木匠馆地方小，耽误你前程，你可以随时回来，还有这个……”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钱袋，拉过江裴的手放进他手里，两只手握住防止他不要。
“这里面有十两银子，就算是你这两个月的工钱，可能不够安身立命，可是，”程喻抬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道：“可是你可以用在你想用的任何地方，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你可以找我，到时候我再帮你想办法。”
“你不要担心，不用着急走得太快，太急切。”程喻还有话没说：不要走捷径啊！
但是她笃定江裴那么聪明，肯定听懂了。
远处烟火表演开始了，烟火划破夜空，将一切照亮。
她的手，她的眼神，她的声音，温柔沉静像昨夜的雪，寂静无声，落在江裴心上，心上某一根弦就这么被拨动了一下，突然热起来，看向她的目光竟然移不开了。
程喻，你有什么魔力？他心里某一处有一种感情突然发了芽。
暗处有两个人偷偷摸摸地看着，瞧着江裴眼神一变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喻，房千户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伸手遮住了书沉的眼睛，“小孩子不准看了。”
书沉掰着爷爷粗粝的手掌不满地问道：“爷爷，程婶婶为什么要给江叔叔钱啊？江叔叔要买东西吗？没听他说啊。”
在他记忆里，阿爹要买东西的时候，就会跟阿娘要钱。
房千户叹了一口气道：“你江叔叔哪是要买东西啊，小笨蛋。”
人家是看上那个拿钱的人了，他摇摇头，“小将军啊，小将军，你陷进去喽。”
但是一看程喻懵懂的表情，他“啧”了一声，这条路难走啊，人家小姑娘明显还没察觉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