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诬陷的圣子
新历3020年1月1日。
“弥西亚，你可认罪？”
教皇坐在嵌满顶级光灵石的御座上，高高俯视被迫双膝跪地的被审者。
他的声音庄严温和，就像谆谆教诲的慈父，试图将叛逆子拉回正途。
神殿的顶部使用了特殊构造，声音被汇聚放大，以便每个前来参与审判的神职人员都能清晰地听清整个审判过程。
“教皇陛下真的太宽宏仁和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让渎神者自己认罪。”
“他是不会认的，可耻的魔族擅长狡辩。”
所有人都认定弥西亚有罪，陪审员们尖刀一般的视线毫不留情地往跪在神殿中央的身影上扎。
如果怒意可以凝聚为实物，弥西亚早就被他们千刀万剐。
昔日最是尊贵的圣子跪坐在大殿正中间，他身上裹着一件粗糙的麻布长袍，灰色的布料上布满一团团脏污和星星点点的血痕。
与这一室的纤尘不染格格不入。
“认罪？”弥西亚的嘴角浮现一抹讽刺的微笑。
他环视喧噪的人群，附带锁灵效果的铁链因为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敲在围观者的神经上。
刚才还在叫嚣的那几个出头鸟瞬间闭上了嘴。
弥西亚对光元素的亲和力极强，还未成年时，他就已经成为最顶尖的光系法师，如果不是灵力被锁……
就算是灵力被锁，也是出动了两位神殿骑士才强逼他跪下！
养尊处优的神职人员们清楚自己的实力，不敢过分激怒他。
神殿恢复了安静。
弥西亚的声音越发清晰：“我何罪之有？”
他仰头质问端坐在上方的教皇。
银白色的长发从他脸侧飘过，露出一张格外瑰丽的脸，每一处线条每一分颜色都恰到好处，是神明都会赞叹的杰作。
长发逶迤在地，即使是跪着，弥西亚的姿势还是无比的尊贵优雅。
比之被当众审判的罪犯，他更像是正在接受臣下朝拜的君王。
“证据确凿你都不知悔改？”教皇旁边的祭司急不可耐地跳出来指责。
“艾温利学院的师生都可以作证你与肮脏的魅魔来往密切，神冕失窃的那天在你身上也发现了魔力波动，再加上法阵上残留的气息，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他怒视米西亚，十分痛心疾首。
“你在神殿长大，沐浴在整个西珀大陆最纯净的光明之下，却背叛自己的信仰与魔族勾结，你不觉得可耻吗？”
神谕祭司康拉德，十二祭司之首——教皇的走狗。
吠叫的疯犬真是惹人厌烦。
即使被人指着鼻子骂，弥西亚也丝毫没有失态。
他冷淡反驳，声音像玉石一般敲击在大殿上：“艾温利学院中和与阿瑟来往密切的大有人在，如果这也能算是勾结的证据，该被庭审的人会将整个大殿装满。”
阿瑟的情人可不是少数，就比如说教廷为了打压他而捧起来的新任圣子，就曾在公开场合为了阿瑟争风吃醋。
以此为理由给他定罪只能说是强词夺理。
至于身上出现的魔力波动就更可笑了。
“你们既已认定阿瑟是魅魔，那我被他攻击后身上出现魔力的痕迹又有什么奇怪？”
弥西亚的目光锐利地转向康拉德，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勾画出一小块阴影，银白色的眼睛里闪现粼粼冷光。
康拉德一愣，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
证据确凿？仅凭一些不知真假的猜测，教廷就急吼吼地给自己定罪，真是可笑。
弥西亚嗤笑，像是被小丑逗了乐，突兀的动作让他又吐了一口血，鲜红在衣襟上绽放。
沙哑的笑声在大殿中回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其他祭司的脸瞬间黑了。
康拉德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被审者面前露怯，他下意识偷偷觑了眼教皇的脸色。
心中惴惴不安，康拉德气得脖颈通红，恼羞成怒地跳脚：“高级法师怎么会被魅魔攻击，那种低贱的魔族只能通过魅惑控制旁人……”
教皇重敲法杖，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
他的表情还是一贯的悲悯，轻易打断康拉德未说完的话语。
康拉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悻悻闭嘴，心里又不服气，恶狠狠地瞪了弥西亚一眼，想用眼神从他身上剜块肉下来。
“弥西亚，我陷入迷途的可怜孩子，只要你交还神冕，审判团会适当宽恕你的罪责。”
教皇缓缓开口，看似是在偏袒圣子。
陪审席上顿时议论纷纷。
“不，渎神者必须处死！”
“陛下太仁慈了，居然怜悯这样的小人！”
弥西亚循着声音缓缓转头，目光从审判席一路滑到陪审席，他看得十分认真，和每个人都有短瞬的对视，视线扫过之处立马鸦雀无声。
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弥西亚正视教皇，学着他的语气开口。
“兰度里奇，虚伪的阴谋家，只要你交还神冕，创世神冕下会宽恕你的罪责。”
这是什么意思！他一个假冒的圣子有什么资格这么和教皇说话！
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居然还敢污蔑教皇！
一句话将所有人激怒，在澎湃的请求处死声中，弥西亚丝毫不为所动。
他挺直身体，目光越过教皇，依恋地飞往神明的雕像。
没有人可以审判圣子，他只属于自己供奉的神。
对于僭越的教皇，弥西亚只有一句话：“神冕是神赐予圣子的礼物，你偷走了我的东西，却反过来朝我索要。”
“禁止污蔑教皇陛下。”
一道风刃划破空气，刺往弥西亚的手臂，浓郁的鲜血喷涌而出。
弥西亚轻轻扫了一眼伤口，神色丝毫未变，淡然的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教皇慢一拍地制止施暴者，遗憾地再次开口：“弥西亚，神殿已经发布昭告，是上一任神谕祭司能力不足，误认了圣子，才让你错误地顶替圣子身份这么多年。”
“知道你很难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但现在错误已经被更正，你没有资格再使用这个尊贵的身份。”
虽然明面上将责任全部推给了已故的神谕祭司，教廷内部却隐隐有个共识：
是弥西亚使用诡计蒙蔽了祭司，他是故意顶替圣子身份。
魔族的奸细被当作圣子培养，真正的圣子被他打压。
教廷认为这是巨大的耻辱，恨不得立马将弥西亚这个污点抹杀。
所以，今天的审判早已定好结果，就算弥西亚能推翻所有证据也没用，那些经不起推敲的证据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必须的话，会有虔诚的教徒出来作证，会有人“亲眼目睹”弥西亚的罪行。
弥西亚闭上眼睛，他为这神殿里发生的所有感到可耻。
这里审判他的，围观他的，无一不是高级的神职人员，他们是各个教堂的主教，是代替神明教化世人的使者。
却在神像面前撒谎，为了私欲陷害，人云亦云，放弃思考。
再睁开眼，弥西亚目光坚定：“无人可以审判我。”
叹了一口气，审判继续，教皇起身与十二祭司商议。
重伤的身体濒临崩溃，米西亚强撑着一口气，终于听见自己的名字。
“弥西亚，沃特兰帝国梅瑞迪斯家族长子，生于新历3000年1月1日神降日。”
“弥西亚伪造神谕顶替圣子，以圣子身份潜伏于中央神殿，暗中与魔族勾结，致艾温利学院多名毕业生被魔族残忍杀害，又因害怕自己身份败露，窃取神冕。”
“受审者弥西亚共犯渎神、叛教、投魔、不敬、谋杀等五条大罪，兼不敬祭司、侮辱……”
“经教皇及十二祭司联合审判庭最终决议，剥夺弥西亚教徒身份，流放魔渊。”
魔渊！那可是封印魔族的地方，只能进不能出。
那里没有任何光明元素，从来没有人能从魔渊出来，不仅是活的生灵，还包括死后的亡魂，只要进了魔渊，就等同于再也无法回归光明的怀抱。
是比死还残酷的刑罚！
教皇微笑着起身，他开始吟诵古老的咒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十二祭司与他一起，结成了复杂又精妙的法阵。
“是圣封印阵！”有见识广博的牧师认了出来。
再没人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判决的过于残酷，他们的目光全部狂热地聚集在圣级的法阵上。
这可是传说中封印魔族的法阵，围观的神职人员眼睛都不舍得眨。
两个神殿骑士要来押送罪犯。
弥西亚拒绝，他挣扎着站起身，用尽力气挺直脊背。
他身上的锁链随着动作收紧，鲜血从压痕里不断渗出，比之先前被风刃划伤的都毫不逊色。
鲜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弥西亚高昂着头颅向前走。
他姿态优雅，神色虔诚，与其说是被流放，更像是受到指引，他在走向神明的怀抱。
站在阵法的范围内，弥西亚长及膝的银发被浓郁的光明染上金光。
光元素围绕着他跳动，看起来就像为他披上圣袍。
他比圣洁的光精灵更耀眼，比纯洁的人鱼更无暇。
所以人都呆楞地看着眼前的光明盛会，个别人心中的疑窦渐起。
弥西亚，他，真的是假冒的吗？
有没有可能是搞错了……
法阵已成，圣光璀璨。
耀眼的金光过后，弥西亚的身影缓缓消失。
只剩下他低哑的声音在神殿中回旋。
“光明终将驱散黑夜，黑白无法颠倒，吾全身心信仰吾神，等待光明的来到。”
——
传说中，每当圣子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神明就会适时降下恩泽。
最开始是在旧世界。
人族被其他魔神奴役，整天生活在恐惧之中。
圣子看着自己的同族被肆意杀害，内心悲愤，立志要为同族寻到生路。
他拜见了众神之神亚瑟兰斯，那位创造了无数生灵的伟大神明，进献全族的虔诚向神明祈求庇佑。
仁慈的父神十分喜爱圣子，答应了他的请求，他用无限的神力，创造了新的世界——西珀大陆。
这里不受邪神侵扰，这里安静祥和，让饱受奴役之苦的人族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圣子往返于天国和凡世，向所有信仰光明的生灵传播福音。
但西珀大陆也不是永远祥和，人族羸弱的身体无法抵御大自然的灾祸。
洪水、火灾、疾病……
圣子再次向父神祈祷。
慷慨的神明从不拒绝他的祈求。
与光精灵同源的七种精灵降临凡世，带来可以改变世界的灵力，西珀大陆焕发新的生机。
还有后来……魔力侵蚀大陆。
神明赐予圣子圣封印阵，将卑劣的魔族驱逐于无尽深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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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珀大陆极北，暗无天日的魔渊。
弥西亚把粗麻布的衣服撕成条，将身上的伤口简单地包扎，避免血腥味招来更多的魔物。
他并没有像教皇预想的那样，很快就被魔渊里的怪物撕碎，或是因为害怕被魔物污染，选择自尽身亡。
他在魔渊艰难求生，坚信神明会来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