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条狼氏 变废为宝
那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平房。
大概是屋中终年见不到阳光，有些昏暗潮湿，曾经的褐色墙皮早已脱落，灰扑扑的墙面凹凸不平。
令人奇怪的是这样一处残破的小屋似乎仍有人生活着。
门口挂着带铜锈的煤油灯此时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门口一丈处还竖立着一块整体圆润，明显精雕细琢过的牌子。
张家镇南方可谓是小镇最为偏僻荒凉的位置，远离江游国内外经商通道。
若是从其他地方来这，就意味着需要跨过衍婴山脉的重重阻隔，再加上偶尔还会有凶戾的野兽前来捕食。
久而久之，张家镇南街再以南几乎成了一片荒地。
放眼望去，只有极少数几个建筑如垂暮老人般还在艰难支撑。
其中，这座散发着光芒的小破平房和其后反差极大的高耸城墙，能吸引任何外来人的目光。
在张家镇，除了正常的边军布防和戍守府的低矮城墙外，只有这么一段城墙存在。皆因为它是——
张家镇污秽处理所
“奉江游虞司令”
“今准建张家镇污秽处理所，允荒石二千，条狼氏灰衣一领，其职为张家镇道路检修，积水疏导，洒扫街道、污秽处理。”
若仔细观看，则在牌子的下方还可看见三道印章刻上，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木料材质，每道都如新刻般清晰。
“张氏之印”
“戍守府印”
“虞司之印”
而此刻，污秽处理所向北不远的地方，一前一后两个小小的黑影正逐渐靠近。
“到了到了，累死了，一会儿先去我的大宝座上休息。”
狗子的嗓门简直收不住，声音远远的传来。
福顺瘦小的身躯紧跟在狗子身后，虽然经常都到这里玩，还把这里当成了他们三个的秘密基地。
但每次见到还是不由得发出感叹：
“话说为啥这污秽处理所这么大？戍守府的城墙也没有这么高吧？我家的食肆才有小平房那么大呢。”
“我还想问呢，每次外公把收回的东西拖进去都得转小半个时辰，修那么大有啥用？硬是不如多给两石。”
狗子此刻也是郁闷发出抱怨，他可是在这生活了十来年，里面统共就他和他外公俩人。
所里有几个老鼠洞，朝哪个方向他都背的清清楚楚。
以前倒是还有个倾脚夫爷爷，但是在他八岁的时候说是跟别人在小酒肆喝酒吵架，一口气上不来，倒在了回家的路上。
从那以后，这个占据了方圆不知道多少里的污秽处理所，就真的只剩他和外公相依为命。
“别想恁多了，一会儿请你喝熟水，今早上刚泡的。”
“真的假的？狗子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狗子摆摆手，居高临下的斜瞟了一眼福顺。
“什么话这是！我对小弟一向大方好不好！”
一旁的福顺明显没相信他说的话，就狗子的尿性，连底裤啥时候换颜色他都知道。
不过这会儿跑过了大半个镇子，确实有些累了，他也就没跟狗子多争。
“总不能让你知道这是新配方，我没喝过吧……”
偷偷关注着抚顺反应的狗子眉毛一挑，嘴角压抑不住的咧开一条缝。
时间已经彻底来到午夜，狗子和福顺走到了小平屋门口，狗子迈步上前，抓起门上像是从其他地方拆下来的铜环，边敲边大声喊：
“外公，是我，小狗回来嘞！”
伴随着狗子敲门，破烂平房传出稀稀疏疏的床板吱呀声，紧接着小门刺啦着打开了，
只见一位头发里掺杂着点点银丝面容和善的老者，披着一身有些洗的发白的旧袄出现在门后
看到狗子和身后的福顺，老者脸上带笑问道
“现在才回来，饿了吧？”
老者随手拨了拨平房门口上一根坠着铃铛的线条，屋内似乎有股暖和的气息涌出
“外面冷，都进来坐着吧，我去给你们烤些麻薯吃。”
狗子和福顺相继进屋，晚上降温，里面比外面暖和多了。
和善老者自然是狗子的外公，同时也是目前张家镇污秽处理所唯一的条狼氏…
作为江游国官方曾大力提倡的优秀案例，张家镇污秽处理所以五十人居住作为预设条件。
其主要建筑结构包括但不限于天井、贮冰室、车马室、蓄水间、庖厨、重铸室……
至于每年拨出的两千荒石，其中有一半固定用于设施维护，剩余的一千荒石也是按照原本五十人的份额来的。
当然，张家镇从来没有满配过，因为事实证明压根儿不需要…
显而易见，随着张家镇的规范化以及张家当代族长新锐的洁路政策颁布，硬生生把原本还有十余人的处理所闲到接近失业。
张家镇拥有百年免税权不假，但污秽处理所好歹也是七司下属之一，招收自有其规则。
一般都是从边军或镇卫退休者中选择，在戍守上报情况后，上面就再也没向这里补充过人手。
老兵渐凋零，最终沦落至只有狗子父母这两个当初的“小辈”撑面子。
本也能顺遂安稳，谁知有天两人突然像抽了风似的，非要去王城述职。
这一去就再也了无音讯，待王城确认消息后，彻底无人的处理所戍守也不敢闲置，就按照要求补偿了其近亲继任。
补助也改定为了一月四十三荒石。
至于问朝卫退休来不来？
穷成这样的小庙要是能装下朝卫那群财神爷，哈哈，那玩笑可就真开大了。
用财神爷们的话说——
他们可不是镇卫那种只能在市集上翻烂菜叶子的……
抚顺跟着狗子进到了房间里，矮小的平房，却并非外面看着那么破旧。
除了正前方映入眼帘的一扇小门和小床，还随处可见许多实用的小玩意儿。
有用破旧的酒坛做出的盆栽、一堆洗脸盆重新装订的木船浴盆、六个鸡蛋篓子拆卸拼合的小躺椅和花篮马、回收铁木做出的玩具长枪、当然还有福顺最羡慕的——
小床右侧立一石质扶手，镶于后立石板中，上有两块弯月状画像石，依靠处还用阴线刻画有笑蝠飞天，嗒树和玄松纹图案。
这风格明显不一的石质座椅就是狗子口中的“大宝座”。
“太奢侈了，这整块都是玄松石，得雕刻多久才能刻成这样啊…”
“是啊，重要的是还只是人家饭庄卫老大的厕所装饰。”
石椅非常巨大，能够容纳狗子和福顺一起坐在上面，甚至还有空余。
“嘿，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和外公去饭庄回收这把椅子的时候，旁边那群伙计眼睛都红了，巴不得搬回他们自己家当传家宝呢。”
狗子颇有些得意的一笑，毕竟这石椅算得上是全镇唯一了，如果不算卫老大重新换的那把的话。
抚顺看在眼里，有些羡慕，虽说这是人家厕所里的装饰，可那也要看是谁家！
那可是镇上所有饭庄的大老板，自己家的食肆连给人家打下手都不配，要不是张家列出要求——
镇上不能一家拢全生意，顷刻间其他食肆都没得生意做。
而且自家也只能卖些小食，像酒饮还得单独去别家买，是无权贩卖的。
“别的东西还行，这可是后宏城赐给荏苒饭庄的，规定了只能回收给污秽处理所，其他谁也别想了。”
狗子闻言翻了个白眼，回收又怎样？
按照现在污秽处理所的速度，等轮到这把椅子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在哪里押镖了。
“咚”
“咚咚咚”
狗子和抚顺对视一眼，一短一长？
“外公，我们出去一趟！”
“烤麻薯快好了哦！”
“一会儿丢锅上就行，外公你先睡嘛。”
隔壁庖厨还在忙活的和善老者一脸无奈。
“还是早点回来！这些孩子，这么晚去哪嘞？”三个小孩的暗号，怎么可能逃过老者的耳朵？他是老了，但还没聋。
可惜狗子和福顺已经成功在某小只的带领下消失不见。
最后的这句埋怨，他们也都没听到。
从污秽处理所城墙左边的缝隙穿进林子，一株株高大的桔冠宛如一把把撑开的绿伞。
它们挨个开枝散叶，肆意生长的枝条数不胜数。片片叶子鼓鼓囊囊。
一簇堆在另一簇上，叶面在春雨的滋润下长出一层新绿，于月光中透出几分油油的绿意。
小果领头，三个人向正北方前进，路上气氛稍微有些阴森。
山坡之间点缀着生机勃勃的翠竹和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怪石堆叠在一起，突兀嶙峋，气势不凡。
远处平房几乎全被月光笼罩了，只留下几个黑洞洞的窗户，像一双双大睁着的眼睛，诧异地打量着这个静谧的世界。
狗子率先支撑不住，一个人在路上嘟嘟囔囔。
不久，他们就到了一座小丘面前
“翻过去就到了，你俩跟着我，只要不左脚踩右脚就行。”说着还瞟了一眼夹在两人中间的狗子。
“这咋翻？这么高，咱仨儿加一起也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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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附近基本上没什么人，果子眼尖，发现后院多了几辆陌生的马车停在酒馆门外。
三小只面带疑惑和一丝丝茫然，小心地摸过去。
狗子轻声问道：“福顺，这咋多了恁多马车？前两天也还没有啊。”
福顺看着马车，尚显稚嫩的脸庞此时却有着几分早熟的感觉，若有所思的回道：
“这几天有些陌生人来酒馆，大概是附近的富商和官员吧，他们的马车可能就停在这里。”
福顺看到一旁的小果盯着马车有点发呆，随即问道：
“你咋了？”
小果闻言怔了怔，不过还是说出自己的疑惑：
“从上次酒馆的事情之后就没见过阿强了，他爹不就是在马场当马棺么吗？”
福顺也了愣了一下，说起来最近的确没有见过马场那群小孩儿了，要是不看到这些马车，他也想不起来。
马场和朝卫司都在小镇的最东边，戍守府和牢狱也在那里，由于管的非常严，平常他们和东街的小孩都不能一块玩儿。
整个东街也就阿强他们稍微熟悉点，就是当初在酒馆那个被小果踩了一脚还砸了一盆子的壮实男孩，张大山有一匹马寄养在他爹手里。
“你们这一说我又想起来，大山哥这回出门把陌刀和黑斧都带上了，和以前都不一样诶。”
听小果和福顺聊到阿强，狗子又想起张大山出门前来自己外公这儿拿走了寄放的那把巨斧和长长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