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经典打工龟
张大山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要栽在这里了。
眼前一片彻底的漆黑，可这和之前的睁不开眼不一样，因为他现在并没有闭上眼睛。
耳边的一阵阵嘶鸣证明那头蜘蛛还活着。
张大山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要把之前被勒住时欠的空气都吸回来。
但此刻他的面色苍白且僵硬，单从表面看已经和一具尸体并无太大区别。
喉咙还是不能发声，他的保命手段大多都在木箱子里，此时早不知道遗失到何处去了。
就是在手上，他一个什么都看不到的瞎子又能干什么？
就这样了？结束了吗。
也好，只是可惜清儿了，还没跟着自己去到学府，看她想看的那些书。
张大山已经感知不到的眼睛里好像空空荡荡，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像一个孩子的眼神。
张家对一个死去少爷的侍女，应该有些补偿吧？
一旁的嘶鸣声渐止，有一种蠕动的声音开始响起，张大山知道，绿纹蜘蛛来了。
张大山并不聪慧却也明了，这些年来作为族长为自己拦下闲言碎语需要多少精力。
不然张家真能放任自己混吃等死去做走商？
族中或许没有恶人，但后宏城学府的名额可不多。
那种血管交杂攀附的摩擦声又响起了，张大山无奈的扯出一丝苦笑，思绪开始胡乱溢散。
可惜修先生的书还没还上。
连当正常人好好活着的权利都不给。
真是吝啬啊…
脉搏开始衰弱，张大山的身体也渐渐僵硬了起来。
最后
还有一个人
为何想不起来…
早已破烂的胸口皮革处，一颗眼泪滴落在款式老旧却被擦拭如新的珠花上。
银光下，一个血管密布脸颊的少年，空洞的眼里似乎突然有了些色彩。
“吼！”
形势骤变，野兽般的嘶吼凭空在绿纹蜘蛛血液里响起，顿时让它全身瞬间像被蒸熟了一样白烟缭绕。
诡异的是，如果此时有第二人在场，即使他贴耳附听，也听不见任何的声响，仿佛这声音只在绿纹蜘蛛体内响起。
紧接着两道血柱喷涌而出，绿纹蜘蛛想要的血液终于到了口中，但却不是用想象的方式。
张大山双目依旧睁开，眼眶里空无一物，他的左手食指与中指沾满了鲜血。
混合着流淌在他脸颊上的，一时让人不知是血还是泪。
武器不在身上，那就以手做刀。张大山凭着感觉胡乱挥舞，撕扯所有面前的事物，也包括了一条正在取血的畸形手臂。
血肉翻飞，张大山现在可是在绿纹蜘蛛的腹口中，这相当于是在人肚子里挖坑！
绿纹蜘蛛从伏击的疯狂到现在的欲哭无泪，一心只想逃离这个怪物疯子。
即使吃掉他有生命进化的可能，但前提是得能活着吧！
忍着腹部的剧痛，绿纹蜘蛛企图用两只爪子勾走张大山，但受重伤的它仅靠两只手爪根本就拖不动这个疯子。
“吼！”
张大山再一次仰天做嘶吼状，这只有绿纹蜘蛛才能听见的嘶吼让它的内部器官开始莫名溃烂。
绿纹蜘蛛崩溃了，四爪齐动牢牢的抓住腹部的张大山，紧接着蜘蛛爪崩飞将其向某处裂缝一甩而去。
九爪蜘蛛成功变成了两爪半，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拼命向石阶边缘一路狂奔。
石阶上空一条血色丝线垂落，那里赫然就是绿纹蜘蛛的逃跑后手！
“噗！”
“噗噗噗！”
就在绿纹蜘蛛将要触碰血色丝线的瞬间，四道破空声于其身后接连响起。
连续冲击将一跃而起的绿纹蜘蛛击偏一角。
而石阶之下，无数凸起的地刺遍布八方。
半跪在一道裂缝前，张大山扭头朝向石阶的边缘，正在侧耳倾听。
过了许久，四周一片死寂，而张大山的双目还在不断流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泛起两道不正常的红晕。
但他的手仍牢牢握住那把击落绿纹蜘蛛的武器，一动不动。
上面有最后一发玄晶箭。
突然，张大山扭头向右前方咧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咻”
“咻！”
两道破空声先后响起，一道先飞向张大山，而另一道——
落在了左前石阶。
伴随不甘心的嘶鸣，一道物体落地的沉闷撞击声响起。
与此同时，终于被刺破护甲的张大山右臂被牢牢钉在了石墙上，整个人依靠这股拉扯才没有立即倒下。
呼吸愈发困难，思想开始一点点模糊。
不久，张大山就彻底昏死了过去，手上还紧紧握着那把没有箭的武器。
昏迷前的他一直口中喃喃呓语
张大山与绿纹蜘蛛的这场搏斗落下了帷幕，他的生死危机还尚未解除。
地下洞穴中除了他就只有死去的绿纹蜘蛛，现在还有谁能救治失血过多的他？
又过了许久，此刻张大山气息衰弱到近无，胸口也再没了起伏，眼见就要在昏迷中死亡。
“嘀嗒。”
一滴血滴落在张大山右臂被刺穿处，和他干涸的血迹接触到了一起。
血滴在不远处的卡片银光照耀下竟莫名有些活跃，就像有了自己的生命。
面对大片干涸的血迹，它似乎想靠近，但又带着惧怕。
又是一滴血珠从高处落下，此时先前的血滴似乎感受到了威胁，终于下定决心，向着张大山身上的干涸血迹滚动而去。
随着血珠的滚动，它的活力和体型在不断增多增大，而这第一滴血珠经过的血迹却都淡到了肉眼难见。
当这颗血珠在不断“吞噬”中变得庞大无比，足有原本三颗大小后，它不再吞噬，而是进行了“分裂”。
分裂后的两颗血滴每一颗都接近有之前的一个半大，而且颜色也变得更深邃，但仍旧只占张大山右臂血迹不到百分之一的范围。
在它第一次分裂的时间里，又有许多的血珠滴落，而紧随第一滴血珠的“第二血珠”。
像是通过观察确认了没有危险，颤颤巍巍的选择了一个方向滚冲而去。
不断滴落的血珠模仿着“前辈们”的行为，但当它们吞噬完所有血迹后，却同时陷入了茫然。
张大山身上已经彻底没有气息了，胸口也不再起伏，他的身体没有了支撑开始缓缓倒下，而右臂上的伤口也被再度撕开了一些。
身体的倾倒让右臂的血珠陷入慌乱，他们开始拥挤着努力向上攀附，转眼就有几滴未吞噬到血迹的血珠坠地崩散。
所有的初始血珠共有十三颗，现在坠落了四颗，剩下的血珠巴不得直接飞起躲避。
可手臂位置终究有限，在爬到肩膀后它们彻底失去了空间。
拥挤之中，一颗血珠靠近了右臂撕裂的伤口，似乎犹豫了一下，它不再和其他血珠争挤，转“珠”一跃而下。
有了第一滴血珠跃进，伤口中慢慢漂浮出了新鲜的血腥味。
这下其他的血珠也不争抢位置了，一个接着一个纷纷跳落，前赴后继得乐此不疲。
而随着最后一滴加强血珠的进入，张大山的伤口开始自主愈合，整个身子也诡异的慢慢仰起。
“咚！”
心跳重新出现，而本该毫无意识的张大山也做出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举动。
只见仍旧昏迷的他左手突然抬起，精准无误拔下钉住自己右臂的物体。
随即身体以平行与地面的角度前行，最后竟还悬空翻了个面儿，缓慢的平躺在银色卡片正下方。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循声望去，本该在张大山脸上漫布的血管早已消失不见。
黑褐色砂粒与土壤组成了石穴通道的大地，四周满布不知多少万年前曾是一体的风干裂缝。
“咔克？”
混乱已经结束的战场上，一个不起眼角落的包裹里发出了响声。
伴随着“嘶啦”一声响起，一只颇为猥琐的小脑袋从包裹中探出。
小脑袋不停的四处观望，豆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满和好奇。
小小脑袋望了一眼四周，一眼就看到了银光卡片下浑身破烂的张大山，愣了一下，转身钻回了包裹里面。
过了一会儿，先前的破洞处，一只小巧的尾巴试探着伸了出来。
小尾巴向着四周探去，越拉越长，直到把整个包裹周边探索完才缓缓收回。
“咔克？咔克咔克！”
一阵接着一阵的撕裂声传来，转眼间，原本只有一个小洞的包裹就变得破烂不堪，任谁看见都会以为本就是几条破布。
一颗缩头缩脑的“石头”转眼就溜到了张大山的身边，身形灵动的完全不像一只乌龟，随后它谨慎的伸出一只爪子。
这只不知何时蹿入背包的石头龟轻轻碰了下张大山，然后嗖的一声就消失不见，接着出现在面向出口的木盒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情况。
时间不断流逝，石头龟见到张大山确实没了动静，顿时眼神中露出洋洋得意。
甩着尾巴大摇大摆的开始游晃四周，自觉的收集起自己的战利品来。
石头龟行动起来风驰电掣，让人难免无语，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只乌龟？
没过多久，四周除了小木箱子外的物件都被石头龟收纳在了一起。
此刻的它望着面前足有自己体型两倍大的物品堆。
充满成就感的眼神堪称闪闪发亮，都快超过上方银色卡片的光芒了。
接着石头龟看向周围，开始寻找些什么，看了眼一旁角落里的木箱子，它人性化的露出了一抹嫌弃。
最后又是懒洋洋的向后一转，将开头自己扯烂包裹留下那一堆破布叼了过来。
满意的看着这堆破烂，它眼神里充满了骄傲满足。
将所有的物品一件一件收入残破的包裹里之后，石头龟眼珠子一转，转身晃晃悠悠的爬到了张大山头顶上。
只见它高举左爪，兴奋的挥舞拍下。
“啪嗒！”
好家伙，敢情这只石头龟从来就没忘记过张大山打扰它睡觉的事儿。
不但跟着他一路来到洞穴里，还琢磨着啥时候坑张大山一把，如此记仇，可以说是毅力卓绝了。
石头龟是越打越兴奋，左右爪不断交替，甚至还重叠出了幻影。
虽然没能给张大山造成伤害，但堪称是嘲讽点满了。
“咔克！”
终于，石头龟像是扇累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张大山的头上，晃晃脑袋然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但临走前它又突然顿住。
“啪！”
一个响亮的甩尾，奠定了石头龟心中的龟生巅峰，象征性吹了吹翘起的尾巴。
石头龟觉得，这只是一个小目标罢了！
“咦？”
迷迷糊糊的，张大山感觉有人在拍打自己的头。
石头龟整只都僵住了，刚刚……应该没有人发声吧？
“咳咳咳！”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刚苏醒的张大山下意识就要挠挠自己的脑袋。
“这是啥？”
沙哑到不似人声的声音出口，张大山被自己吓了一跳。
但他不能视物又是刚醒，思绪还是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开始回忆发生了什么。
一只手停留在离石头龟只有一寸的距离，当事龟表示，现在就是十分后悔！
悔青肠子的石头龟不敢乱动，生怕张大山发现自己，到时候……
想到刚刚的行为，石头龟忧心忡忡，心中不断祈求，应该没有人会愿意乱炖一只善良的乌龟吧！
张大山感觉脑袋不知为何变得十分笨重，怀疑是自己昏迷后跌落撞到了脑袋。
他轻轻一晃，随着一道不敢动的龟影含泪飞逝，张大山果然感觉头顶轻松了许多。
挠了挠头，张大山艰难的想起了发生的事，同时也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想苦笑一下，结果发现脸上就像覆盖了一层面甲一样，已然是无法控制了。
“嗖！”
小目标石头龟趁着人类还在发呆，一下子冲到了石阶边缘，想着自己辛苦收集的宝物只能暂时分别了。
结果往下一看差点来不及刹车，密密麻麻的地刺上，绿纹蜘蛛的尸体已经被戳得支离破碎。
这一幕看得不知情的石头龟尾巴直缩。
总算还是活下来了！张大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刚刚尝试过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几年的武术和铸器练习全都白费了。
左手之前挨了绿纹蜘蛛好几次撞击和撕扯，恢复知觉后就能摸到伤口深可见骨。
为了让自己更有底气走出小镇，张大山在习武的几年里特意练习的右手持器。
现在如果不是让人刻意回忆的话，应该没人能想起他从小就是个左撇子了。
或许自己根本没人关注，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早已走上习武的道路，张大山心里苦涩无言，但却没有丧失信心。
哪有什么修行人，不过是六亲缘浅的可怜虫被祖师爷收留罢了…
就在张大山思索接下来的出路时，一旁正在小心翼翼挪动石头龟心情却极不美丽。
想自己出生以来，还从未像这么慢移动过，世上会有走的这么慢的乌龟？这简直是龟生耻辱吧！
算了，古来龟之道，从不与人争！
石头龟小脑袋得意忘形的扬起，看到张大山后又急忙缩回。
哼！本龟熬死你！
“再无退路了。”
此时的张大山已经靠着摸索在尝试寻找自己遗失的木箱子，因为他想起来里面有一盒特制的璃珠。
这样就能依靠听声辨位了，剩下的一段路本就是直线，还是有机会坚持到自己目标的。
张大山心态没有如常人般崩溃是有原因的。
要是一个普通人失去双眼又陷入不知名的洞穴，可能早已面临精神崩溃的等死境地。
他确信自己能重新复明，或者说，张大山早已经历过类似的状态，而且长达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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