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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谯县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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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德又想起了近日的颠沛流离,看着一身的本领,摸着满腔的突然又开始翻滚的热血,今夜又注定无眠。

    当年廷衙上悬挂的五色大棒有多意气风发,那权贵设计令他左迁顿丘时就有多狼狈不堪。

    如今明着的报复也来了。

    从妹夫濦(音同阴)强侯宋奇宋奇被害一事又被当初他得罪的权贵做起了文章,借着盛怒之下的皇帝,顺势就把曹操的官职给免了。

    宋奇是汉章帝嫔妃宋贵人的从曾孙,他妹妹在建宁四年被灵帝刘宏立为皇后,再度恩及宋氏。

    父亲宋酆官至执金吾,主管京戍护卫、兵器管理,还兼任徼巡京师、禁备盗贼、审治御案等权利,是皇帝身边最近的武人,后来官位被宋奇承袭。

    熹平元年,宋奇迎娶沛国曹炽之女,与曹操成了姻亲,二人相识之后一见如故,成为挚友。

    去年末今年初(光和元年),灵帝刘宏听信后宫的嫔妃和中常侍宦官王甫所进谗言,不仅废了宋氏皇后身份,还下令诛杀了宋奇父子。

    曹操被召回雒阳后,无事傍身,满身憋屈。心灰意冷的他不免起了回乡的心思,便引着左右随从往谯县归去,不曾想在半路险些被阳城山贼截杀。

    雒阳南边的山贼,有很多是宫里的人养的。有的人,还在记恨他的五色大棒。杖毙的是畜生,但终究也是叔父亲人。

    他的心,更冷了。当时甚至想不如一死了之。

    可廖义偶遇的及时,又手痒的及时,而且叛逆的及时,顺手间就帮他解了性命之虞。

    不过这都算不得什么,有恩报恩便是。只是心冷了,不知道怎么再暖起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几个时辰,就在这阳城小店之中,在这简桌陋榻之上,那校尉的字字珠玑,廖义的豁达开朗,仿佛两团火种又直愣愣的冲进了他的胸腔。

    他看着初升的太阳,轻轻抹了抹眉毛,呼出一口浊气。

    朝霞已至,一缕紫芒顺着微风轻轻钻入鼻腔,直达三阳魁首间方寸灵台。

    眼前,霞光万丈;天庭,一片清明!

    这个略微矮胖敦实的少年浑身一震,攥掌为拳撞击胸口,在心中郑重起誓,轻轻地、坚定地吟道:

    ——操,惟愿此生,可以肃清朝纲,还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曹操很快就想到了报恩的办法,并迅速付之行动。所以廖义醒来的时候发现曹操已经在门外站立多时。他一拍脑门子,怎么这帮世家子弟都特么一个德行,动不动就侍奉左右,他们怕不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吧。

    洗漱稍毕,曹操将自身前后经历说给廖义后道明了来意,原来是请这一行人去沛国谯县做客小住,好报答救命之恩,二来也是想请廖义再护送一道,保自己周全,届时答谢金银。

    廖义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这个事儿还当真可行。唤小厮请来孙祎,三人一番交谈下来,曹操已然了解两家人行程,不由得大喜过望,赶紧安排随从在城中采购干粮、准备清水。得知马车中还有妇女老幼,又专门派了个随从出去采购柔软被褥和点心芽糖。

    孙祎正要推辞却被廖义挥手打断,看着这厮一脸的理所当然,孙祎恨得牙根痒痒,继续借题发挥,“二哥,你怎么能如此使唤人家,若再如此做派,再惹是生非,过了沛国你就别跟着我了!正好早些带嫂嫂回家,赶紧再要个一儿半女的!”

    这边曹操笑呵呵的反身回屋,听到这话不由得眉头一挑,心说这不是送上门儿来的殷勤嘛,他还真能办了。

    于是他亲自为二人斟水之后,一拍脑门假装恍然大悟,出言说道,“廖兄,小弟观你行程,你终是要到南郡去,可若过了沛国继续向东,岂不是南辕北辙了。”

    孙祎一听这个,又来劲儿了,“是啊二哥,不如到了沛国你就转头南下,能省不少时日。”

    曹操继续助攻,“愚弟家中在南方倒是有些朋友,可以安排一二。”

    廖义满眼无奈,“先送孟德到家了再说!”

    这句话在孙祎的耳朵里标志着某种意义上的成功,她稍稍按下心情,冲曹操轻轻挑了下眉,满眼的满意。

    曹操少经人事,被这个俊俏少妇一个眼神电的晕头转向,再度拱手开口,“二位今后称我阿瞒便可。”

    廖义抿嘴偷笑,“三妹,风韵不减当年啊。”

    孙祎双鬓飞上两朵红霞,狠狠白了廖义一眼,“你这二哥,怎能如此调笑妹妹!”说罢拂袖而去。

    阿瞒看得又痴了。

    曹阿瞒的随从们效率很高,不到午时,两方人马并作一处浩浩荡荡往谯县开拔。出城之时,一身着短打背着行囊的汉子拦路搭话,一摘斗笠发现竟是昨夜一起喝酒的校尉。

    这人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在下王垕,有些武艺。恳请追随曹部尉左右效劳!”

    这边曹操刚要拒绝,社牛廖义开口便应,“往队伍里去吧!”

    王垕满脸喜色,三两步走到曹阿瞒一众随从中去了。不时从腰囊里掏出些什么塞给众人,没多久这帮人开始勾肩搭背,窃窃私语。

    曹阿瞒无奈摇头,却被廖义一把搂过脖子,“阿瞒呐,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曹阿瞒不明所以。

    廖义看着他那饱满的天庭上溢出的丝丝紫气,声音细若蚊吟却无比清晰的印在曹操的耳朵里,“阿瞒,以后啊,会有很多人想要跟着你。”

    “就像他一样。”廖义往队伍后方撇了撇头。

    “侠义英武之士,你会嫌多吗?”

    “你要做好准备呀!”

    说罢他拍拍少年郎肩膀,催马大笑而去。

    曹阿瞒怔怔的想了一会儿,心中豁然开朗。迎着当午的日光,看着已然镶上一层金边的骑士,内心忽然澎湃起来。

    他想扬起马鞭,却轻轻放下,他想纵马狂奔,却收了收缰绳,他想大声呐喊,却止住了声喉。他知道了,从这一刻起,他需要更多的士。

    曾经我为士,从今往后,我应知士。

    士,为知己者死。

    身后的阳城城楼上,那医士迎风而立。宽大的兜帽之下一双毫无感情的双眸死死盯着脚下众人,那双眸之中色泽变换,似有雾气氤氲。袖袍合拢,内里双手掐指捏诀,速度之快如残影掠光。

    良久之后他重重呼出一口如同箭簇利刃般的浊气,将面前的一缕清风生生截断。

    他咂了咂嘴,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这锦衣少年竟然突生黄龙紫气,好生奇怪。”

    “世间万物必有因果,没道理这人的因果一点儿也算不出来。”

    “罢了。任他变数再大,倒也影响不了我马元义的布局。”

    “司隶啊司隶,你可是重中之重!”

    他微微眯着眼,迎着朝阳初曦望向苍天,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一阵风声猎猎,便不见了踪影。

    哼!苟延残喘。

    ——

    不知道是因为队伍已经变得较为壮大,还是因为换了良马好驹,这一路上既无匪盗抢劫,也无有野兽骚扰,没多少时日这群人便顺利到了谯县。不巧又凑巧的是,孙祎的公婆因为染了风寒,被勾起来些许暗疾,需要休息许多时日。

    曹阿瞒到家之后,引着廖义见过族老,便将身边兄弟好友一一唤了出来,每日里与廖义比武饮酒,谈天说地。廖义也是个天性洒脱的人,白天跟一众朋友摔跤打斗指点晚辈,晚上更是不知疲倦般在蔡姬屋里夜夜耕耘。

    这厮借酒发疯,次次最早折腾到丑时。每到这时候孙祎便与其公婆一人一个拽着廖淑和两幼童,死死的捂着他们的耳朵。好几次动静之大差点惊动夜里的巡官。

    令孙祎不解的是,蔡姬竟然从没阻拦,甚至有些助纣为虐的意思。后来很久之后才知道,在她们羌人那边,动静越大,代表丈夫对妻子越满意。这是个,好事儿。

    可能这公母俩儿这番折腾劲儿惹得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不到一月,蔡姬开始呕吐恶心,廖义开开心心请了个郎中过来把脉,郎中捋着山羊胡,攥着廖义的手,轻轻说,“你们夫妻二人比不得年轻人,这床帏之上一定要节制。阁下气血旺盛,而令夫人体寒阴虚,冲撞之下得了气躁之症,因而呕吐恶心食欲不振,并非喜脉。”

    “在下已开药方,请按嘱服药,三月之内不得同房。”

    廖义满脸失落,孙祎得知后哈哈大笑。曹阿瞒一脸不知所谓,私下里偷偷问廖义,“廖兄,这事儿,真有这么?”

    廖义一拍他脑门儿,“你小子不是早就成亲了?”

    曹阿瞒腼腆回话,“动静不如廖兄。”

    廖义满脸问号,我特么!

    ——

    一晃几月过去,老少妇女恢复健康,又快到了启程的日子。

    这日廖义正在屋里打点物品,一个瓷娃娃像阵小旋风一样跑到跟前,“二叔二叔,我娘找你。”

    “小洛呀,来吃糖!你娘找我什么事啊?”廖义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块儿芽糖,吊在小洛头上逗他。

    “不知道,哈哈哈,我先走啦。”小洛趁廖义不注意,一个迅捷起跳摘了芽糖,掉头便跑。

    廖义看着他飞奔的背影那是满眼的喜爱。这小子正是孙祎的儿子,现在还没有大名,是哥哥,女儿唤做小蓉,是妹妹。

    没等走到孙祎暂住的别院,廖义就听到传出来的哭声,打眼一望见到曹阿瞒正在门外守着,紧走了几步过去一把拽住他手腕,“阿瞒,何事?”

    曹操见他表情便知是误会了,轻笑开口,“今日三姐上街,竟遇到了当年交好的乡邻朋友,眼下正在叙旧,当是喜极而泣。”

    廖义一听没什么大事,直接把小洛寻他这茬忘了个干净,顺手揽过曹操脖子,“走走走,去寻夏侯兄弟去。这俩小子武艺不赖,今天再给他们上上课!”

    二人勾肩搭背打闹间便寻到了夏侯家广场,场中几个少年郎正在演武锻炼,见到廖义过来,全都两眼放光的围了上去,一时间叽叽喳喳热闹不已。

    看着身前这些体型矫健、肌肉分明的少年郎一脸崇拜求学的样子,廖义本就不大的虚荣心迅速膨胀起来。

    “墩儿弟、渊儿弟,几日不见不知道武艺精进没有啊,一会儿跟哥过两招!”

    “义哥待会儿您就瞧好吧!我俩今天跟你比箭法!”瞧出廖义短板的两个少年抿嘴偷乐,出声的是稍微年幼的那个。这两兄弟,哥哥夏侯惇长得四方大脸,身材高大板正,弟弟夏侯渊却生着尖嘴猴腮,体型瘦小矫健。

    廖义白了他们一眼,看着站在最后面老想藏着自己的那个小子,大手一指,“小纯子!把你哥拽出来!跟个闷葫芦似的,这几天练没练攻势?”

    那小子跟泄气一样蔫头耷脑,“义哥,攻势太难学了,我可以只练守势吗?而且我这么多兄弟,攻势都练的好。我有他们呢!”

    廖义第一次听闷葫芦曹仁说了这么多字,当下也认真思量了一下,他话里那“兄弟”二字深深的打动了他的思乡之情。定神想了一会儿便帮他确定了方向,“可以是可以,但你的守势可不能只守你一个人咯。”廖义说,“小子们,以后每天都轮番揍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你们的攻势在哪,也让你们知道知道,他的守势在哪。”

    “以后保护兄弟的责任就放在你身上啦!”

    曹仁少见的满脸通红,郑重点头。

    小子们哄堂大笑,廖义趁机拽住一人耳朵,出声骂道,“小子,每天就属你偷奸耍滑,怎么就没你洪哥半点稳重!待会儿让他揍你!”

    “义哥义哥,撒手撒手,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洪哥洪哥,你说句话啊!”巨力之下这小子疼的眼泪儿都快出来了,两手乱挥,哀求曹洪。

    “文烈,你确实调皮了些。今天多举两百次石锁才行。”场中最为稳重的少年出声训斥。

    “成成成!别说二百,三百都行,快跟义哥求求吧!”他都快哭了。

    “休弟知错了”这边曹洪声音刚起来,廖义便大手一松摔了他个踉跄,“赶紧跟你洪哥开练去!”

    曹休借势在地上滚了几下,与廖义拉开点距离,“义哥偏心!怎滴就放过了孟德!他也得练练!”

    廖义一瞪眼,作势追打,吓得曹休屁滚尿流。曹操在一旁开怀大笑,眼眸深处隐有泪花隐现。

    ——廖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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